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的戰略態勢上看,就算是大寧朝的西軍成功的打到了都亟道和河南道腹地內,想要成建制的翻越這麼一大片,至少好幾年時間都不會消失和乾涸的泥沼和水泊地,也是相當不現實的事情。
要知道根據前往都亟道送貨回來的人報告,作爲近畿屏護和水路樞紐的汴州和鄭州城,因爲毀壞的堤岸,至今還大半被泡在水裡養魚呢,而汜水關的關城也是真正浸滿河水的“水關”。
而他們若是想要繼續西進威脅到我淮鎮控制下的地盤,要麼就得想辦法打穿商州的武關重鎮,南下佔據山道東道境內,再從淮水上游蒐集足夠的河運工具放船而下。
要麼就是奪取潼關而進入河東的門戶陝州,佔據黃河上游的勝型之要,然後沿着對岸的河北平原搶攻而下,畢竟現在的關中的河渠水運已經崩壞的七七八八,已經不再規復大唐歷史上可以從江淮乘船,而直接載滿人客貴貨,直接抵達長安東門外積水潭的盛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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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論如何都是先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駐留在都亟道和山南、河東的那些友軍先倒黴,。
因此,無論是爲了日後脣亡齒寒的未雨綢繆計,還是整個北地相對制衡和穩定的大好局面考慮,我都不得不伸主動出援手或者說做出這個雪中送炭式的人情;
因此,這次隨船隊帶來的一萬多萬石各種壓縮口糧和簡易罐頭,還有大量原本賣到扶桑去的各種舊式軍械和耗材,都將陸續堆放在這武原鎮內,等着都亟道方面過來接手和轉運了。
我在這裡也格外多停留好幾天,與來自都亟道的副總管兼洛陽少尹並中州留守王端臣,所部的判官崔洗,乃至駐留陝州的山東留後顏鐵山所部的掌書記沈琛,在內的幾方代表就目前的局勢和對策,短暫的進行會面和交涉;
雖然對方極力淡化和掩飾,目前得到都是壞消息的這個事實與存在,但總算是達成某種口頭上共同進退的軍事聯動和互助協議;
而作爲淮鎮不遠千里給他們有限輸血的代價,對方將對淮軍開放治下的便宜通行權,以及一些行業和資源的專營。畢竟,他們的心情和需求無疑是迫切並且緊促的;
隨着面對西北最前沿的留後高寵兵敗失蹤,關內的局勢已經全面崩壞了;駐留陝州的顏鐵山所部已經在潼關外圍的據點,與西軍的前鋒陸續交手大小數陣,本人也遭到了來自西軍死士的刺殺而負傷。
而麾下被江寧方面抽走了太多有經驗兵員之後,名義上總掌北地徵發戎務的副總管王端臣,同樣也是難爲無米之炊;而他的駐防地雖然包括都亟道和大半個河南道部分,但是實際上爲黃泛區所苦,連淶民屯墾自足都沒有辦法解決;
而只能分批把大半數部隊安排到,距離黃泛區較遠一些的陳、許、蔡、豫各州去就食,以分攤和減輕畿內維持的壓力。
只有暫時接替了南下坐鎮江寧的五路總管寧衝玄,而留在山南東道負責荊湖之亂善後事務的劉紹能麾下,倒是尚有一些就地新組建的,但戰鬥意志和訓練程度都不怎樣的地方部隊;
但王端臣想要將他們越境指派上河東戰場,同樣需要足夠長途跋涉所需的衣糧和裝備,這就只有淮鎮暫時能夠提供一二了。
說到底,這些北地各路方鎮大員的代表私下會見,這本身就無疑是相當犯忌諱的事情;但哪怕國朝一時半會還顧不上這邊,他們也要積極想辦法努力自救和保住現有的成果和地盤。
在低調而毫不張揚送別他們的時候,就算是某種心境的隱射和徵兆一般的,天空卻是變得陰鬱起來,進而在當天夜裡飄起濛濛細雨。
迎着朦朧如斯的雨幕,離開滑州回頭返程單州治所的定陶城,再通過依舊完好的漕渠,就地折轉南下就到了宋州境內,又別名睢陽郡(今河南商丘境內),是數百年前那位張中丞以一旅地方殘弱之師,長期抵擋安史之亂當中十數萬叛軍南下的勝險之要。
也曾是第一次北伐當中,我所長期戰鬥過的地方,因此從歷史淵源上地理情況上,算是相當的熟悉了。據說,在大唐全省的年代,這裡是除了諸畿之外,與成都、揚州比肩的天下十大望州之要的所在,
因爲遠離了黃河故道的泛濫區,城邑和村鎮相對保全的比較完好;而與徐州境內隔着邙煬山的險要,而始終沒有成爲軍事進攻和重點交戰的方向,所以雙方的放任和忽略之下,境內人口生聚上也相對恢復的較快。
