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了下溫迪爾的表情,有驚訝、有錯愕,也有不解,但惟獨沒有我不想看到的憤怒。這很好,說明人妻到目前爲止還不是狂信徒。
臉色難看的教堂執事臉頰抽了抽,轉過頭去,眼神竟一下子癡了,入眼的竟是大片雪白的胸脯。溫迪爾從小手袋裡摸出三枚金幣,迷人地笑着把錢放到木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捧盤的執事好像得了嚴重延遲一樣,過了好幾秒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侍奉聖禮結束,我和溫迪爾站在教堂大殿中間的過道上,她讓我等一下。我狐疑地看過去,只聽她眸中閃爍着光彩輕笑道:“我可不能只在聖伊琳娜大教堂給主教捐獻三枚金幣,那麼殿下呢?”
“我是個窮人。”我已經放棄了在她面前爭取一個好的表現的想法,抱着公事公辦的心態,該怎麼樣就怎麼辦…
“所以就只給教堂捐獻了一枚銀錢?”笑吟吟的女人居然像個小女孩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神很純美,裸露的牙齒很白,配上一口紅脣,很驚豔,“我可是記得聖經說過,捐獻是我們所收入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是十分之一。”
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要知道剛纔一枚第納爾銀錢也是錢,以生活水平而言,雖然買不了太多的東西,但拿去打發乞丐還是能得聲滿懷感激之情的感謝的。
這個萊奧尼達斯家的寡婦應該是給了聖伊琳娜大教堂主教不少奉獻,那位從宣道開始直至結束都保持道貌岸然神情的主教放下了一位主教應有的威嚴居然主動提出挽留她下來用膳的提議,在得知她沒有時間之後,聖伊琳娜大教堂的主教主動將我們兩人送出了大教堂的門口。
“好了。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溫迪爾和我站在大教堂的門口等着我們馬伕將馬車驅趕過來。
正當我思索之際,她很快就提出了一個建議:“去佩拉馬門那邊的外港口區吧,那邊有一個很不錯的餐廳。”
“可以。”我注意到她在我認可她的提議之時,臉上明顯出現了鬆口氣的神情。
她在害怕。
一個25歲的女人居然在害怕一個未成年人?這有點可笑,可事實就是如此。這便是身份和地位差距造成優越,哪怕這個叫做溫迪爾的女人能輕鬆地拿捏下所有年齡階段的男人,可她從來都沒有對上過塞奧法諾親王的兒子,即便我還是未成年人。
只不過,這些並不是她害怕我的主要原因。
坐上了馬車之後,我們開始了今天見面的主題。
相親嗎?
別開玩笑了,我怕如果我說出塞奧法諾家目前所做一切背後隱藏的目的是要娶她,恐怕溫迪爾會兩眼一翻暈過去。所以我那便宜老爹爲我和她的長期扯上了一層挺厚重的遮羞布,談生意。
唔,這纔是萊奧尼達斯家的漂亮寡婦害怕的真正緣故。想想看,在某一天的一個睡眼朦朧的清晨,頗有身家的你忽然得知世界警察和全球最大的軍火供應商派人過來告訴你一聲,他要跟你合作做一筆生意,你的第一個念頭會是什麼?我想反正絕對不是驚喜。
侍奉聖禮結束後的君士坦丁堡,燦爛的陽光穿透白雲,把光影灑在古老的建築穹頂和漸漸熱鬧的街巷上。
在君士坦丁堡,賺錢的生意很多。對地處亞歐兩個大陸作爲中轉站的羅馬帝國來說,更是如此。一千年以前,倒賣從漢朝進口的絲綢是暴利的生意。後來,查士丁尼大帝從禿驢那裡偷來了蠶,在希臘半島生存的絲綢逐漸用較爲低廉的價格佔據市場,於是到了後面,最賺錢的生意成了倒賣香料。
胡椒、丁香、肉豆蔻、肉桂….那些在二十一世紀十塊兩斤的玩意在當時價比黃金,即便到了現在也是差不多。不過香料的貿易路線早不在走印度-中東-安卡拉-君士坦丁堡這條老路了,而是像過去那個世界的歷史一般,走海陸。跟着香料被輸送進西歐各國的還有瓷器、花緞、線絹、茶葉、象牙、冰糖、麝香等貴重物品。
但種種改變並不意味君士坦丁堡失去了作爲東西樞紐的中轉站功能,如今在君士坦丁堡最賺錢的生意有五樣,絲綢、羊毛加工和制服業、咖啡、香水和硝石。
絲綢自古這一項就是羅馬帝國稅收大戶。關於羊毛加工業和制服業,早在英格蘭祖先凱爾特人和撒克遜人還在山旮旯做野人的時候,希臘人就開始牧羊了,所以羊毛加工這個是帝國根據地理環境和歷史傳統發展起來的行業。咖啡,這是帝國根據那位前任遺留的手稿從埃塞俄比亞引進後大力發展用來對抗茶葉的飲品。至於,香水,不用想就知道是我那位前任弄出來的玩意,藉助喀爾巴阡山山腳下的大片薔薇、玫瑰莊園,羅馬帝國的薔薇香水代替帝國的軍隊征服了整個西歐的女人。
說實話,我挺佩服那個前任的,又是搞香水,又是弄火藥,還超前時代地推廣了十八世紀的貴婦服飾,天曉得他是不是穿越之時帶了個太陽能手提電腦….
