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武當山尚有百里外的一座小鎮外。
身披鬥牛服,個個眼神兇厲冷漠的西廠番子和錦衣衛大軍停在小鎮外駐軍,雨化田則帶着燕十三、馬進良、丁修等諸位西廠和錦衣衛高層緩步進入鎮子裡,準備暫時在此休息,明日再繼續啓程,一鼓作氣趕到武當。
除此之外,隊伍中還多了個身穿黑色勁裝,面容俊朗冷逸的男子,懷中抱着一個古怪劍匣,赫然正是金蛇郎君,夏雪宜。
溫家堡一戰,爲了保全妻兒,同時他也不甘心就此死去,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加入西廠,成爲了以往他最爲不齒的朝廷鷹犬。
雖說他不是真心實意臣服,但雨化田也不在意,只要入了西廠,日後去留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溫家堡事了後,他給了夏雪宜三天時間,去安頓妻子溫儀和女兒溫青青,而夏雪宜也沒有讓他失望,在與妻女待了三日後,便追上了西廠的隊伍,如約趕來匯合。
只是這一路上,他的話都並不多,唯獨對一身劍意內斂冷然的燕十三似乎有些好奇,不時望向燕十三手中所持的青黑長劍。
這應該就是同爲劍客的互相吸引吧。
諸人也未曾理會這個新加入的成員,剛來嘛,總需要一段適應期。
“踏踏……”
諸人進入鎮子,在經過小鎮入口時,雨化田看到路邊石碑上寫着‘七俠鎮’三個大字,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是武林外傳裡面那個七俠鎮麼?
沒有多想,諸人徑直進入小鎮,來到了鎮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棧。
當看到這間客棧上面的招牌時,雨化田腳步一頓,眼眸微微眯起:
“同福客棧?還真是……這世界,當真越來越有意思了!”
馬進良等人卻並未看出這家客棧有何不對勁,徑直來到客棧門口,看向門口迎賓的小廝,冷臉說道:
“馬顧好,不然給你腿打斷!”
整個七俠鎮都被西廠和錦衣衛隊伍前來的動靜驚動,同福客棧小廝自然也曉得這些人不好招惹,連連賠笑道:
“諸位大人放心,一定用上好的馬料,幾位裡面請!”
雨化田沒有理他們,將坐騎交給馬進良等人處理後,便徑直走進客棧。
此時正值飯點,客棧內本有些客人,可是在看到雨化田等人身上所穿的服飾後,皆是臉色大變,一刻也不敢多待,付了飯錢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跑堂夥計眼瞳微微一縮,隨即卻又面帶笑容地走了上來,十分客氣地招呼道:
“喲,數位大人光臨咱這小小的客棧,真是蓬蓽生輝,諸位快裡面請。”
雨化田平靜目光在其身上打量了一眼,這一眼似是就將其看了個通透,讓這夥計渾身不自在。
跟着,雨化田的下一句話,更是讓這夥計身形僵硬,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想不到曾經在江湖上也算頗負盛名的盜聖,如今竟甘願龜縮於這樣一家客棧裡面?”
氣氛霎時一靜。
燕十三等人原本對這跑堂夥計還不太在意,聞言皆是齊刷刷地看向了他,目光奇異。
而這夥計身形一僵,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恐和疑惑,跟着立即消弭,強笑着望向雨化田道:
“大人說笑了,小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跑堂夥計,哪裡是什麼盜聖……”
“我有說是你嗎?”雨化田淡淡道。
夥計笑容一滯,跟着心中緩緩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被認出來,但此刻他無比確定,自己已經暴露了。
雨化田說的不錯,他曾經的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盜聖’白展堂,諢名白玉湯,曾經也是與神偷司空摘星、俠盜蕭十一郎等人齊名的存在。
但後來厭倦了江湖紛爭,便隱居到了七俠鎮,在這同福客棧做了個小小的跑堂夥計。
卻沒想到他隱居到這樣一個小地方,竟然都能被西廠的人找上門來。
白展堂心中有些鬱悶,同時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中無比警惕。
可就在他在考慮要不要趁機逃走時,雨化田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你不必擔心什麼,本座是西廠廠公,雨化田。這次只是恰好路過這裡,不是專門爲伱而來,你之前雖然犯了不少事,在朝廷也留有案底,但只要日後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本座不會追究你以前的罪行。”
白展堂聞言,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行禮道:
“是、是!多謝大人開恩!”
