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左兩家聯姻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顧府,勿園裡的人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顧夕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墨菊望了望顧夕顏,保持着沉默。
瓶兒聽後若有所思,不知所蹤,直到晚飯前纔出現。
至於惠蘭和杏紅兩個人則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語氣中滿是興奮。
到是顧夫人,特意過來看了顧夕顏:“定了八月六日就下聘。”
顧夕顏笑道:“那就有勞母親費心了!”
顧夫人眼角驀地就紅了:“你放心,雖然時間上倉促了些,但嫁妝上的事我不會馬虎的,已讓人帶信給七哥,定不會讓人小瞧了你。”
顧夕顏低頭笑了笑,好象很害羞談這些事似的。
顧夫人見狀,只得長嘆一聲。
站在一旁奉茶的瓶兒卻笑盈盈地道:“夫人,既然是如此,我看惠蘭的事要早定下來纔是。皇貴妃娘娘那裡也要去稟一聲,如果能給姑娘討個賜婚那就更體面了……”
瓶兒是新進府的婢‘女’,在顧夕顏和顧夫人說話的時候‘插’嘴有些不合規矩,顧夫人不由嚴厲地盯了瓶兒一眼,正‘欲’說什麼,瓶兒卻好象沒有看到似的,竟然還笑道:“蔣侯爺府上,也要派個給說得上話的人打聲招呼纔是啊!”
顧夫人一聽,皺頭緊鎖,把要訓斥瓶兒的話又咽了進去。
這個叫瓶兒的婢‘女’提醒了她,蔣侯爺那裡還真不好‘交’待呢?
她不由沉‘吟’:“是啊,這事的確要進宮和娘娘商量商量,看派誰去蔣侯爺府上去說合適些。最好是娘娘能出面和蔣老太君說,那就是最好的了!”說完,竟然坐也會不住,急急地告辭了。
顧夫人一走。顧夕顏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瓶兒:“我不知道你還負責管我嫁給誰!”語帶笑意,並不動怒。如調侃。
瓶兒朝着顧夕顏眨了眨眼睛:“我這不是怕姑娘太傷神了,累着了嗎?”
“既然如此,”顧夕顏也朝瓶兒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幫我‘私’下約了蔣杏林出來見一面吧!”
這次瓶兒不眨眼睛了,面‘色’凝重地望着顧夕顏良久,直截了當地道:“這事不行!”
“瓶兒!”顧夕顏加重語氣喊着她的名字:“你現在叫瓶兒呢,不是叫纓絡呢?”
瓶兒眼中閃過犀利的光芒,身上也散發出冰雪般的寒意。
顧夕顏目睫不動,冷冷地望着她。
良久,瓶兒展顏一笑。低低地曲膝行禮:“是,姑娘。”
顧夕顏不動聲‘色’,淡淡地應了一聲“下去吧!”
瓶兒又是一福,然後腳步輕靈地出了房‘門’。
顧夕顏這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時間不過過去了半個月,大家都好象忘記了那場街頭殺戮。盛京地東市繁華依舊,撐着大傘擺地攤的依舊在那裡接待那些穿着粗衣布裳地‘婦’人,趕着‘毛’驢運貨的腳力們依舊是穿着小褂‘露’出健壯的臂膀,掛着旗幡看相算命地瞎子依舊在那裡搖着扇子作出高深莫測的淡然模樣,茶樓、酒館、當鋪前人頭攢動,坐驕的、騎馬的、挑擔的穿梭如絲。
顧府的馬車緩緩地馳入了紅裳的廣亮‘門’,青帽小廝上前拉住了馬,青裙‘婦’人立刻上前開了車‘門’。瓶兒率先踏下車‘門’,然後伸手讓顧夕顏搭着手臂下了車。穿青裙地‘婦’人一見,忙對旁邊的一個小廝道:“快,快去叫六姑來,顧府的二姑娘來了!”
顧夕顏大感意外,不由心生敬意。
很快。上次接待她們的六姑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笑盈盈地給顧夕顏行了禮:“姑娘趕快到屋裡歇會,這裡人多車雜的。免得薰了姑娘。”
她們穿過草木扶蘇地院子,六姑笑道:“怎麼不見上次陪姑娘來的端姑姑?”
顧夕顏輕輕地道:“她年紀大了,回老家了。”六姑眼微怔,忙轉移話題望着瓶兒笑道:“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瓶兒穿着白‘色’的襦衣天青‘色’的襦裙,腰間繫着如意結的絛帶,分明是一幅婢‘女’的打扮,可偏偏又是氣定神閒,舉止大方,的確讓人不好判斷。
顧夕顏似笑非笑地望了瓶兒一眼,淡然地道:“這是我屋裡的大丫頭,叫瓶兒的。”
六姑又忙着上前給瓶兒行禮,非常客氣熱忱。
一行人進了廂房坐定,六姑親自給顧夕顏沏了茶,歉意地道:“上次姑娘給夫人做地裙子絡子沒打好,讓姑娘屋裡的墨菊姐姐白跑了一趟,真是對不住。我們東家聽說了,發了好一頓脾氣,我正準備登‘門’道歉,沒想到姑娘先來了,這可真是有緣啊!”