不過這個羅馬能存續那麼久,或多或少是靠着他弄出來的新財路,歷史上的拜占庭不就是因爲財源枯竭才漸漸落敗的麼。
香水這個行業確實是暴利,幾百年下來雖給不少王國瓜分了些份額,可百年老字號的閃亮名頭在那,有錢人還是依然鍾情羅馬帝國原產的香水,就跟買絲綢要買天朝絲綢一樣的道理。但我們塞奧法諾家跟溫迪爾要談的生意並不是香水。
硝石!這個纔是我們要談的,當然只是簡單的談談,詳細的項目可不關我的事。其實,賺女人的錢不困難,賺男人的錢也容易。只要是跟戰爭有關的,有着大把像亞歷山大、莫里斯那樣的暴力分子揮舞着金銀財物過來搶購。誰讓黑火藥構成的一部分是硝石呢。日後的汽車、裝甲車、飛機離不開石油,現在一個國度的軍隊也一樣離不開硝石,除非他們願意讓他們的軍隊作戰模式返回到一百多年前。不過這恐怕不可能,誰都知道如今的時代已經不是穿上一套鐵罐頭就能橫衝直撞的中世紀。
與此同時,不是每個國度都能生產硝石,英格蘭王國就是最著名的例子。幸運的是他們有負責遠東貿易的東印度公司。據我所知東印度公司有時候會接到類似爲王國採購硝石消除半年稅務的任務。東印度公司一年要繳納給英王室的年稅是二十五萬英鎊上下,二十五萬的一半,就是十二萬五千英鎊。英國一年的財政收入纔不到三百多萬英鎊,換成帝國的通用貨幣就是三千六百萬索裡都斯!
英國國會能給出這麼大的優惠全因他們每次採購的數目都很大,六、七百噸上下,而且東印度公司每年除了要交年稅,每筆交易還得扣除貿易稅。至於那些沒有航海業又缺乏硝石的小國只能花大價錢從荷蘭人和英格蘭人那裡購得硝石。
當我說出交易的物品是硝石之後,在後面加上了一個便宜老爹授予的期限,溫迪爾收起了臉上一直盪漾的優雅微笑,顰眉漸漸地陷入深思之中。
我在這時纔有時間打量她的車廂。裝飾佈局很有品味,女人氣息也很濃,印花皮革色澤鮮明柔媚,雕飾卷草舒花,纏綿盤曲,連成一體,給人一種細膩柔媚的感覺,再看着造型別致的窗戶,外面的景色修飾得如同賞心悅目的畫作。
“這還真是一個巨大的數目呢。”溫迪爾說道。
我微笑着,什麼都沒有說,不知道這位大美女除了胸脯,是不是也有着相應程度的智慧。
“三、四百噸的存貨,這可是足夠衝擊整個英格蘭人和荷蘭人的市場!”大美女有些激動,但這也難怪,任誰聽到三、四百噸這個巨大的數目都會嚇一跳。畢竟這可是媲美一個大國一年進貨量的數字。而硝石的暴利是多少?我來說個數字吧,東印度公司在印度廉價購入當地的硝石才花了16000多英鎊,轉手在歐洲一賣就是73萬英鎊!三倍的利益可以讓人瘋狂,鋌而走險,而硝石從印度運到西歐之後的價格整整翻了十倍不止!這還是因爲近年戰事稀少導致價格回落!
靠貿易線供應火藥的英國因不產硝石的緣故,還死抱他們的長弓不放。其他歐洲強國的版圖不小,硝石產量基本上處於自給自足的處境,但像普魯士、巴伐利亞、薩克森之流的二流強國,他們的軍隊基本上或多或少都依賴着荷蘭人、英格蘭人的貿易。
“這樣一來,我們不免要惹惱英格蘭人和荷蘭人。荷蘭人倒還好,那些英格蘭人都好幾個世紀了都沒洗脫身上那股子野蠻和貪婪,弱小的艦隊和落單的船隻只要碰上了他們都免不了要提心吊膽一番。”溫迪爾俏臉漲紅,氣鼓鼓地,“英格蘭王國扼守着英吉利海峽,如果我們不想繞遠路又要長期做硝石生意的話,總得跟他們打好關係,讓出一部分利益來。”
“很誠懇的建議。”我點點頭便問道,“夫人覺得我們該在硝石的價格上開出多少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