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京城的那日,天公不作美,整個京畿都飄蕩着雪花,風也甚緊。盈玥倒是受不了凍,只管安然坐在馬車裡,捧着袖爐、喝着熱奶茶,便徑直從大清門進了紫禁城。浩蕩的鳳駕一路將她送到坤寧宮殿外。
盈玥才一下鳳車,便聽得外頭齊刷刷的聲音:“恭迎主子娘娘回宮!”
定睛一瞧,坤寧宮殿外的臺階底下,烏泱烏泱卻整整齊齊跪了滿地的宮人,俱是太監宮女嬤嬤,最前頭還跪着兩個身穿團龍吉服的一大一小兩豆丁,正是綿悠和綿偲。
“都平身吧。”盈玥免了衆人的禮數,便將兩小給領進了坤寧宮椒房,忍不住把兩人凍得冰涼的小臉給捏了一通,又叫底下熬了薑湯,不顧二人意願,強行給灌了下去。
綿悠到底略大些,包子臉只是皺巴巴而已,倒是綿偲被薑湯辣得直吐舌頭,還淚眼汪汪的。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倆可乖?”盈玥笑着問。
綿偲立刻哼哼唧唧道:“我乖着呢,三哥不乖,每日起得比我都晚。”
“嗯?!”盈玥眉頭皺得打結兒,阿哥們讀書天不亮就要起,小悠悠竟比尚未讀書的綿偲起得還晚?!
“我不在的時候,你作了什麼妖?!”盈玥黑着臉問。
此刻,大阿哥綿愨也纔剛回到南三所,便將蒙古王公獻上的五大車“孝敬”交予了嫡福晉谷杭登記造冊,又叮囑道:“趕明你挑些好的送去給皇額娘那兒,再選些新鮮有趣的給三弟四弟把玩。”
谷杭點頭應了,又酸溜溜道:“那爺帶回來兩個新妹妹又該如何安置呢?”
綿愨臉上有些尷尬,他成婚未久,就又納了兩個新人,多少顯得有些風流,只得紅着臉道:“汗阿瑪不肯收人,科爾沁和巴林部自然就瞅上我和二弟了。”
谷杭一怔,眼中滿是豔羨,“汗阿瑪長情,皇額娘真是有福氣。”
綿愨忙哄道:“爺實在是拗不過才收了兩個,其餘各部的都拒了。”他若真敞開了風流,去一趟木蘭,帶十個八個回來都不稀奇。
略解釋了一下,綿愨又問:“爺不在的日子,宮裡還好吧?三弟四弟沒鬧出什麼不像樣的事兒吧?”
說到着兩位小的阿哥,谷杭露出心有餘悸的神色,“四弟是極乖的,倒是三弟……”
綿愨忙問:“悠悠鬧事兒了?”
谷杭搖頭:“倒不是鬧事兒,是三弟先前病了一場,可把我給嚇壞了。”
綿愨蹙眉,三弟還會生病?不可能啊!他想到小悠悠的怠惰性子,不由哼了一聲,“只怕生病是假,逃課是真!”
谷杭道:“是真的病了!幾位太醫親自診脈,說脈象虛虧得緊,切不能勞累。”
綿愨:三弟可是他們兄弟幾個裡頭唯一的靈胎仙體,他會虛虧纔怪,定時這小子爲了躲懶,鬧的幺蛾子。
谷杭嘆着氣:“三弟素日裡那樣精神的一個人,沒想到身子骨那麼弱。以後可得好好將養着纔是。”
坤寧宮裡,盈玥老臉漆黑,忍不住大發雷霆,“你這個小兔崽子!我教你練造化陰陽功,你倒是好,居然拿來改變脈搏,嚇唬太醫去了!!”
明明是身子骨最健康的一個阿哥,如今倒是好,竟成了先天體弱的病秧子!
就爲了多睡會兒懶覺!竟攪擾地宮中上下不安!
綿悠訕訕笑着,“實在是上書房的課業太熬人了,連個飽覺都睡不得,人人都說兒子是天潢貴胄的阿哥,可這阿哥當得爺忒累人了!兒子不過就是想悠哉自在些罷了,除了裝病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
說着,綿悠又酸溜溜咕噥道:“皇額娘您不也天天睡懶覺嗎?兒子不過是隨了您罷了。”
盈玥氣得鼻孔冒煙,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經常睡懶覺!那可是因爲晚上被某個不要臉的人給鬧騰地!她多睡會兒歇歇還不成嗎?!
綿悠又腆着臉湊上來撒嬌:“皇額娘您就只當心疼兒子了,就讓兒子頂着病秧子的名頭,活得略輕鬆些吧。”
盈玥狠狠瞪了他一眼,“病秧子?我看沒有比更健康的皇子了!哼,就算我容得你胡鬧,你汗阿瑪可不是好糊弄的!”
正說這話,小樂子跑了進來:“主子娘娘,萬歲爺召三阿哥去養心殿回話!”
小綿悠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直接就軟跪在盈玥腳邊,哭唧唧抹淚:“皇額娘救救兒子!”
哼,小兔崽子,現在知道怕了?
“怕什麼?你老子頂多揍你一頓,以你的身子骨,扛得住!”盈玥戲謔道。
綿悠都快哭出來了,“皇額娘——”
盈玥嘴上厲害,可最終還是熬不過綿悠抱腿大哭,親自領着綿悠去了養心殿。
永瑆果然是氣得不輕的模樣,地上依稀有摔過瓷器的痕跡,殿中一干太監戰戰兢兢的模樣,昭示了皇帝陛下方纔已經發過一通雷霆了。
看到這樣的氣氛,也就盈玥能安之若素了,小綿悠早已嚇得縮成一團,隔着一丈多遠便跪下了,大氣都不敢出。
盈玥忙屏退了左右,快步上前,坐在了他身邊,道:“消消氣吧。”
沒想到,永瑆一記刀子眼瞪了過來,“都是你不好!非要取那樣一個名字!”
盈玥錯愕,納尼?!綿悠偷懶不好好讀書,永瑆居然把根源歸咎在她取的名字不好上了?!尼瑪的還講不講道理?!
“靠!”盈玥當場爆了粗口,“故意擡槓啊!我去你奶奶的!”
一聽盈玥不止罵人,居然連奶奶輩兒都扯上了,永瑆一雙眸子瞪得的滾圓,“你說什麼?!”
盈玥氣呼呼甩了袖子,對跪在遠處地上的小綿悠道:“悠悠!咱不用理會這個不講理的傢伙!以後你愛怎睡懶覺就怎麼睡!怕個毛啊!額娘給你撐腰!”
綿悠擡頭望着自己皇額娘,簡直就像看神明一般,眼中滿是欽佩和敬服,“皇額娘——”
“走!咱們回坤寧宮去!叫個菌菇鍋子,好好暖暖身子!”
說着,就在永瑆的眼皮子底下,盈玥帶走了小綿悠,頭都不帶回的。
永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