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清樓是京中一等一的雅地兒,不止是點心茶水一流,還精於各種宮廷珍饈,因爲這裡的廚子據說曾經是宮裡的御廚,只因年紀大了,從宮裡退了下來。如今做了益清樓的大廚,教出了好幾個手藝精湛的徒弟掌刀。
宮裡的點心,大哥福靈安也曾經給她捎帶過幾回,味道也不見得比益清樓好。當然了,也是因爲這裡的點心都新鮮熱乎。
縱然如此,也可見這益清樓的手藝是何等卓絕。
“也不知道吟容姐在宮裡如何了。”盈玥喃喃道,吟容參選,順利過了殿選,如今留宮學規矩呢。
寶容掩脣笑了,“吟容姐可是要做皇子福晉的,誰敢怠慢?”
盈玥嘆了口氣:“這個我自然曉得,可是……昨兒二哥回來跟我說純貴妃的病情,又加重了。”
寶容露出狐疑之色:“隆二哥纔剛當上侍衛沒幾日,他怎麼這般清楚貴妃病況的?”
盈玥道:“是前兒皇上去探視貴妃,二哥隨行,所以見過貴妃。”
寶容更加狐疑了:“侍衛是不能進后妃宮苑的,皇上怎麼……”
寶容這麼一說,盈玥才曉得乾隆的舉動是何等不正常!是啊,侍衛畢竟是外男,豈能如后妃寢宮?哪怕是皇帝帶進去的,也委實不合禮數!
盈玥眼下一轉,難道說……乾隆這是想……
純貴妃所出的四公主與二哥年歲相當!!
可即使如此,純貴妃病重,眼下能把六阿哥和吟容姐婚事辦完就不錯了,四公主的婚事只怕要等三年後了,好在四公主和二哥年紀都不大……
但是這事兒若是叫四伯母知道,心裡不知何等泛酸了。吟容要許配一個出繼皇子做嫡福晉,四伯母就沒少酸言妒語,若二哥被選爲和碩額駙,這位四伯母還指不定是何等模樣的。
盈玥忙道:“的確有些不合規矩,想是皇上太過擔憂純貴妃娘娘的病情吧。”忙含混了一句,又對寶容、順容道:“這事兒咱們人前人後都別嘀咕了,免得惹了麻煩。”
寶容忙點了點頭,胡亂議論宮中,被人聽見了的確不好。
順容眼底一閃,忙垂眸不語,若真如她所料,她那位嫡母不知要酸妒成什麼樣子了……一想到這裡,順容便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就這樣一個小小的翹嘴角,被盈玥眼睛捕捉了個分明。罷了,只要寶容不亂說,順容纔不會好心地提前告訴四伯母瓜爾佳氏一聲呢。
承恩公府的四娘安容也是參選的秀女,只可惜第二輪便落選了,如今已經回到公府繡嫁妝了。
順容的生母周姨娘當年動了胎氣,早產誕下了承恩公的第五子,可惜病怏怏的,才滿週歲就夭折了。失了孩子之後,周姨娘便失寵了。順容的日子便愈發不好過了。
盈玥打量着順容的一身衣着,委實樸素了些,二等潞綢的雲紋旗服,外罩一個月白松江布的坎肩。比起穿金戴銀的寶容,這二人坐在一塊兒,哪裡像親姐妹?倒像是門第相差甚遠的兩家姑娘。
盈玥道:“我聽說安容姐正在議親,不知四伯母看重哪家的公子了?”
寶容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我也不曉得。”
盈玥暗道,寶容自小跟着安容、順容並不怎麼親近,連她們婚事都不怎麼關心,問她是問錯人了。
順容這才低聲道:“嫡額孃的意思,相中了山東布政使大人庶出的三公子了。”
盈玥一愣,山東?又是要遠嫁了?唉,不過比起四伯父的庶長女晴容,嫁得算是近的了。山東畢竟毗鄰直隸省,以後還是有機會回來看看的。
寶容淡淡“哦”了一聲,“那還不錯嘛,算得上門當戶對了。”
順容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晦暗。
盈玥暗道,承恩公雖然爵位高,但四伯父畢竟當了個沒有實權的閒職,與實權在握山東布政使相比也算半斤八兩了。寶容說門當戶對,倒也不假。
寶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笑嘻嘻道:“吟容姐的婚事怕是要倉促些,可即使倉促,那也是嫁過去做嫡福晉,到時候肯定氣派熱鬧得緊!”
安容即將遠嫁,寶容卻是如此態度,只怕順容心裡更不舒坦了。盈玥暗道,她自然明白,寶容從來沒有欺壓過庶出的姊妹,可單這漠視,就夠叫順容心冷的了。
盈玥忙道:“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回到忠勇公府,時辰還來得及,盈玥便將蟹粉酥交給寶容轉交靈秀,自己想回一趟澧蘭堂。順容見狀,忙微笑着道:“我剛繡了個荷包,正想獻給嬸母,正好與月娘妹妹結伴。”
盈玥:其實她想順便把窩絲糖丟給小世界裡的阿玖……
既然順容要同行,只好等晚上了。
便欣然點頭。
澧蘭堂中,嫂子敏儀也在,眼圈紅紅的正掉着淚。敏儀選了自己一個陪嫁的丫頭給開了臉,如今已經是福靈安房裡人,敏儀心裡正難受着呢。
見小姑與四房的順容一併來了,這纔剛滿擦去淚痕,便道了一聲“失禮”,下去重新洗臉整理妝容了。
納喇氏不喜歡吃甜點,盈玥回來的路上便叫清寒跑腿買了馬記的醬牛肉。
納喇氏瞅了一眼,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只吩咐陶嬤嬤:“先擱在小廚房。我這會兒子胃裡有些翻騰,約莫是晌午吃多了,等晚膳熱一熱再用吧。”
見狀,順容忙將一枚精緻的荷包遞了上去,“近來天熱,難免胃口不佳。順容特意繡了這個香囊,裡頭塞了些薄荷冰片,還望嬸母不嫌棄。”
納喇氏接過來繡了一口,頓時容色舒緩不少,“你這丫頭是個細心的,這位很是清爽!”納喇氏又仔細打量着上頭的繡紋,“這牡丹繡得也極好!”
便忍不住嗔了盈玥一眼,“你這丫頭何時能有順容一半繡工,我就心滿意足了。”
盈玥吐了吐舌頭,女紅這種事情上,她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不上心。
順容神色一緊,急忙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月娘妹妹聰慧過人,林先生幾乎每日都要稱讚呢。”
盈玥暗道順容何等小心,額娘納喇氏不過隨口說笑一句罷了,她又豈會介懷這點?唉,如此可見順容在承恩公府的日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