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接受了梁山勢力投獻之後,就是抽個閒暇故地重遊,
只可惜,八百里水泊蘆蕩的風光,都被燒成了白地,網如棋盤的小河支巷,也給填成了一條條坦途,而變得支離破碎不堪。
再加上冬季的枯水期,原本河道的位置上,就只剩下一灘灘翻着泥漿的沼淖、水哇、泡子。從山上淵源望下去,就像是瘌痢頭上的一塊塊疤痕一般。
更不用說,
山上那些年久失修的半截聚義廳,山前荒廢的練兵場,被燒燬的水軍碼頭,坑坑窪窪的盤山大道,煙熏火燎的城寨關口,乃至山後我呆過的雜庫,還有如今蕭條不已的海市,都已經物是人非的蒼桑茫然。
關於當年的人和事,我也特意問過羅驃騎和劉琦,關於那隻喜歡跑到後山來聽我講故事的“蘑菇子”事情,但所得有限。
以當初他們五軍正將的層面,也是隻知道這是梁山需要慎重對待的貴賓,擁有極大的權限和便利,所以纔可以隨意往來梁山各處。
卻是由當初九曜頭領之中的女性,別號“太陰星”的曲玲瓏給帶上山,具體身份只有大首領盧天君知道一些,並且親自安排一切的,就算是身爲實質上二號人物的軍師風君子,也無從得知和插手。
而作爲梁山唯一的女頭領,那位熟女曲玲瓏的來歷同樣十分神秘,大家只是知道她來自海外,在東海三大藩的諸侯之中,亦是擁有極大的能耐和門路。
就連梁山的重要外援——雄踞在膠東半島的登州鎮,都能直接搭得上關係。
因此,除卻關係親密的大首領盧天君,以及身份超然的軍師風君子外。其餘幾位首領不管背後如何杯葛和勾心鬥角,在當面上也不得不尊稱一聲“曲阿姑”“大阿姐”。
而隨着這兩位關鍵人物,在重九之變中的一死一失蹤,貴賓所獨居的拿出山頭院落被燒成白地,這也變成了一出無頭公案了。至少沒有人見到具體目標的屍體,或是沒能將其從那些累累屍骸中分辨出來。
事實上,在重九之變那屍橫枕籍的血色之夜裡,損失的梁山中上層和由此帶來的間接影響尤爲嚴重,以至於羅驃騎主導的後梁山時代,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抱殘守缺而無可抑制的陷入衰敗。
不過,當年負責過具體人物守衛的老營將士,卻是還有人倖存下來。根據他們的努力回憶當時的一些口傳風聞。
據說是大首領盧天君在酒酣耳熱時,曾經對心腹有言過,說是山上這處貴賓,乃是他日後的重要憑仗和退路之一,絕不可以有所慢待的。
走馬觀花式的查看了山上的情形之後,
我這才知道爲什麼羅驃騎,爲什麼會答應的那麼痛快了。或者說是他,生怕我不肯接收下這個大包袱,而做出的委曲求全姿態。
因爲,如今的梁山除了少許的武裝力量之外,幾乎成了個大號的難民營了。裡面全是各種嗷嗷待斃的人們,軟綿綿的蜷縮在各種建築和蓬窩之中,暮氣沉沉的讓人心裡發咻。
就連我當初經手過的那個雜庫,連同那個阿骨打臨時藏身的地穴,裡面也塞滿了人,
若不是些許的動靜,讓他們眼珠子還在睜動的話,就像是一堆堆抱團取暖的死人,直到聽說開飯了,纔像是活了過來用最大的氣力,最快的速度爬起來。
不過帶我來說卻也不完全是包袱,真正老弱病殘早在冬天到來之前,就已經熬不下去了,剩下居於青壯年之間男女,幾乎佔了六七成的比例。
而且他們不似是普通百姓一般,多少有所紀律性,甚至是一定的戰鬥能力。
這對我來說同樣是一筆不菲的財富,只要讓他們吃飽和稍加休息之後,就可以馬上派上用場。
因此,如今最好的安排,就是儘快讓他們遷到青州境內去,然後在梁山留守少量人馬,保護核心的山區和海市,作爲我軍在北邊的前哨基地。
我心中如此盤算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剛想開口,就看見前方羅驃騎迎了上來,身邊還跟着一個手中捧着若於器具年輕人,
“當初經略在山上流下的些許事物,”
羅驃騎對我恭聲解釋道
“我等還好生留着權作紀念”
“如今也算是完璧歸趙了……”
卻都是我當初留在山上的一些手工製作的器具和小玩意兒。
而捧着這些東西的,則是一個頗爲俊秀的男子,仔細再看卻是男扮女裝的西北貨。
頗爲健美的大長腿,高挑的身形,面深頰削而鼻翼堅挺,嘴脣很薄,看起來有些許外族的血統,只是那對略帶褐色眼珠子,有些說不出的熟悉。
她雖然穿的是尋常的男式衣袍,但是站在那裡,舉手投足自有一種健美修長的中性魅力,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模特身材式的天生衣服架子。
“阿姐……”
跟在我身邊的阿骨打,已經熱情開聲招呼道。
“恩主帶我一起回來了……”
納尼,阿骨打的阿姐,那不就是。看着這個有些高挑英朗,很有些中性美的男裝女子,我一下子呆住了不自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
哈,她就是三枚,就是那個當年,我在海市上初遇人販子鄭艇,用三枚小銀寶買回來的那隻臭烘烘的骷髏怪?
