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懋生不動聲‘色’,笑道:“母親快別這麼說!夕顏年紀小,不懂事,又是剛進‘門’,這家裡的事,我還指望着您了!您以後可別再這麼想了,可要安心養好身子纔是。”
徐夫人就和齊懋生談心:“我當年到齊府的時候,也就是她這個年紀。那時候,你祖母剛剛去世,家裡‘亂’成一窩粥,你祖父就提出來讓我當家,你父親當時也和你一般,覺得我年紀小,剛進‘門’,擔心我管不好。我雖說是在孃家跟着母親學着管了幾天家,可也沒有自己拿過主意,心裡也是沒有底,不敢接手。可你祖父一堅持,我還是硬着頭皮接了下來。你看,我這不是管得好好的。你不放手讓她試試,怎麼知道她行不行。再說了,現在她比我那個時候可強了百倍,趁着我現在‘精’神還行,還可以在一旁幫幫她,就讓她接手吧。我那個時候,誰幫我來着……”
齊懋生就有些動心。
自己去了高昌,放着顧夕顏在家裡……如果撐了家,兩房的帳目來往都在她手裡,那些親眷見到了她,誰個不要低一低頭!
顧夕顏輕手輕腳地進了屋,緩緩地朝着徐夫人的臥室走,屋子裡的嬤嬤婢‘女’們都照規矩屏聲靜氣的低着頭,保持着絕對的安靜,所以她能很清楚地聽到兩人的對話。
“母親說的也有道理,”她聽見齊懋生笑道。“夕顏能得到您的指點。那是她的福氣……”聲音裡,有着一絲的滿意。
顧夕顏就猛地撩了簾子走了進去,把一旁正準備給她撩簾子的婢‘女’嚇了一大跳,也把齊懋生嚇了一跳,到了嘴邊的話就打住了。
“你這是怎麼了?”齊懋生蹙着眉問顧夕顏。
顧夕顏笑道:“沒什麼,剛纔走了急了些。”
自己撩了簾子就進來?怎麼不自己端了繡墩就坐下!
寒‘門’祚戶,盡幹些小眉小眼的事!
不過,看樣子齊灝早就在心裡有了主意。要不然,自己也只是提了提,他竟然就有些沉不住氣了,語氣裡竟然流‘露’出了達到目的後的高興。
徐夫人心裡蔑視着,盤算着,臉上卻‘露’出親切的笑容:“來,來我身邊坐着。”
顧夕顏就依言坐在了炕邊。
徐夫拉着顧夕顏的手,捋了捋她的頭髮,眼中盡是滿意笑容。道:“我剛纔正和懋生說起你。”
顧夕顏笑道:“說我嗎?”
“嗯。”徐夫人就笑着點了點頭,“我年紀大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你可要跟着我好好地學着管家纔是。”
顧夕顏就‘露’出害怕的神‘色’:“不,不,不。母親,我不行,這個我不會……”
“以後自己當家”,在洪臺的時候,已是和顧夕顏說好了的。而且在洪臺那段時間也好,在梨園的這段時間也好,日常事務她都管的井井有條的,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
齊懋生心中微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顧夕顏忙把目光投向了齊懋生:“爺,我。我不行……”目光中。滿是哀求。
因爲兩人都是側坐在徐夫人的身邊,徐夫人可以把兩人的表情看得個一清二楚。就是打個眼‘色’都不行,顧夕顏只得裝出害怕的樣子,希望齊懋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配合一下!
在齊懋生的心裡,顧夕顏並不是那麼懦弱的人,在徐夫人面前這樣的做作,難道是有什麼打算不成?
他心念飛快地轉着,臉上已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既然她自己也不願意,我看,這件事就這樣算了。”
難道是自己會意錯了……或者是,齊懋生現在有這個心,而顧夕顏卻沒有這個力……徐夫人暗忖着,笑道:“夕顏,你總要試一試,試一試才知道自己行不行……”
顧夕顏神‘色’倉惶地直搖頭。
齊懋生臉上的不耐更盛了些,竟然就站了起來:“這件事就這樣了吧!母親,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歇着,我和夕顏先告辭了。”
徐夫人卻不想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忙道:“懋生,我這幾天不舒服,這家裡的事,也要有個章程纔是。既然你們兩口子都不願意,要不,讓少芹過來幫幫我,你看如何?”
齊懋生微怔。
徐夫人就神‘色’黯然地嘆了一口氣:“懋生,這麼多年,我都是強撐着,如今,媳‘婦’、孫媳‘婦’都進了‘門’,我也該歇歇了。”
齊懋生就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少芹費心了!”
徐夫人抿嘴一笑,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
夫妻兩人支了身邊的人站在襲香館‘花’圃中央說話。
“夕顏,她這明明就是找了方少芹來壓你。萬一真讓方少芹佔了頭籌,你以後就得比她做得更出彩才行。要不然,家裡的那些管事嬤嬤們不會服你的!”
