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縣境內,小清河岸邊的合營操練還在持續着。不過,那隻伴隨藩兵的精神面貌和整齊度,已經有了不少的提高和改觀。
遠比別人充足的供應,徹底武裝到牙齒,再加上一貫以來伴隨打勝戰,繳獲戰利品頗多的士氣高漲,也根本不用像羅藩其他部隊那般,去地方搶劫和哨糧來補貼日用。
因此在本軍的鞭策下,吃飽喝足就是往死裡操練,這時候遼東子弟的身體素質和堅韌彪悍的性子,在模擬演練的身體對抗當中,就得以充分突出來。
就算被打的渾身都是白點,鼻青臉腫滿身淤痕的狀如死狗,第二天也能生龍活虎一股勁的埋頭往前衝,就彷彿不知道疲累和畏懼是怎麼回事。
而且在背對着友軍的密集排射下,躬身衝擊和短距離突進的勇氣,也比淮東剛上手的大多數新兵,要出色的多。
要知道他們之前大多隻是對方藩兵,或是屯墾府兵的出身;這也讓我不由有些羨慕起,安東大羅氏本家所擁有的優質兵源了。
如今我淮東的訓練操條隨着具體的武備狀態和用途需要,大概也分爲三個階段和層面:
守備團還是按照冷兵器爲主的操訓標準,火器只是輔助和掩護手段,作戰模式更類似於中世紀晚期的瑞士方陣,乃至效法明中期大小鴛鴦陣樣式的多兵器合成戰陣,強調的就是一個“守”字;
而比例更高一些的防戍營,編成和訓練則更接近另一個時空的西班牙大方陣,遠近交替打擊的作戰手段,擁有一定區域鎮壓和控制、巡防能力;
至於主戰各營,則已經是火力爲王的密集線列步兵,配合相應的炮隊、騎兵和車壘,而直接進入排隊槍斃的初級階段了,因此也是正面進攻和壓制敵軍的主要力量,強調的是既能強行突破又能穩步推進。
因此,由此淮東治下防務分佈,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兩淮置制使名下轄有的三軍一守捉,爲日常軍事管領單位,而在前沿和二線的野戰部隊,則以一到六字號的各旅兵馬使爲主的具體指揮序列。
因爲時有獨力越境追擊或是主動出擊的需要,除了本部直率的三到四營之外,還會搭配以若干的防戍營和其他輔助役,大致保持在五六千人比同一個小軍序的狀態。
如今一旅已經移駐到了遼東半島的積利州,還有一旅大部則在遼西的我麾下直接聽令。剩下四旅其中三隻依舊坐鎮西北和西面、西南,一旅坐鎮沂州後方作爲預備隊。
此外,後方各州的守備力量,則以不滿編的四個州兵馬使和兩個州團練使,加上各地的防戍營、守備團爲主。
如今駐留在遼西我麾下的本部,也剛完成一批的人員輪換和修整;並有所加強了重火器,以提高戰線的防禦能力。
同時,海上從新羅藩全羅道的飛地,送過來一批騾馬和其他物用,如今受到制約的,反而是淮東軍士方面掌握的海上運力了。
既要同時要保障遼東方面和遼西兩條線的均是需要,還要維持與新羅藩當地的日常往來;光靠草創未久的板橋和萊州南北兩隻水師,就有些勉強了。
短期還可以從聯合船團那邊,臨時抽調徵用一些作爲補充,但是長期就有些不敷使用,還影響了南北間大三角海貿的正常運營收入了。
這也是淮東所不得不面對的短板,因爲過多的資源都集中在了內陸拓殖和建設上。因此,目前沿海水師的力量,則主要還是靠當初扣下的那批水師船隻,再加上一些武裝商船和客舶來補充。
從整體噸位和數量上來說,也就是南朝大梁的地方緝私船隊的規模。短期爆發出來的投放力量固然不小,但是長期維持下去就有些拙計了。
另一方面,則有一個勉強上是好消息的發現,就是私下無形壯大的軍火貿易。
根據南邊渠道獲得消息,似乎是因爲本鎮的帶動之下,現在南朝前沿各軍也時興起,爭相配備和使用火器和配備相應的火銃爲時髦。
除了那些在淮東有渠道和來源,可以私下花錢獲得每年上萬件簡化版和數量不等汰換產品配額的部分軍序之外;據說就算在江南各道的駐軍,以及江寧的殿前軍、拱衛軍、防軍,甚至是東南的水師和海兵隊,也想方設法配備了一些銃器。
這也算是北伐之後,淮東軍的某種流毒和遺殤了。
雖然國造的火銃依舊笨重厚實坑爹的很,但是架不住各*多多少少追趕時尚的熱情,並且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魔改;
比如裝上兩腳架或是撐杆;將數只十數只火銃並在一起使用;在火銃上裝上可以砍劈的刀劍和槍頭;把銃管裝到長杆上發射;
然後,當作火力更持久威力更大的弓箭,與弓弩手混編在一起,作爲接戰前的遠程壓制和掩護,則是最常見的手段和方式。