嗯,我和阿骨打費了好些氣力才弄回來的,皮包骨頭渾身污穢,連生活都沒法自理的女奴“三枚”?
那個笨手笨腳老是打翻我整理好的東西,還喜歡蹲在陰影裡纔有安全感,讓人總是覺得神出鬼沒狀的笨女奴三枚
“你就是三枚?……”
這種巨大的反差萌,讓我不由自主的疑惑道。
“抱歉,穿上衣服後,我就沒認出來了……”
這話一出,三枚的身體僵直了下,臉上不由閃過一抹,不知道是羞忿還是其他情緒的焉紅色來。
我這纔想起來似乎說錯話了,連帶陪同的羅克敵他們的表情和眼神,都變得奇怪而複雜起來,還有人在微微的嘆息和搖頭到。
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自然有說錯話而將錯就錯,沒必要解釋的權利,對此,羅驃騎則是露出某種慶幸的表情,顯然也是想歪到其他方面去了。
“請問……”
一個聲音問道,卻是圓臉短鬚的柯山夢。
“將主可與她相熟呼……”
“當然熟了……”
我忍梭不禁再次自豪的打擊他道
“全身上下,沒有地方是我不熟的……”
這是大實話,要知道當初爲了清理她全身上下的積垢和跳蚤,可是被我細細清洗過每一寸地方的。
就見好幾個人臉色都變了變,而這位四十出頭的柯山夢,臉色頓然明顯可見的暗淡下去,顯然也是有所故事和過往的。
“話說,三枚在這山上頗受歡迎麼……”
我把阿骨打叫了過來,低聲詢問道
“有沒什麼相好的……”
“這怎麼可能……”
阿骨打不暇思索的道。
“我和阿姐的命,可都是恩主找回來的……”
“未得恩主的準信,怎麼可能自作主張呢……”
我有些驚訝的再次看了看依舊不說話的三枚,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種死心眼的人,不過又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歡喜。
“也有企圖無禮逾越的……”
阿骨打繼續道
“然後就被阿姐當面痛打了一頓,沒臉再來滋擾了……”
啥,三枚還有這種武力值,我愈加驚訝了,當初撿回來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還有這種隱藏的屬性啊,難道還是個b向?
“後來也有人,跑來找我刺探阿姐的事情……”
“都被我告訴阿姐,找人趕跑了……”
“那位和氣的柯先生倒是經常過來……”
阿骨打又道
“只是每次都要我陪着,說些沒頭腦話於坐上許久才肯走……”
於得好,我在心中嘿然,對這熊孩子的天然呆真是越看越順眼了。
大海波瀾起伏,數只大海船構成的水師編隊,正乘風破浪在各種波伏之間。
只是現在是冬季,無論是風潮還是海流,都不是最適合行船的季節,所以船上的水師將士們,只能努力的操縱着帆纜,一次次穿越那些順逆不定的波峰浪底。
盡力保持着行船的方向和穩定的姿態,冒着更多的風險,一點點的向着南方的位置行駛去。
作爲非正常航行季節冒險出海的代價,他們已經失去一條船上的同伴了。那條被掛斷了主桅的“廣武柒號”飛魚船,最後一次被人看見的時候,已經衝灘擱淺失敗,而撞碎在某處潛藏的暗礁從中
作爲負責支援北地戰事的數只東海水師艦隊之一,他們長期以來扮演的都是某種從屬和輔助的角色,既沒有太大風險,也沒有多少功勞和機會。
然後突然有一天,國朝就敗了,敗的十分的徹底,以至於東南路帥司,都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們發出命令,就已經淹沒在那些胡馬兒肆虐的狂潮中。
而這些船隻,則是來自入冬前,北地最後一隻留守艦隊的成員,他們原本的任務,就是協助海兵隊,銷燬那些堆積在港口的物資,以免落入敵手,
但是他們纔剛剛開始,等來的卻不是那些胡馬兒,而是另一隻相對完好的友軍,他們們幾乎是強勢的扣留和羈押了,大多數正在執行海兵隊和水師將士。
最終,只有這幾條船見機得快,及時升帆跑了出來,這些滿懷憤怨的將士,決心南下狠狠告上一狀,
順便將一個關鍵的消息,送回到南方的大本營去。至少在北地一片糜爛的局勢下,還有一隻足夠規模的軍隊,在繼續堅持奮戰着。
只是,逆勢的海潮和風向,豈又是那麼輕易反抗的,在有些倉促而缺少準備的航行之中,他們們還是慢慢的偏離了最初的方向。
當他們再次看到海岸和陸地的時候,卻發現這裡並非是自己想要登陸的地方,他們已經遠遠的錯過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