雨化田擺擺手:“去準備吃的吧,本座今夜帶人在此歇息。”
“是,諸位大人裡面請!”白展堂連忙招呼諸人上樓。
安頓好後,白展堂立刻前往後廚吩咐上菜,雨化田則帶着燕十三等人在窗邊坐了下來,等待上菜。
燕十三望着白展堂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隨即看向雨化田,有些不解地道:
“盜聖白玉湯之名,屬下也有所耳聞,曾經在江湖上犯下過不少重案,督主爲何不抓他?”
雨化田擺了擺手,淡淡道:
“他既然選擇隱居在此,以後基本也就不存在什麼威脅了,而且,這樣的人抓走也沒用,殺了可惜,留他一命作用會更大。”
“本座今日放他一馬,日後有事情吩咐到他頭上,他也不好拒絕本座。”
燕十三恍然點頭:“明白了。”
雨化田微微頷首,沒有再仔細解釋。
他身爲西廠廠公,雖掌控着西廠和錦衣衛這樣專門負責刺探情報、追兇查案的精英組織,但想要掌控江湖,單靠這點人手是絕對做不到的,不論是上九流還是下九流的人物,都得接觸。
而像白展堂這樣曾經逍遙法外不服朝廷管制可本性卻又不壞的江湖俠盜,其實沒必要趕盡殺絕,如果能夠掌控他們爲自己所用,要比殺了他們掠奪那點氣運要划算很多。
所以這次直接道破白展堂身份卻又放他一馬,也只是雨化田隨手爲之,日後要能用的上白展堂更好,如果用不上也不損失什麼。
收回思緒,雨化田看向剛剛安頓好走進來的馬進良,問道:
“武當派那邊,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馬進良連忙上前回道:
“啓稟督主,武當派一切如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動靜,也未曾像溫家堡一般關閉山門。”
“一切如舊?”雨化田眼眸微眯:“是自信?還是並不擔心本座會對他們動手?”
最近江湖上的傳聞,雨化田自然也聽到了一些。
由於自己之前的鐵血手段,導致自己在江湖上多了個‘白衣殺神’的稱號,似乎自己所代表的就是血腥和殺戮,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倒黴。
因此這次前往武當,自己雖未曾發什麼宣告,但江湖上還是下意識地認爲,自己是去找武當的麻煩的。
武當派不可能沒聽說這些傳聞,但卻一切照舊,沒有什麼特殊行動?
這倒是讓雨化田有些意外。
馬進良沉聲道:“督主,這武當山乃是萬曆皇帝親封的道門正統,最近這百年來,都被奉爲我大明國教,與朝中不少大臣都關係匪淺,如果沒有皇上的聖旨,任何人都不願招惹武當,而武當應該也就是仗着這一點,才無懼我們。”
雨化田微微頷首。
武當作爲大明國教,地位的確很特殊。
尋常地方官府或者查案人員,如果沒有聖旨,根本沒有資格調查武當,更不敢招惹。
但他可不是尋常的地方官府或者查案人員。
他手中有朱由校御賜的金牌,西廠是皇帝親軍,更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只要證據確鑿,就算是信王他都敢動,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武當?
而且,武當木道人暗中統領的幽靈山莊,上次敢與金錢幫這些勢力參與伏擊自己,不論如何他都得死!
上次是因爲自己在斬殺上官金虹以後,已經力竭,沒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他。
但如今自己恢復,是該清算此事的時候了。
所以這次前往武當,兩件事:
一是爲了向張三丰討教,進一步確定宗師與大宗師的區別在哪裡,然後這次回京後,雨化田就準備閉關衝擊大宗師境了。
其次便是爲了覆滅這幽靈山莊。
畢竟,自己一直以來就是有仇必報的霸道性格,人設不能崩。
幽靈山莊膽敢伏擊自己,若是還能在江湖上逍遙法外,未免顯得自己太過沒用。
沉吟片刻,雨化田看向馬進良,吩咐道:
“派人向武當山發拜貼,就說明日本座上武當,求見武當張真人,有要事相商。”
既然武當都沒有什麼動靜,雨化田自然也不能失了禮數。
先禮後兵。
只要發了拜帖,這些日子的傳聞,自然不攻自破。
至於解決木道人一事,只是順手爲之,等上了武當,當着張三丰的面,拆穿他的身份,張三丰自然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如果張三丰不忍出手,那自己再動手替他清理門戶也不遲。
“是,督主!”
馬進良頓時領會雨化田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禮後,便往客棧門口走去。
“踏踏……”
然而馬進良還未出門去,迎面就跑來一個西廠的番子,臉色有些凝重地走上前來,雙手呈上一封情報,沉聲說道:
“啓稟督主,武當出事了,這是探子剛剛送來的情報。”
雨化田聞言,眉頭微微蹙起,隨即接過情報,順手打開一看。
沒過一會兒,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算計本座?”
“真是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