而淮鎮重新佔領當地之後,作爲大運河通重要支線的濟渠,和漕運咽喉樞紐的州治宋城,也已經被初步修繕、疏通和加固過,已經不虞諸多水患和傳統的淤塞之苦了;再加上原本就是中原腹地的沃野千里而富庶多產的平原地勢。
因此,雖然較晚才進行佔領和開拓,差不多才兩年多的光景,投入種植的也都是快生速長的作物品種,卻已經遍地開花營殖的有聲有色,很有些安居樂業和欣欣向榮的氣象和規模出來了,與早前沿黃地區的那些州縣,形成某種相當鮮明的對比。
光是直接在冊的七個縣治下人口,就差不多有八九萬之多,幾乎比得上淮東核心六州的基本水準了;雖然每年還有幾千石的糧食缺口需要補足,但是在其他方面油菜、苧麻、蠶桑、瓜菜等經濟作物的產出,卻是抵充盈利還大爲綽綽有餘了。
因此,這裡也是新佔據的西五州當中,狀況最好的一處地方了,除了在糧食方面還有短缺之外,光靠地方自身產出的資源,就足以維持三個主戰營或是五個防戍營的日常所需了。
再往南就是我同樣帶兵經略過的毫州,也是家裡那隻軍中吉祥物大貓咪薛定諤的家鄉,這裡要比宋州破敗的多,畢竟當初淮軍的前身遊擊軍,幾場大戰都是在這裡打出名聲來,
不過,因爲靠着渦河、渙河和睢水數條故漕水系的河運和灌溉之利,與宋州同處在黃淮平原中部的毫州,除了人口稀疏一點,開墾複耕的範圍更加分散一些之外,倒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而且因爲曾經作爲西南延邊戰區,伸展出來的一部分緩衝地帶,建立起不少前哨的堡寨和據點,所以在後續介入和控制上更加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牴觸和反抗;
聽說和確認了北朝覆滅之後,那些藏在邊邊角角里的殘餘苟全之民,幾乎是哭着喊着,或者說歡天喜地的從藏身處跑出來,接受淮鎮帶來的新秩序。
也不像是在地方保全相對好一些的宋州境內,爲了後續的治理和重建秩序,還得是假借投效的番胡和驅趕的潰軍之手,很是辣手清理和鎮壓了一批殘存的豪強和宗族勢力,才讓最基本的政令和權威得以推行下去。
不然,這些像是溝鼠渠蛇一般,頑強的從連年的災荒和兵火中,依靠拼命壓榨吮吸自家和別人的血淚,而苟且倖存下來的鄉土勢力;雖然無法正面抗拒軍隊的碾壓和鎮反,但是私底下卻是不乏機會和手段,來給新政權和秩序造成麻煩和妨礙。
因此,派往西部各州的每一位捕盜大使,上任之前的第一要務就是掌握這些地方的情況,將這些所謂盜匪流寇息息相關的伴生土壤,有錯過沒放過給一一的剪除和消滅掉。
這一路下來依舊是綿綿細雨不斷,不分晝夜沙沙如絮的充斥着天空。
如煙如霧,悄悄無聲地飄落着,在一閃一閃的昏暗船燈搖曳之下,像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絲,盪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淋溼了黑黝黝的大地,淋溼了隱隱輪廓的山丘,淋溼了成行成列的樹稍,也淋溼了三更半夜睡不着的我,偶然在艙外萌發出來的文青之心。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然後,我纔想起來,這首宋詞的原作者李清照,連同她爹應該還活蹦亂跳在我的治下,並且與我的後宅頗有交往,只是在完全不同的人生歷程和環境的下,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亡國而做了寡婦,再做這些感傷優懷的婉約詞了。
而且,別說這位另一個時空的易安居士,就算是那位“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的陸游,也好好的呆在我的手下,而爲我當年剽竊時空同爲體的詞句,而較好稱讚了。
隨即,就聽的噗呲一聲的輕笑,打斷了我刺客的浮思妄想;只見夜色濛濛而燈火搖曳當中,透明琉璃窗後的十娘披着輕薄隱約的絲質紗裙,鳳眼丹脣身姿綽約的,愈發顯風流嫵媚而嬌美動人。
“想不到郎君,還會做這種柔雅巧致的女兒家情懷詞子啊……”
“略懂,只是稍微略懂,偶有涉獵而已……”
我嘿然自得的謙聲道。
“要不你到牀上躺好,擺個新姿勢……”
“給我給你說說更多的感觸和新詞……”
“一首詞子換個新花樣好了……”
這次我特地帶上了李十娘,作爲隨身沒事可以幹一乾的大秘之類角色,與負責近身護衛和勤務安排的三枚一起,作爲一文一武的牀底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