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草木青蔥,白雲繚繞,宛如仙家聖地,充滿一股肅穆和朝氣。
真武殿內,曹正淳望着主座上身材魁岸,但卻仙風鶴骨的道門至尊張三丰,恭敬地行禮道:
“啓稟張真人,梅念笙梅大俠一事,已經打探清楚了。”
“梅大俠的三位弟子“五雲手”萬震山、“陸地神龍”言達平和“鐵索橫江”戚長髮,覬覦連城寶藏和神照經,便聯手毒害了梅大俠,欲奪取真正的連城訣,逼其說出神照經秘笈,但梅大俠並沒有死,而是逃走了,這些年應當是藏起來養傷了,具體的行蹤,沒有人知曉。”
聞言,張三丰頓時從椅子上站起,震驚道:“你說什麼?梅念笙沒有死?”
“對!這些都是從萬震山和言達平口中逼問出來的!”
曹正淳說着,朝外面擺了擺手,頓時就有兩名番子拖着兩個氣息奄奄、披頭散髮的人走進來。
這兩人,赫然是萬震山和言達平!
當日在天寧寺,兩人想要趁亂逃走,但由於答應張三丰要追查梅念笙一事,雨化田一直盯着他們,又豈會被他們逃走?
兩人還未逃遠,就被東廠的番子捉了回來,一番審訊下來,兩人什麼都交代了,包括他們當年是如何毒害師父,還有這些年尋找連城寶藏的過程。
曹正淳看了眼這兩人,然後看向張三丰,道:“張真人,這兩個就是萬震山和言達平,‘鐵索橫江’戚長髮,應該是死在青龍會的手裡了。”
張三丰走到兩人面前,滿眼戾氣,盯着兩人,沉聲問道:“梅念笙現在在何處?”
兩人在錦衣衛詔獄待了十來天,再硬的骨頭也都軟了,此時被張三丰一問,下意識地身軀一顫,然後萬震山想也不想,連忙回道:“師父當年受傷很嚴重,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暗中尋找連城寶藏,不敢露面,就是擔心師父回來清理門戶。”
聞言,張三丰眉頭緊皺,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他的老友不多,而且大多都已經去世了,梅念笙算是爲數不多的一個,否則他也不會親自帶人趕往荊州城,打聽其下落。
可沒想到,還是沒有打探到。
片刻後,張三丰低頭看向萬震山二人,眼底閃過一絲寒意,道:“想不到梅兄弟英雄一世,竟會收了你們兩個逆徒,今日貧道就爲梅兄弟清理門戶!”
說罷,張三丰雙手探出,一掌便將兩人擊斃。
兩人倒地,露出瞭解脫的笑容。
“就這樣讓你們死,真是便宜伱們了!”
望着兩人臉上的笑容,張三丰恨恨地道。
旁邊,曹正淳嘴角一抽,難怪督主不讓其他人來這裡,這位道門至尊,脾氣還真是暴躁啊,而且這麼大一把年紀了,殺心卻仍這麼重,絲毫沒有一點道門高人的修養和風範……
這時,張三丰看向曹正淳,沉聲道:“此事有勞朝廷了,你回去稟告雨化田小友,就說我張三丰欠他一個人情。”
曹正淳連忙道:“真人客氣了,此事本來就是督主答應過的,如今也只是兌現承諾罷了。”
說着,曹正淳猶豫了一下,道:“不過,接下來恐怕還真有一件事,需要真人出手相助。”
張三丰眉頭一皺:“你倒真會順杆爬,說吧,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半月後太子殿下舉行立儲儀式,督主邀請真人前往京城觀禮,見證我大明立下儲君。”曹正淳連忙道。
張三丰眼眸微眯:“只是觀禮?”
曹正淳訕訕一笑,道:“如果到時候有人攪局的話,說不得也要真人出手相助。”
張三丰冷哼一聲:“貧道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說着,他沉思片刻,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去吧,半月後的立儲儀式,貧道一定如約而至!”
