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門島,
激戰中的半山腰突然爆炸開一片巨大的煙塵。
畿內水師副總提調官馮五均,也在眯着眼睛重重的吁了一口氣,總算是將這處險隘和炸開了。
爲了將這些炮用的藥包堆上去,他們前赴後繼的佯攻了十幾次,死傷了數百人才得以勉強得手,將近戰廝殺中的敵我雙方一起炸飛了。
現在,總該到了收穫勝利果實的機會了把。然後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最起碼抓住了目標之後還得確保活口,不然他們所有的努力和折損都等於是白費了。
“老螃蟹,可還活着不。。”
而在一片坍塌碎石激起的塵埃當中,一個聲音有氣無力的道。
“還活着就給俺出個聲氣。。不然就算死了”
“放你孃的屁,”
碎石的另一端隱約有人咳喘着,低聲罵道
“就算弱鳥你死了,我也不會死的。。”
然後就變成急促的大聲咳嗽,又慢慢的減弱下去,就再也沒有生息和迴應了。
“這下。真的要死球了。”
伯符慢慢的在泥土中摩挲着,試圖召回自己掉落的煙條,卻只摸到一些軟綿綿的肢體和碎塊。
“不過,我可是總也死不掉的兇鳥啊。。”。
說到這裡,他不由慘淡的笑了起來,看着自己已經被碎石埋壓住的下半身,又看看已經再沒有其他活人的周圍,用了好大氣力才探身出去,將一柄斷矛抓在手裡
“想要我的命,。還得多搭上幾個墊背的才行呢。。”
這時山腰的坡面下,再次想起了海兵隊進攻所特有的哨子聲,那些謹慎抱着武器而緩緩攀爬的潺動人頭,
還有人在放射火銃和弓弩,雖然仰攻而上的準頭實在不怎麼樣,但是抵達到了一定距離之後,還是紛紛在伯符身邊濺落起一蓬蓬煙塵來。
他不慌不忙的努力扭動身體,用盡全身氣力才推下去一塊磨盤大的棱石,順着山坡碾過幾蓬灌叢之後,忽的一下就砸進那些順着山道慢慢攀爬的人羣中,頓時掀翻撞倒了好幾個人,而留下一抹新鮮的血色。
這各意外,也讓他們不得不謹小慎微的再度停下來整隊,但是相應的火銃和弓弩,卻是打的愈發急促和密集了。
甚至濺落崩打到伯符的臉上,而劃開數道新的血口來,但是他還是在不緊不慢的收集和整理着,身前可以找到一切物品。
然後,突然間一切喧囂都消失了,他也吐了口氣趴伏到地上,一邊恢復着體力一邊默默等待着最後時刻的到來;只是他一連等了二十幾個呼吸之後,卻還是沒有見到如期而至的敵人。
不由有些驚異的擡起身來,卻看見那些攻上來來的敵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還不到十幾步的地方,突然有些茫然無措的停下腳步,相互擁堵成一團。
然後隨着某種螺號聲,而紛紛朝着身後露出某種驚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最終還是像是潮水一般的順着山勢消退下去。
周伯符也有些心力憔悴的重新趴倒在地面上,總算是又活下來了,雖然不知道這一次能夠持續多久,但是死裡逃生的感覺,還是讓他無比的輕鬆有有些空虛起來。
這時候,他的身後也再次響起起了搬開石頭的嘈雜和腳步聲,已經老螃蟹那熟悉的呻吟聲和猥瑣的嗓門,
“老子還沒死嗎。。?”
“真是天見可憐了。。”
。。。。。。。。
又一次次登上海陽城的城頭最高處,依舊在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消息的辛稼軒,正用某種望眼欲穿的神情,眺望這遠方無垠的海岸線。
因爲,自從三天前外出巡曳的人馬,無意間在海邊遇見一艘破破爛爛的小划子,並撿回來了某個渾身被創數處而傷口潰爛,又都被海水浸泡發白的人之後;他每天必然就有一段時間,會變成了這副望夫石一般的模樣了。
“來了來了。。”
直到第三天早上,遠方依稀出現在海平面上的帆影,讓他近乎凝固的背影重新變得泛活起來。
。。。。。。。。。。。。。。。
夷州,
我正在查看淮地送來的,一件三套一體類似後世羽絨服的樣品,現今黃河以北大部已經是雪花紛飛的季節了,而我身處夷州也不過時略感涼意的秋時之節。
因此淮北道治下的保暖和過冬安排,也再次進入了日常的運作階段;大量用作燃料的煤炭已經從兗州和密州境內的堆放場,分流到了淮北十四州又河南五州的治下。
而這套羽絨製品,也是冬季軍隊換裝計劃的一部分。
