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幽州城啊”,
我看着面前巍峨聳立的龐然大物,很有些感慨道。
“也算是一座雄城大邑了。。”
與號稱連天入雲而龐然大氣,橫跨偌大一條洛水兩岸的一代神京、洛都明顯不同;同樣被永定河支流穿城而過的幽州城治,看起來雖然浩蕩曠達,但在淺赫色調的城牆上明顯要矮上一大截;
當然了,儘管是相對矮上一大截,那也至少有兩三丈的高度,只是看起來苔痕深厚而野草蔓長,甚至還有一叢叢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小樹和灌刺,牆面也是坑坑窪窪的不乏剝落和崩裂之處。
畢竟這裡可謂是久不聞兵戈了,上一次遭受戰火侵襲和威脅的歲月,還是在差不多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些敵臺和女牆還有箭樓的位置,看起來是殘缺不全而又被用木柵之類的倉促填補起來的。
唯一比較新的就是在城門附近,從城牆邊沿靠着滿是泥濘的護城河位置,重新修出來的一圈圈相對低矮的弧形羊馬牆了,而在這些羊馬牆前面是數道的拒馬和插滿了尖樁、蒺藜的壕溝,牆背後也早已經站滿嚴陣以待的守軍,而且十個城門都是相應內外兩重的甕城結構,看起來就是相當大的容積。
不過,城池未必就是越大越好纔對,尤其對於處於被動防禦狀態的守軍而言。雖然同樣過於巨大的城池和三十二里的周長,讓我帶來的這數萬淮軍無法做到真正意義的包圍,而只能針對性的重點監視和封鎖;但是對於城上的守軍而言也意味着更多的破綻和突破口,以及爲此疲於奔命的可能性。
就像是當年安史之亂當中的洛陽和長安一樣的,空有身爲東都西京的名號和宏偉城廓,但在興師而來的安祿山叛軍面前一旦失去了外圍的防要和險關,幾乎不堪一擊就相率淪陷了。
而據我從地方抄獲的圖輿志異所知,着在幽州城最爲鼎盛的年代,就曾經擁有過四五十萬的戶口,而現在幾經變遷之後卻還有大概十幾萬常住的人口,再加上從平盧道各地撤走和奔逃過去的軍民百姓,最多可以達到將近二十萬人口左右。
因此在料敵從寬的基礎上,城中可以動用的青壯年被估計在七八萬左右,
而在此之前,一路推進橫掃四方的攻克沿途據點時,除了那些地方的土兵、弓手,還有臨時應募之外鄉勇之外,被陸續擊潰和消滅的鎮防軍旗號大概有兩三萬人。然後打破了高粱河防線之後,因爲實現了成功包抄和截斷後路的戰術,當場擊破和後續殲滅的敵勢也有一萬又六七千多;
等到打下幽州從東到西的外圍據點和防要十幾處,又有各自數百到兩三千的斬獲,尤其是乘夜攻破了幽州互爲抵角的城前堅塞——籠火城之後,光是猝不及防而一片驚亂的俘虜就抓了四千有餘,此外從來不及焚燬掉的城中倉房裡,搜檢出來的米糧鹽菜酒醬及各種軍需也有上萬石之多。
因此,據目前掌握情況和俘獲口中綜合而言,幽州城中尙餘守軍的數量粗估在兩三萬之間;主要是來自經略軍、靜塞軍和威武軍先期歸還的殘部、幽州本地的環城衛,以及少量都督府的牙兵,還有部分從小西關、下馬鎮等地棄守潰逃入城的鎮防軍組成。
不過,相應食糧貯備和軍械儲備的情況就有些不甚明朗了。畢竟纔開展針對北地尤其是平盧道的情報滲透工作幾年時間而已,並沒有辦法像是南朝大梁,或是北朝那樣通過長時間的佈局和滲透,甚至好幾代人的潛伏,來在經年累月的接觸和摸索當中,獲得更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僅僅靠一些浮於表面的市井見聞。
