“是這樣啊?”王楓現出了失望之色:“熱努伊先生,我還以爲你能對那兩位先生施加影響呢,我和他們之間畢竟不熟悉,我很擔心會發生爭執影響到中法之間的友誼,那算了,等我回蘇州再考慮吧。”
熱努伊微微笑道:“王楓先生,我很認同你的看法,上海租界海關和法中偉大的友誼相比,確實不算什麼,爲了表達我的誠意,我會寫信分別勸說布爾布隆先生與敏體尼先生,我認爲,他們應該會從法中友誼的大局着手,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噢!太感謝你了!”王楓驚喜的向後招了招手:“拿酒來!”
周秀英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兩個人一口一個友誼,她聽的直感覺反胃,但還是從冰鎮酒櫃裡取出一瓶拉菲,給兩隻高腳杯倒了小半杯,分別遞給了王楓和熱努伊。
王楓舉杯道:“中法友誼萬古長青!來,讓我們爲中法偉大的友誼乾杯!”
“乾杯!”熱努伊舉杯一碰,與王楓各自抿了一小口。
這一趟前來,雖然不能說十全十美,卻也是收穫豐厚,正式確立了法國在中南半島除越南中北部和暹羅之外的殖民地位,這沒辦法,民盟軍作爲一個強鄰,沒有民盟軍的認可,法國即使佔了這些地方,心裡也不踏實。
其實熱努伊不是不清楚,如果民盟軍壯大到了足夠強的地步,那所謂的協議就是一張廢紙,目前的民盟軍,多少還是忌憚些歐洲列強組成聯軍進攻,畢竟即使聯軍上岸勝算不大,卻可以封鎖海面,給民盟軍的貿易帶來影響,而民盟軍海軍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具備與列強聯合艦隊交手的實力,更重要的是,民盟軍的戰略重心還在於統一全中國。沒辦法在中南半島佈署太多的力量,他一口吃不下整個中南半島,所以纔會與法國分享。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強權凌駕於公理。熱努伊突然意識到了王楓聲稱的建立多極世界的好處,那就是強國之間,彼此牽制,互有顧忌,不至於肆意妄爲。
比如在遠東。英國過於強大,會損害法國的利益,但如果換成民盟軍把英國勢力驅逐出去,那麼荷蘭、西班牙,包括法國都只能捲鋪蓋走人,把東南亞拱手讓給王楓,因此,遠東需要保持一個勻勢,彼此之間的力量不能過於懸殊。
“王楓先生,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簽署一個協議?”熱努伊放下酒杯。笑咪咪的問道。
“我正有此意,請坐!”王楓伸手示意,周秀英則拿來了紙筆。
越南的命運在王楓與熱努伊的一行行白紙黑字間被安排下來,在十月一日之前,北緯十六點五度以北的國土必須無條件交還給中國,北緯十六點五度以南的國土,接受法國保護,成爲法國的保護國,中方軍隊因着與法方之間的友好關係,承諾不進入北緯十六點五度以南。
這份條約被命名爲中法《廣州條約》。一式兩份,以中文法文分別書寫。
熱努伊並未多留,簽署完畢之後,匆匆離去。周秀英則是拿起協議細看,好一陣子,纔不敢置信道:“就這麼決定了越南的命運,不用再發兵攻打了?阮朝如果不同意呢?”
王楓不以爲然道:“協議難道白簽了?越南是個弱國,它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命運,只能被中法瓜分。你放心吧,法方肯定會給越方施加強大的壓力,保證協議的落實,因爲在十月一日之前,如果阮朝不願意歸還北緯十六點五度以北的土地,協議將自動作廢,我軍會強行攻打越南,到那時,就不是這麼點土地了,而是越南全境,我相信熱努伊會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
“嗯~~”周秀英點了點頭:“越南多山區,如果他的士兵退入山區打游擊,會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麻煩,而有嗣德下旨割讓土地,越南人將失去抵抗的法理基礎,希望嗣德能識相點吧,也祝願熱努伊此行能夠馬到功成。”
“放心,洋人的本事大着呢!”王楓拍了拍周秀英的肩膀。
雖然王楓對熱努伊信心十足,但熱努伊不敢怠慢,離開廣州,首先回了嘉定,乘上了那唯一的一艘巡洋艦,另有幾百名士兵隨行,充分保障自身的安全,要知道,《廣州條約》通篇談的都是越南,卻沒有越南人蔘與,這是一份徹頭徹尾出賣越南主權的條約,他也擔心被震怒之下的嗣德拉出去砍頭啊!
八月一日,嗣德與機密院大臣阮知方及協辦大學士潘清簡正商議國事,君臣三人均爲越南的前途憂心忡忡,眼見盛夏過半,再有兩個月民盟軍將大舉來犯,但拍着胸脯保證越南安全的熱努伊竟沒了消息,又如何不讓人心憂?