雖然機動力和便攜性各種慘不忍睹,但是用來守硬寨打呆戰,還是比需要費力拉弦的弓箭,體現出某種便利性和更加持久的優勢。
因此,更多是充當作爲預備隊或是在親兵隊裡配備一些。連帶原本南朝軍序中地位低下的銃手,也算是揚眉吐氣而地位大爲改善了。
當然了,就算有相對穩定的供應,但是受限與品管和材料的縮水,以及使用方對於日常武器保養和使用的認識不足,損耗率一直也是居高不下。
因此,開春之後很快就有新的訂單,隨着各自的信使已經出現在了益都的鎮撫府裡。
就算一隻售價才一二十緡之間,許多家的訂單加在一起,也有大幾十萬緡的單子了。再加上配件和子藥等零敲碎打的玩意兒,可謂是細水慢流的生意。
現在,顯然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大客戶——安東大羅氏的需要,頭批一萬隻三眼銃、兩千五百隻喇叭銃,五千只粗口短銃,五百隻老式長銃的貨款,已經用各種安東的物產作價交付了一半。
“稟告鎮帥。。北邊來人了”
突然,外面傳來的通報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這才戀戀不捨的將手從滿臉緋紅的三枚懷裡縮回來。
不纏裹胸的日常感覺真好。平時藏在兜甲下毫不起眼,但是伸進去溫暖沉甸甸的一大坨,怎麼把玩都不會覺得厭煩的。
片刻之後,
“什麼,需要我北上助戰。。”
我驚訝的看着面前從北面秘密趕來的信使。
他叫羅允孝,算是藩主羅湛基的養子,也是安東守捉軍右廂副都監,兼效勝營統將。羅湛基居然把這麼一位親信派出來了。
當然了,出於鍛鍊從那某隊伍的需要我之前就已經做過類似的預案和推演。只是在對方順風順水的情況下自告奮勇的去搶風頭,又怎麼比得上別人走投無路之下的極力相求呢。
另外,關於李十娘可能在開義城裡的消息,也讓我有些心煩意亂的。
“叫拓俊京過來說話。。”
作爲這隻協從人馬的實質主官,南路監押官羅思瑾的兩位副手之一,左廂都尉拓俊京,算是我拉攏和培養的對象之一。
他原本只是北面蓋牟鎮六軍府之一懷榮府的一名俾將,當地土族的歸化人出身。
但在東山城夜戰之中,他這一府衝了十幾次之後,就剩下他的級別最高,雖然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卻是沒什麼大礙,因此被臨時提拔起來,充作了突入城主府的先頭領兵官。
自此立下功勞之後,也被羅藩本家追認身份,成爲這隻協同作戰的專屬友軍當中,實際領兵的左右兩廂都尉官之一,
而羅思瑾則更多時間在負責日常與本家的溝通協調,對於地方的善後和處置等等一系列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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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淮東,淄州濰城鎮。
難得親自出馬的秦長腳,也滿臉嚴肅的站在一處小型的庫房前面,看着被逐一搬出來的大包庫存,聽取着出入和管庫人員小心翼翼的彙報。
“出五年陳谷五千石。。”
“收入幹培口糧四十二萬塊.。”
“每塊一斤半兩。。”
“兩百塊爲一包。。”
“包內質地尚幹,麪灰白而無明顯黴斑和粉渣。。”
有人用小刀在乾糧面上搓颳着,然後一邊繼續報告到。
“沒有明顯的酥化,力刺而不深。。”
每包抽取一塊用錘子搗碎,放到大鍋裡水發煮開。
待得糊糊翻沸而起,然後用木勺颳去上面的浮沫和表面,放到盤子裡充作樣品;又將整鍋陳放一會,漸漸冷沉後大半盛出,只留鍋底刮下來,作爲另一份樣品。
然後用勺子在盤子裡將渣底細細攤開,頓時勃然變色起來。
“爲什麼,這一批次會有鋸末和紙屑。。”
“還有沙石沉底。。”
“這是想坑害我軍將士麼。。”
一時間被按倒在地的管庫和出入,都面如土色的自辯了起來。
這一次,卻是在他身爲御史裡行,例行風聞查事的巡遊當中,居然接到舉告有人在外包的口糧加工中,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拿鋸屑和沙子來添重。
於是被秦長腳手下的狗鼻子給一路嗅聞到了這裡。
然後,在公示通報以儆效尤之後,連帶相關人等一起,被髮配去挖沙砍樹,天天與沙子和鋸屑打交道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