反倒是慄姬爲首的博羅會餘孽投靠,給我帶來了昔日相應的組織內部留下來的,通過形形色色的十幾家大小商會和區域行會組織爲表面上的掩護,在北地活動期間所收集的重要記錄,其中就包括了當年與安東行營和平盧都督府的中上層,往來和接觸的一些舊事和評價。雖然大多數都已經物是人非了,但光靠依舊在的部分還是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和對照性。
此外有些東西還是有跡可循,平盧道本身就已經被北朝保衛戰抽空了歷年積累的底子,又遭到北塞番胡大舉入關的波及而元氣大傷,而一直處於持續不斷的大小饑饉當中;後來雖然驅逐和清理乾淨了這些流竄的內患,得以暫時平靜下來卻又因爲青壯勞力不足,而收成有限沒能萬全緩過勁頭來;
然後又在一邊對外興兵不斷之下,屢遭喪亂而相繼在遼西、河北等地損失慘重,乃至近年在農業生產上更是被外來襲擾破壞的嚴重,不得不採取分兵就食的手段,以犧牲地方民衆的利益和活路來渡過一時的難關,而對於河北的寇略行動也是由此催生出來的。
但是這個進程,已經被大舉北上的淮軍所破壞和打斷了;因爲我的大軍相對的進兵神速,他們甚至就連今年的收成都來不僅進行收割,就連忍痛進行大範圍的清野堅壁都執行的不徹底,就已經被迫退守到了幽州一地了;因此在此消彼長之下對照籠火城當中的人口和貯備比例,就可以預期的城中貯存和儲集,並不會多到哪裡去了的。
此外也有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消息和判斷,因爲之前那些二三流的對方和雜牌部隊已經被消滅的七七八八,因此聚集在幽州城中的平盧軍反而是比較精銳和相對核心的部分,久經沙場的老練軍人比例委實不小,屬於不那麼好啃的硬骨頭類型。
如果再加上城內臨時徵募和武裝起來的丁壯,在數量上甚至還要比我帶來的淮軍大部更勝一籌,再加上城防守要的自然地理優勢和保衛家園爲口號的被動加成,看起來未嘗沒有與我軍堂堂正正的展開決戰,或是攻守當中後續周旋和對抗下去的本錢。
不過,有時候事情並不是光看表面上的數量和規模的,還有許許多多的綜合因素和考量的。
“讓攻城營的重炮團趕緊上來,”
我打量着層疊交錯的城防工事,對着身邊下令到。
“準備開工拆牆了。。”
“就從最外圍開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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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冀州治所信都城內,
河北大都督張邦昌也剛剛會見完一名特殊的信使,回到自己的小書房當中,
“莫不成這世道又要大變了。。”
他很有些感懷和嘆息着,對着幾名等候在此的心腹親信和肱骨道
“淮鎮大起之勢已然不可免。。”
“我等又該何去何從呢。。”
“本以爲南朝大梁固有天命,卻不想也是這般的力竭拙短”
“天下走向又將撲朔迷離了。。”
“總而言之,僅僅爲了南朝給授的一隅虛名”
一名謀臣肆無忌憚的道。
“就與淮上相惡而勞損兵戈,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一旦淮軍平定了平盧四鎮。”
另一名幕僚接口道
“難道就不會得隴望蜀,繼而謀取河北全境麼。。”
“屆時能公又當如何自處呢。。”
“那也是長短數載之後的事情了,”
該位謀臣反駁道。
“難道我被此間,就不能夠在有所作爲麼。。”
“而不是竟爲一時之利所惑,做那拯救平盧殘黨一時之危亡。。卻引火燒身的”
“其實,我們萬全可以雙管齊下”
另一個開聲緩頰道
“以山後各州爲代價。。。。”
“我決定了。。”
這時候沉吟不言的張邦昌,再次開口打斷他們。
“將全力進取此處。。”
他伸手在牆上的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