“皇上!”阮知方拱了拱手:“我朝不能全指着那個法國人啊,還須在諒山一線布以重兵,這樣,即使民盟軍攻下了鎮南關也不能長驅直入,若是守上幾個月,說不能還能讓他知難而退,然後賠他些錢,交還鎮南關,再俯首稱臣,也算是給他個臺階下。”
諒山北距鎮南關十八公里,南距河內一百三十公里,諒山以北,層巒起伏、叢林密佈,諒山以南,稻田縱橫、一馬平川,在越北用兵,諒山正是鎖鑰之地,守住它,可將來敵擋在越北山地,拿下它,兵鋒可直取河內。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南取交趾,必先取諒山,然後傳檄可定,可以說,越南中北部的安危,全繫於諒山一處。
近幾百年來,明清兩朝多次對越南用兵,卻無一例外的都是先勝後敗,越南戰勝之後立刻向中國稱臣,中原王朝往往也採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手段把事態平息,因爲打越南的消耗太大,越南方面又給足了面子,至尊嘛,要的就是個面子。
只不過,民盟軍與歷史上入侵越南的任何一支中國軍隊都不同,那時的雙方都使用弓箭長矛,與簡陋的火器,實際上中原王朝在武器裝備上是不佔優勢的,所能倚仗的,無非是人多,財力雄厚而已,如今的民盟軍卻清一色的西式先進槍炮,戰鬥力有了飛躍上升,可是越軍的裝備依然和幾百年前一樣,這樣的仗怎麼打?
潘清簡也道:“皇上,我軍與民盟軍的裝備相差太大,不如請法國人開往諒山協助守城,法軍雖然人數較少,但諒山的地形可以最大限度的彌補人少的劣勢,若是擊退了民盟軍,皇上再依照協議把南圻四省割讓給法國也不爲遲!”
“這....”潘清簡的建議好是好,可是熱努伊不在,找不到正主又能怎麼着?嗣德雖然心急,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皇上,皇上!”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一名太監在殿外喚道:“法蘭西使臣熱努伊求見。”
“哦?快請!”嗣德連忙伸手示意。
“可是....”出乎意料的,太監並未如往常般離去,而是現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阮知方臉一沉道:“還有何事?快說!”
“是,阮大人!”太監看了眼嗣德,吞吞吐吐道:“皇上與兩位大人,熱努伊並非孤身前來,而是開來了一艘戰艦,泊在海岸邊,另有幾百名士兵上岸,屯兵城外,架起了火炮。
君臣三人都感覺到了事態的不尋常,這分明是擺出了一副進攻的架式,尤其諷刺的是,這個人還是被他們寄予厚望的熱努伊。
壽春距海岸線最近只有八公里,意味着法軍戰艦有能力使用艦炮擊垮一面城牆!
潘清簡問道:“熱努伊帶了多少人來?”
太監答道:“只有兩名隨從。”
潘清簡向上拱了拱手:“皇上,熱努伊顯然來者不善,不過他只帶了三個人,不用擔心會翻出什麼大浪,皇上可召他進宮,看看他到底是何用意。”
“宣!”嗣德把請改爲了宣!
“是!”太監後退着向回走去,沒過多久,熱努伊與兩名法軍士兵被領進了太和殿。
根本不等熱努伊行禮,嗣德就冷聲道:“法國人,你把軍隊佈署在城外,究竟想做什麼?”
熱努伊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這才道:“大南皇帝陛下,我已經和民盟軍總司令王楓見過面了,我帶來了他的要求。”
“說!”嗣德立刻催促,阮知方與潘清簡也是緊緊盯着熱努伊,生怕有半點錯漏。
熱努伊不急不忙道:“王楓先生要求在十月一日之前,大南國各級政府退出越南中北部,以一千八百年前的馬援銅柱標立處作爲中越兩國的邊境線,即北緯十六點五度,壽春以北二十公里,作爲不對越南用兵的條件,除此之外,不要求任何賠償!”
“欺人太甚!”
“荒謬!”
“癡心妄想!”
不出熱努伊所料,君臣三人咆哮如雷,滿臉憤怒,法國人打了越南幾十年的主意,也只要求割讓南圻四省與崑崙島,而王楓要求的是越南的一半國土啊,這個人比法國人還要心黑!
對於馬援銅柱,越南朝野間是從來不承認的,並且與中國對中越關係的理解相反,越南的歷史,是一部壓迫與反抗的歷史,北面的鄰居每當強大的時候,總是試圖一次次的入侵越南,卻無一次得逞,總是被英勇的越南人打退,但是越南也付出了沉痛的代價,畢竟國土狹小,比不上中原王朝的體量龐大。
正如現代越南總理阮晉勇曾無奈的感嘆:與中國爲鄰,越南別無選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