“多謝真人!”
曹正淳頓時送了口氣,連忙行禮:“那咱家就先回去覆命了,真人告辭。”
說完,曹正淳轉身離去。
張三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眉頭緊皺,低聲喃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貧道這是上了賊船,想下船也來不及了啊!”
說着,張三丰長嘆一聲,也轉身出了真武殿,往後山而去,繼續閉關。
…
時光流逝,悄然間已過半月。
這半個月來,邊關那邊戰事似乎得到了控制,暫時沒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了。
但戰爭一開始,有時候打個一年半載甚至幾年都是常態,尤其是這種國與國之間的交戰,打的是底蘊,比的是國力,除非實力相差太大,否則沒有哪個國家,是會被其他王朝一戰滅掉的。
朝廷派出援軍,局勢暫時得到控制,百姓也不再像之前一般終日惶恐不安,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大明太子的立儲儀式!
這一天,京城裡極爲熱鬧、人來人往,到處都是議論立儲一事的聲音。
甚至,百姓們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關於天啓皇帝朱由校與今日即將冊封這位皇后和太子的故事,坊間四處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
更有一些說書的,將這件事都編成了書來說。
城南,青雲樓上。
啪——
隨着醒木敲在桌上的聲音,酒樓裡的人紛紛一個激靈,紛紛將目光投向說書檯上那個年邁的說書老者。
“話說咱們這大明皇上和皇后的故事,那可真是可歌可泣,驚天地泣鬼神,說來話長,今日老朽就與諸位說道說道。”
老朽手中扇子一合,就準備開腔,樓內卻突然傳來一道嗤笑聲:“你可拉倒吧,現在誰不知道,皇后娘娘原本就是一個普通宮女,被皇上臨幸恰好懷上了龍種,若不是西廠那位雨公公將其帶出宮去產子,只怕早就不知道被誰打死了,哪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就是!”
“這兩天都是這一套,我們都聽膩了,你煩不煩?”
“換一個故事!”
衆人紛紛起鬨。
老者訕訕一笑,不敢犯了衆怒,也只能轉了話頭,道:“好吧,既然諸位客官對這個故事不感興趣,那老朽就給諸位說一說,那武當高徒卓一航,與那天山白髮女魔頭練霓裳的故事,列位可聽好了。”
“話說那白髮魔女練霓裳,容顏絕世,嫉惡如仇,原本乃是一代俠女,未曾想淪爲盜匪;而武當高徒卓一航,與當今武當掌門宋遠橋之子宋青書一般,都是武當的後起之秀,甚至這位卓一凡,資質還遠在那宋青書之上!
列位都知道,自打三豐道長隱退,武當七俠死的死、傷的傷,根本當不起家,原來的北方道門魁首武當派已經出現了沒落之像,卻沒想到出了一位奇才卓一航。
有一次,卓一航下山歷練,正好遇到了練霓裳,兩人不打不相識,而後更是陷入情網……
然而,練霓裳乃是西南一帶的綠林盜匪統領,卓一航身爲武當新一代弟子的領軍人物,武當怎麼可能同意讓他跟一個綠林盜匪結合。
一面是養育之恩的師門,一面是摯愛練霓裳,最終卓一航選擇了養育他的師門,爲此練霓裳大鬧武當,一夜白頭,白髮魔女就此出現……”
酒樓角落處,有六個氣質不凡的男子同桌而坐,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
這六個人,赫然正是陸小鳳、西門吹雪、花滿樓、傅紅雪、司空摘星和葉開。
此時,聽着那老者說書,陸小鳳看向旁邊抱劍飲酒的西門吹雪,道:“欸,西門,聽說那練霓裳也是用劍的高手,你覺得,她的劍道能不能比得上劍道榜上那幾位?”