顧夕顏笑道:“六姑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來一是拿上次做的裙子,二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樣式,做兩件衣裳。”
六姑忙熱情地喚了人拿新面料、新款式給顧夕顏看。
顧夕顏心不在焉地翻着,好半會,才定下了一件墨綠‘色’折枝‘花’八幅裙,道:“就按我母親的尺碼做。”
六姑一怔,‘欲’言又止,最後低頭曲膝福了福,叫人來將選好的面料和款式取了下去。
瓶兒這纔開口道:“六姑,您先下去吧,我們姑娘坐車悶了,想借貴地歇一會再走。”
六姑忙笑着退了下去。
顧夕顏笑道:“你約了蔣公子在哪裡見面!”
瓶兒笑道:“就在廂房裡,免得有人看見。”
顧夕顏也覺得不錯,沒有出聲反對。
不一會兒,有人叩‘門’,顧夕顏忙站了起來,瓶兒去開了‘門’,竟然是一個青衣‘婦’人,端着一個小漆盤,裡面放着一些瓜子、‘花’生、芝麻糕之類地點心。她一邊將漆盤上地東西擺上桌,一邊笑道:“這是六姑讓送來給姑娘解解悶的。”
顧夕顏朝着瓶兒揚了揚下頜。瓶兒皺了皺眉,心想,我雖然知道來人腳步輕盈象是一個‘婦’人。可也不能不開‘門’啊!她有點不解地回望了顧夕顏一眼。
顧夕顏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得親自從衣袖裡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那‘婦’人:“姐姐辛苦了!”
那‘婦’人眉開眼笑地拉過了銀子,竟然向瓶兒曲膝行了一禮:“多謝姑娘了!”
瓶兒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地。
顧夕顏看在眼裡,心裡不由一樂,一直覺得有點受癟屈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她們又等了一會兒纔等到蔣杏林。
他進來的時候,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軟氈帽。看見屋裡還有一個陌生的瓶兒,長吁一聲取下了氈帽,‘露’出掛着滿頭大汗地臉。
顧夕顏詫異:“你這是怎麼了?”
蔣杏林有點靦腆地笑了笑:“我怕有人認出我來,壞了姑娘的閨譽。”
顧夕顏微怔,心裡泛着不知明地情緒。但她選擇了忽略。笑道:“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綾羅綢緞的,就你一身粗布衣裳,你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蔣杏林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哪裡還有第一次見他時地飛揚灑脫。
顧夕顏笑道對瓶兒道:“你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單獨跟蔣公子說。”
瓶兒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半天都沒有走出‘門’去。倒是蔣公子,反映直接的多,連退幾步。喃喃地道:“姑娘,有什麼話,直管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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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顏爲之氣結,瞪了瓶兒一眼,瓶兒這才加快了腳步出了‘門’。她站在屋檐下傾耳靜聽。只聽見顧夕顏說了一句“蔣公子。我有事相求”就沒有了下文,她輕輕地移了移腳步。站到了窗櫺下,只到偶爾間有沙沙的聲音,其他的都聽不到。她不由心中一急,留着長指甲的小指略一用勁,夏布糊成的窗布整整齊齊地出現了一個小‘洞’,瓶兒湊近去看,只見顧夕顏和蔣杏林並肩而立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瓶兒一直慢怠的心這才漸漸收了回來。
當初燕國公要她來地時候,她心裡是不以爲然的。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再怎麼也不過是爬個樹啊捉個鳥,再了不得就是偷偷溜出去逛一番,現在看來,事件可沒那麼簡單,自己當時忽視了燕國公臉上一閃而過的無可奈何。
一個讓燕國公齊灝覺得棘手的小姑娘,自己怎麼會認爲她很簡單……
瓶兒這次靜下心來,調整六息,準備認真聽聽屋裡地動靜,誰知她剛剛站定,‘門’就“吱呀”一聲開了,蔣杏林象霜打了的茄子似懨懨地走了出來,他神‘色’間還有點恍惚,手裡拿着那個氈帽,看也沒看瓶兒一眼,就搖搖晃晃地出了‘門’。
蔣杏林走到自家的馬車旁,他隨身的小廝扶他上了車,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蔣府,直奔蔣老侯爺的起居室。
蔣老侯爺身邊的人看見了蔣杏林,立刻進去給他通傳,一旁的小廝們忙給將蔣杏林迎到一旁的暖閣裡坐下,又沏了茶上來,蔣杏林哪裡有心思喝茶,盯着茶杯只是發愣。好在蔣老爺那邊很快就傳話來說要見他。
蔣杏林忙撩了袍角跟着小廝進了蔣老侯爺的書屋。
蔣老侯爺今天都已經有八十一歲了,中等個人,滿頭銀絲,面容紅潤,眼宇間透着慈愛。看見蔣杏林一身粗布衣裳,怔了怔,笑道:“小九,你這又是唱得哪一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