事實上這個時代已經有了類似將碎絨夾進衣服襯裡的工藝,但是對於羽絨的處理和加工還比較粗燥,既沒有好好的脫脂也沒有蓬鬆化處理,因此十幾代額保暖效率實在感人;
而且因爲繼承了大多數樑公遺產的南朝,版圖大都地處溫暖潮溼的亞熱帶,再加上南朝在南天竺的領地盛產棉花及其製品;因此,相關的羽絨製品根本沒有多少用武之地,而導致類似的技術慢慢荒廢了。
直到國朝開始北伐並且由此在淮東奠基之後,才重新從故紙堆將這項事關保暖技術的工藝挖掘出來,重新改良和加工成皮毛製品、棉製衣被的重要補充手段。
而這套制服包括的帶圍兜的大衣、保暖背心和褲套,同樣採取了多重的複合工藝;防滑防雨雪耐磨的帆布面,碎絨的填充保暖襯裡,最後是棉布(士兵)或是羊毛氈(士官)、粗細毛呢(軍官)的貼身襯裡,而長度足夠垂到膝蓋,這樣大多數士兵就就不用再繁瑣的把行軍毯子裹在身上保暖了。
而這批產量所有的人工和物料成本加在一起,最終的出廠價格達到了約四緡又三百錢;隨着批量生產之後這個價格還會再砍掉一半,主要是禽類養殖規模上去了之後,這些羽毛之類邊角料就變得量大不值錢;而帆布就更加便宜了,各種應用和生產量很大;反而粗細棉布的價格會稍貴一些。
正式進入冬季後,相比逐漸偃旗息鼓的路橋水利建設項目,新的邊防工程又將開始啓動了。
由於淮鎮的治下已經沿着黃河和淮水之間,向西不同程度的推進了好幾個州約數百里之地,堪堪抵達那些黃河大水退後,所留下的淤積水泊、池沼邊上;
而所用的勞力除了負責技術項目的工程團和建生軍外,其他的粗使勞役和雜活,都將由當地檢疫營裡收聚的流民來擔當,因此,這也是一個變相甄別和隱性淘汰的過程。
因此,原本沿着邙煬山到白馬湖一代構築的防線,也不得不重新在單州到毫州一帶,重新再構建一遍。
但是原本積累下來的那些城寨和哨壘,也因爲地處關要的緣故並沒有因此放棄,而是被就地改造擴建成新的二三線兵營和屯墾點,乃至新的驛站和小型集鎮,以對應當地開拓和日常維持的需要。
這也等於是變相的讓這些原本兵戈隆隆,操訓聲聲的前沿地帶,重新變成人煙藩息、阡陌縱橫的新家園和百工各行安居樂業之所。
就在這種慢慢等待的煎熬和期待當中,我終於得到臨時折轉南下嶺南沿海的宗澤水師,通過一艘逆風的快船,送來了關於我一干家人的消息。
她們在我留下的後手和佈置掩護下,其中驚心動魄與坎坷之處實在是一言難盡;最終一路逃一路輾轉的到了獄門島上,然後就被尾追而來叛亂水師給困住了。雖然獄門島有天然的險要,讓這些敵人沒法大量的衝上去,但也等於是變相斷絕了他們的出逃之路。
直到輾轉數地的宗澤水師抵達梅州,驅逐和擊敗了港外那些遊曳的叛亂水軍,這纔得到消息又匆忙升帆拔錨趕了過去。
而在連續數次大戰之後,宗澤手下的水師戰船能夠保持完好,並且適合長途航行的已經不多了;但他還是努力湊出七艘狀況最好的戰船來。然後在南下過程當中,又遇到了桅杆折斷和側艙漏水等狀況,
如此磕磕碰碰的消減和掉隊下來,最終南下抵達梅州的戰船隻有五條,然後其中最大的一艘還因爲在港外驅逐作戰中,因爲接連的敵船衝撞受損,而破裂漏水需要就近入港修理;最終趕往獄門島支援的只有四艘飛魚戰船。
但就是這四艘飛魚戰船,利用了消息延遲的時間差,打了圍困在獄門島附近叛亂水師個措手不及;雖然對方至少有八條船,其中六條都是制式的戰船,剩下兩條也是武裝化的軍用運兵大船,但是因爲都是停駐在岸邊而沒能及時升帆航行起來。
在一時疏以防範的大意之下,被裝成友軍的淮軍戰船靠近,當場齊射將三艘連串帶帆打成破篩子。剩下的才驚覺起來手忙腳亂的升帆迎戰,卻因爲缺乏足夠人手造成速度和反應過於遲緩,而被再次轉回來的淮軍戰船,打壞了兩艘的帆纜而發生了錯橫,連帶阻擋住了後續船隻的航道和射界。
接下來總算是認真起來,然後已經落了船隻和炮口數量上的下風;最終在狹窄航道里玩了一次狹路相逢勇者勝式的,上風位斜側面交錯而過的抵近對射;
在淮軍首艦付出甲板上十數人的損傷之後,對方剩下的三條船也被相繼擊傷和失去控制,其中兩艘橫倒撞擊在獄門島西側的礁岩上,剩下一艘因爲與首艦撞在一起,而被散彈洗地之後成功俘獲。
至此這次長途潛力海路奔襲和救援,也總算搞了一個段落。
而且事後通過打撈上來的俘虜才知道,
這些叛軍水師之所以會對我出逃的家人窮追不捨,卻是因爲一個無妄之災,在之前臨時協力過的那夥人當中,有人落到手中之後,竟然指證有關鍵性的大人物。
真是見了大頭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