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平軍佔領了南京,之後又戰事連連,往昔那繁忙的長江航道驟然冷清下來,尤其夜間更是不見只帆片影。
但在五月十三日凌晨,漆黑的江面上,正有兩葉扁舟向着下游緩緩劃去,因着水雷每一顆都碩大無比,裡面足足有八枚地雷,小小的漁船根本裝不下十五枚,王楓等人只得分乘兩艘船隻前進。
盛宣懷縮在船倉角落,既興奮,又緊張,還不時拿眼角餘光瞥向擺放在身邊的一枚水雷,就彷彿隨時會爆炸一般!
王楓淡淡道:“盛懷宣,在這個世界中,最深奧、也最基本的法則是因果法則,所謂有因必有果,任何炸彈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爆炸,炸彈是我們製造的,我們掌握了它的規律,這便是因,有了因,只要懷着一顆敬畏心,嚴格按章程操作,自然也能控制住結果,你說說,還有什麼好害怕呢?”
“噢!”盛宣懷嫩臉一紅,訕訕道:“是我太緊張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哎~~”洪宣嬌無奈的嘆了口氣,接過來責怪道:“你這人呀,總是長篇大論一套套,我都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宣懷只是個小孩子,用得着這樣教訓?行了,你看面前是不是赫爾墨斯號?”
前方三四里的岸邊,一艘巨大的黑影朦朦朧朧出現在視線中,星星點點的燈火勾勒出了大概輪廊,這顯然是赫爾墨斯號,但王楓還是望向了丁大全。
丁大全興奮的一捏拳頭:“沒錯,就是它!”
王楓點了點頭,放了塊木板到江裡,三四丈後,木板已漂的無影無蹤,可是水流的運行軌跡已經能夠粗略推斷出來,於是,王楓向邊上那條船低呼道:“大家都小心點,靠近一里再聽我命令,千萬莫要弄出動靜!”
“遵命!”陸大有抱了抱拳。
除了柔緩的划動水流聲,兩條船都安靜下來,隨着接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緊張,畢竟赫爾墨斯號那巨大的加農炮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旦被發現,英國人只需一炮,就能把自己打的粉身碎骨!
洪宣嬌卻轉過頭,似笑非笑的問道:“王楓,你那鬼佬小情~~人會不會在上面?如果把她炸死了你會不會痛不欲生?”
“這....”王楓有了一瞬間的遲疑,隨即便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可能,艾麗絲是文職人員,沒事呆在軍艦上幹嘛?她應該在領事館那舒適的大牀上抱着枕頭呼呼大睡呢!”
“哼!”洪宣嬌頓時輕哼一聲:“還挺關心的嘛,你果然對那鬼佬女人不懷好意!”
“宣嬌姐姐!”王楓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尷尬的笑道:“艾麗絲是無辜的,我們與英國人作戰的目地並不是濫殺無辜,而是警告他們不要把手伸的太長,不要試圖干涉我們與清庭之間的戰爭。”
“說的挺漂亮!”洪宣嬌又問道:“艾麗絲無辜,船上的人就不無辜了?他們中又有幾個手上沾有中國人的鮮血?”
王楓理所當然道:“當了兵,就要有隨時赴死的覺悟。”
洪宣嬌丟了個沒好氣的眼神過去,不再說話,王楓也望向前方,專心掐算起了距離。
很快的,兩艘小船潛近至距赫爾墨斯號僅一里左右,王楓立刻揮手叫停,其實越往前把握越大,但王楓不敢靠近了,誰知道船頭有沒有哨兵巡守?
長興沙洲靠長江一側基本平直,而在頂部,也就是赫爾墨斯號的停泊處有一塊數百米長的凸起,使得江水稍稍向外流動,這帶來的後果便是如果就地釋放水雷,很可能會與赫爾墨斯號擦肩而過,最終被衝入大海。
王楓頭疼道:“難怪英國人會在此處停泊,世界上果然沒有誰是傻瓜!”搖了搖頭之後,又吩咐道:“宣嬌姐姐,你和宣懷留在船上,其他人跟我下水。”
“王楓,你這是要做什麼?”洪宣嬌連忙問道。
王楓把他的考量說了出來。
“這倒也是。”洪宣嬌點了點頭:“我和你一起去,我的水性不見得比你差,宣懷年紀小,就留在船上看熱鬧好了。”
“噢!”盛宣懷沒有堅持,老老實實的應下。
王楓稍稍招了招手,悄無聲息的滑入水中,又接來個水雷,緩緩向前泅去。
包括洪宣嬌在內,十四個人有樣學樣,極盡小心的跟在王楓身後,多出的三人,則留下陪伴盛宣懷。
這時,每個人的手心都捏着把汗,尤其前方船頭還有隱隱的交談聲傳來。
“他孃的,這該死的英國鬼子,大半夜也不睡覺,站船頭喝西北風嗎?”王楓低低罵了聲,大略估了下距離,還有兩百多米了,於是打着手勢小聲道:“都散開,就在這兒,每數十下放一顆!”
衆人紛紛散開,王楓率先放出水雷,片刻之後,一顆接一顆的水雷被水流緩緩衝向了下游,這一瞬間,每個人的呼吸都緊緊摒住,眼珠子更是一眨不眨,雖然水雷很快漂出了視線,卻都是緊緊盯着前方的赫爾墨斯號。
尤其是洪宣嬌,被王楓順手勾進了懷裡都不知道,還伸臂反摟住王楓的脖子呢!
“What?What?”
“Oh~~mygad!watermine(水雷)!”
“fu~~ck,me!”
......
猛然間,船頭傳來了驚恐之極的尖叫聲,警鈴響徹天際,還伴着凌亂的腳步奔走,向黑暗中胡亂開槍的有之,抄起竹杆試圖把水雷撥開的也有之。
“轟!”一顆水雷被子彈擊中,激起了三四丈高的浪頭,雖然崩射的碎片打死了兩名英軍,剩下的人卻都鬆了口氣,可這口氣沒未吐出胸腔,又是一聲巨響,另一顆水雷貼着艦首炸了開來!
在兩百米開外的王楓等人看的清清楚楚,艦首側弦被炸出了一個粗大的裂縫,幾名英軍直接被掀飛到了天上!
“好!”洪宣嬌抑制不住芳心的激盪,身體一緊,手臂一提,任憑那溼潞潞的胸脯貼上了王楓的臉!
王楓正在考慮着要不要抗議,第三枚水雷又緊挨着前一次爆炸處炸開,頓時把裂逢炸成了一個大洞,漆黑的江水向洞裡灌去,艦首有了明顯的下沉。
“再炸一顆,他孃的,給老子炸!”陸大有緊緊攢着拳頭,聲嘶力竭的大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