西門吹雪搖了搖頭:“沒打過,不予評論。”
傅紅雪突然道:“如果她的劍道真有這麼強的話,她與卓一航一事過了這麼久了,如今就算比不上劍道榜上那幾位,應當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只可惜,一代佳人,卻因爲一個男人,淪爲魔女……”陸小鳳嘆息。
葉開眼睛一亮,突然指着街道上一個人影說道:“你們說的白髮魔女,是不是她?”
諸人一怔,忙低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街道上,赫然走着一個白髮女子,這女子容顏絕世,手持一柄長劍,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尤其是她那雙眼睛,冷的可怕,充滿死寂。
這時,那女子似乎也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突然擡頭向陸小鳳等人看來,目光冷厲。
“嘶……好冷的眼神!”
司空摘星打了個冷顫。
諸人移開目光。
西門吹雪漠然道:“不錯,已經達到了劍道第二境,不過走的殺戮劍道,註定走不長遠。”
葉開反駁道:“聽說那位西廠廠公,也是以殺入道啊,可是他的劍道比你和葉孤城都要強!”
西門吹雪看了眼葉開,漠然不語。
葉開訕訕一笑:“我說的不對嗎?”
陸小鳳連忙止住兩人,望着街上那越走越遠的人影,眼底閃過一絲凝重,道:“最近入城的江湖人太多了,這次立儲儀式,怕是要出事啊。”
花滿樓等人微微點頭。
僅是剛剛這短短片刻,他們就已經在人羣中感應到了好幾股不弱的氣息。
“幾位小友,還真是巧啊!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你們……”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諸人回過頭,只見來人正是那說書老者,在他旁邊,站着一個小姑娘,目光不時在葉開身上打量。
陸小鳳拱了拱手,笑道:“前輩不也是哪裡有熱鬧哪裡湊嗎?”
這說書老者,赫然是天機老人,旁邊是他的孫女,孫小紅。
“老朽與你們可不太一樣……”
天機老人搖頭一笑,有些無奈。
若是可以選擇的話,他是真不想來湊這個的熱鬧。
這一次,可遠比上一次要危險多了!
天機老人的目光往遠處街邊看了一眼,那裡,有一名持劍的男子,一直注視着青雲樓方向,從他出現後,那男子的目光又轉移到了他身上,眼中充斥着冷意。
“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天機老人心中一嘆。
陸小鳳沒有注意到天機老人的神色,他目光微微一閃,道:“難道前輩還是受那雨大人之邀,知道這次立儲儀式會發生些什麼,特意來京城坐鎮?”
天機老人收回目光,看了眼陸小鳳等人,笑道:“諸位小友既然知道這次京城不太平靜,還敢來湊熱鬧?”
陸小鳳搖頭笑道:“我陸小鳳天生就是這個喜歡湊熱鬧的性子,自然要來看一眼。”
說着,他看向天機老人,道:“前輩既然知道這次京城會出事,那位廠公大人應當也會知曉,但據說那位廠公大人已經前往山海關抵抗清軍去了,前輩可知,這次是誰來負責守護京城?”
天機老人笑道:“幾位小友若是感興趣,不如隨老朽進宮去看看?”
陸小鳳眼睛一亮:“前輩有辦法進入皇宮?”