顧夕顏就挽着齊懋生的胳膊,依在他身邊嬌笑:“攘外必先安內。我們不是商量好了的嗎,先把紅鸞的事處置好了,再談其他。”
“可是,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懋生,徐夫人可是說讓我跟她學管家,可沒有說把家‘交’給我管……這其中,有本質的區別的哦!再說了,你處處隱忍徐夫人,不就是個名份所在嗎?我和方少芹,也有個名份在這裡呢!你就放心吧,我能應付得來。”
齊懋生微一思忖。也想通了。
他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自己在這上面。的確是關心則‘亂’。如果當時沒有顧夕顏那一擋,事情會怎樣發現,可就真說不清楚了!
他不由讚賞地望着顧夕顏,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真是個鬼靈‘精’。”
顧夕顏對齊懋生也是用足了心思,自然把他剛纔的尷尬看在眼裡,就笑着:“‘女’人做事,有‘女’人的方式,你一大老爺們。就算是把這些事壓住了,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個和‘女’人一較長短的,沒了氣勢。以後,家裡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就別摻合進來了……”說到這裡,她還有點擔心齊懋生爲自己派端娘去龔濤家探望劉家十二‘奶’‘奶’的事有意見,怕他認爲這是她對他決定的不信任,所以一併解釋道,“我派了端娘去龔家。也是因爲我們‘女’人間說話,有個什麼不妥的地方,你們男人也可以出面回迂迴迂。免得反你們推了出去。說話做事沒了餘地……等端娘去把情況‘摸’一‘摸’,你再做決定也不遲!”
齊懋生看到這樣的顧夕顏,就有半顆石頭落了心的感覺,當然,還有半顆石頭卻擔心着顧夕顏的慈悲:“我去了高昌,有什麼事,多跟端娘商量,下人們不規矩。該罰的時候還是要罰的……實在不行,就去魏夫人那裡討個主意,雖然不好,但總比你的要實用些……”齊懋生不厭其煩地‘交’待着。
找魏夫人商量,那家裡還不知道又要出些什麼血腥的事來!
顧夕顏心裡不以爲意,模樣十分乖巧地點着頭。
齊懋生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最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回了屋。盥洗後上了‘牀’,顧夕顏就問齊懋生:“聖旨可限定了你到高昌的時間!”
齊懋生就“嗯”了一聲。
顧夕顏就道:“如果是爲了龔濤的事推遲幾天到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是爲了顧、顧老爺,沒有必要如此。”
“知道了。”齊懋生就低低地應了一聲,側身在她耳邊道:“夕顏,我們只守一百天吧!”
顧夕顏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她是一天也不願意爲顧寶璋守的,可考慮到齊懋生的情緒,她也就“嗯”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顧夕顏帶了端娘去給徐夫人請安,路上,她把昨天光明觀的事說給了端娘聽,最後道:“你代我走一趟,一些該問的話也要問清楚纔是。”
端娘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我省得。”
兩人去了徐夫人住處,誰知道方少芹竟然比顧夕顏還要到的早,帶着那個石嬤嬤正在院子中央等。見到顧夕顏,方少芹忙向顧夕顏曲膝問安,端娘和石嬤嬤也互相見了禮。
顧夕顏笑盈盈地拉起她的手,道:“你怎麼來的這麼早?昨天累了一天,今天也要歇歇纔好,可別把身子給累壞了。”
方少芹的神‘色’很憔悴,就象一團漸漸熄滅的火,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是的蓬勃生機。
身體上的疲憊是不會讓一個人的‘精’神狀況都變得怏然的。
想到他們之間夾着的魏士英,顧夕顏已隱隱感覺到她和齊毓之可能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有一些話,她卻是沒有資格和立場去說的。
方少芹望着顧夕顏和善的表情,就溫柔地笑了笑,道:“‘玉’官讓我早點來,說不能讓嬸嬸一個人‘操’勞。”
顧夕顏笑道:“丈夫的話固然要聽,可有時候,自己也要愛憐自己。”
方少芹就怔了怔,嘴角微翕,正要說什麼,易嬤嬤卻笑着臉兒打了簾請她們進去。
兩人收了聲,方少芹就跟在顧夕顏身後進了屋。
徐夫人已經起了‘牀’,顧夕顏就服伺着徐夫人梳洗打扮,方少芹也在一旁幫忙。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易嬤嬤端了湯‘藥’進來。
顧夕顏坐在炕邊給徐夫人喂‘藥’。
徐夫人就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不是說了今天讓端娘去龔府探探病地嗎?夕顏,這裡有少芹,你就跟易嬤嬤走一趟,到庫房裡看看,挑幾件合適的‘藥’材送去。”
顧夕顏也正掂記着這事,正想尋個機會開口,聽徐夫人這麼一說,自然是從善如流,帶着端娘跟易嬤嬤去了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