天機老人微笑點頭:“老朽上次助了那位廠公大人一次,朝廷應當會給老朽幾分薄面。”
陸小鳳頓時一喜,道:“那就有勞前輩帶我們進去了。”
天機老人含笑點頭,然後轉身往樓下走去。
陸小鳳連忙招呼衆人跟了上去。
…
…
皇宮。
此時皇宮裡面,亦是十分熱鬧。
到處都是來往的宮女和禁軍侍衛。
尤其是太和殿前方的廣場,更是每隔幾米就有一名禁軍駐守,一眼望去不下千人。
四周還有一名名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在來回巡視。
今日的冊封大典就在這廣場舉行,所以守衛十分的森嚴。
在廣場中央,已經提前搭建好一座祭臺,這是舉行祭天儀式用的。
大明立下繼承人,需要祭告天地,祈求上天保佑太子平安長大,將來順利繼承大統。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自太和殿前方響起,聲如雷震,響徹京城。
一時間,無數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宮方向。
就算隔着高高的宮牆看不到,聽到這隆重的鼓聲,百姓也知道,冊封儀式開始了。
皇宮廣場,又一隊錦衣衛和禁衛軍登場,拱衛着一輛龍輦從遠處走來,走向祭臺方向。
龍輦後方跟着文武百官和前來參禮的宗室族老。
嘩啦啦——
龍輦在祭臺前方停下,一席龍袍,身體虛弱的朱由校,自龍輦上走了下來。
在他旁邊,素慧容身披鳳袍,姿容雖算不上傾城絕世,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再加上此時這華麗的妝容,更顯雍容尊貴。
素慧容懷裡抱着太子朱慈煜,望着這肅穆浩大的場面,小傢伙非但不懼,一雙大眼睛反而四處打量着,充滿了好奇。
朱由校望着小傢伙可愛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拉起素慧容的手,往祭臺上走去。
嗚嗚~
悠揚而激昂的號角聲頓時響起,氣氛愈加嚴肅起來。
在無數雙目光注視下,朱由校牽着素慧容來到祭臺最高處,威嚴目光掃視四方。
“臣等參見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數千禁軍和錦衣衛,紛紛跪地行禮,聲震蒼穹。
“平身!”
朱由校平靜開口,然後看向旁邊負責主持冊封儀式的官員,道:“開始吧!”
“遵旨!”
負責祭祀的官員立即行禮,然後開始宣讀祭天祭文。
遠處,廣場左邊的一個角落。
天機老人帶着陸小鳳等人進宮,來到這裡觀看冊封儀式。
旁邊還站着一名西廠的官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圍,在給天機老人他們放風。
若非天機老人身份不凡,他是絕對不敢冒着殺頭的風險,將他們悄悄帶進宮來的。
此時,望着那聲勢浩大的冊封場面,陸小鳳等人都有些興奮。
如此宏大的冊封儀式,他們也是第一次見。
唯有西門吹雪不太感興趣,他的目光盯着遠處的太和殿。
三個月前,他就是在那裡,與葉孤城決戰。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只可惜,那場決戰並未圓滿,反而給了福王等人造反的機會,而且葉孤城也不是抱着與他決鬥的目的前來的。
此爲他心中一大憾事。
如有機會,他一定還要與葉孤城打一場,完成這場尚未完成的決鬥!
“嗯?”
就在這時,西門吹雪目光一凝,他突然在太和殿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葉孤城!
可是等他再一眨眼,人突然又不見了!
“難道是我看錯了?”西門吹雪眉頭緊皺,低聲喃喃。
聲音很低,卻被旁邊的天機老人聽見了。
天機老人沉聲道:“不,你沒有看錯!”
西門吹雪看向他:“你也看到了?”
天機老人沒有回答,他此時看向遠處天際,目光凝重,道:“麻煩來了……”
…
“大明曆,二百五十九年,天啓七年,庚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建立儲嗣,崇嚴國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繼文統業,欽若前訓……
吾子朱慈煜,品優德彰,果敢勇毅……是用冊爾爲太子,帝國儲君,入住東宮……
欽此!”
祭臺之上,負責冊封儀式的官員大聲宣讀聖旨。
在說完“欽此”二字後,旁邊有官員端着托盤走上前來,上面擺放一尊太子冕旒,尊貴無比。
朱由校微笑着,拿起冕旒準備給朱茲煜戴上。
但就在這時,遠處宮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喊殺聲:
“不好了,有刺客想闖入宮!”
“保護皇上!殺!”
…
衆人色變。
可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遠處宮牆之外,數道身影踏着層層高樓大殿飛掠而來,速度如同雷霆閃電,氣勢驚天。
朱由校豁然轉身望去,目光冰冷。
文武百官皆是駭然,大驚失色。
氣氛霎時肅然。
“哈哈哈……立儲君?明室氣數已盡,現在立個儲君,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