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福靈安的兩個侍妾一直都是賜藥的,最近嫂子胎相穩固了,老太太就發話給停了。
其實哪怕是停了,大哥也很少去叫侍妾侍奉。但沒想到,這位春姨娘竟然這麼快就有孕了。
得知此事之後,納喇氏嘆着氣道:“你嫂子怕是意難平,今年避暑,她身子重,我原本想着讓她舟車勞頓了。如今看來,還是把她帶上吧。”
盈玥暗道,額娘這是怕嫂子會動手加害春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啊。
涉及到自己親孫子,額孃的舉動,倒是叫她想起了當年的老太太了。
額娘可以容許自己親侄女給兒子侍妾賜藥避孕,但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敏儀加害自己親孫。
一晃已經是炎炎夏日。
延春園清涼如舊,就在這園中,敏儀終於迎來了臨盆。
這可是忠勇公府第一個孫輩,不止是老太太,連額娘都盼着抱孫子呢。
只可惜事與願違,敏儀折騰大半日,生下了一個小格格。
額娘納喇氏都難掩失望之色,成婚五年,結果只盼來一個孫女。雖說富察家這幾輩格格比較稀少,可再稀少,在古人眼中,只有兒孫纔是血脈傳承。只有在在兒孫充裕基礎上,再來一兩個小格格,那纔算是喜事。
老太太老臉皺巴巴難看,她瞥了一眼那個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臉厭煩地道:“這孩子,不如叫招娣得了!”
盈玥急了,忙撒嬌:“瑪嬤,這個名字可不好聽!”好歹是忠勇公府的嫡長孫女,哪能叫這麼個名字?其實本質上,她這位祖母,跟尋常人家重男輕女的老太太沒什麼區別。
納喇氏微微一忖:“要不……叫萱娘吧。”
萱草,又稱之爲宜男草,說白了跟招娣是一個意思,但起碼好聽點。且萱草,又叫忘憂草,因此有平安喜樂之意。
可憐敏儀拼死拼活生下這個孩子,此刻早已累暈過去,若她曉得自己女兒取了這樣的名字,不知該何等難受。
翌日,盈玥起了個清早,便往哥嫂院中而去,正要遇見大哥穿着侍衛服出來,正準備去宮裡當差呢。
盈玥忙問:“大嫂醒了嗎?”
福靈安嘆了口氣,“敏儀她有些……你多陪她說會兒話吧。”
敏儀產後,連額娘都不曾來安慰她。大哥雖憐愛妻子,但忙於政務,實在抽不出太多時間來。
盈玥點了點頭,快步進了產房中。
產房的血污已經被清理乾淨,但還是一股子酸臭味兒。畢竟月子裡不能見風,這等悶熱季節,一天不知要出多少遍汗。
小小的萱娘靜靜睡在嬰兒牀上,紅紅彤彤的小臉尚且看不清五官。可她睡得無比恬靜,彷彿俗世一切紛擾都干擾不到她身上。
敏儀眼圈有些紅紅的,見盈玥近前,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水意,“底下丫頭都告訴我了。多謝你了,月娘。”
盈玥一愣,才曉得敏儀指的是萱娘取名的事兒,若不是她出口對老太太撒嬌,只怕萱娘就該叫招娣了。
盈玥柔聲道:“這些年嫂子一直疼我,我自然要幫襯嫂子。”
聽了這話,敏儀眼睛再度濡溼了。
盈玥頓時急了,忙道:“嫂子,月子裡是不能見淚的,你若是傷了身子,哥哥該心疼了。”
敏儀忙將淚水逼了回去,語氣有些哽咽:“你哥哥雖未怨怪我一言半語,可我知道,他一直盼着能有個兒子。”
她忙笑着安慰:“俗話說,先開花後結果,嫂子養好了身子,再給萱娘生個弟弟便是了。”
敏儀強撐着笑了笑:“但願這孩子真是一株宜男草纔好。”
半年後,也就是乾隆二十七年的開春,萱娘真給自己找來一個弟弟。東院西廂房的春姨娘足月臨盆,誕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大哥福靈安,有了庶長子。
她這個大哥雖然並不怎麼喜歡春姨娘,但這孩子畢竟是他的親骨肉,血脈之情,是如何都抹殺不了的。加之又是第一個兒子,難免多疼幾分,如此一來,春姨娘身份便跟着水漲船高。
尤其是老太太,歡欣之下,對春姨娘大加賞賜。
如此厚賜之下,春姨娘便有些飄飄然了。
二月初的午後,額娘在澧蘭堂午睡,盈玥便帶着弟弟小長安去花園遛彎。
小長安學會了走路之後,便沒個消停了。
盈玥緊緊握着弟弟的小手,在湖邊漫步。
“姐姐、姐姐!那裡的鴨子好漂亮!”小長安指着湖上恬靜梳理着羽毛的一對“鴨子”道。
盈玥噗嗤笑出聲兒,忙道:“那是鴛鴦!”
小長安白嫩小臉上滿是懵懂,“鴛、鴛鴦?”
盈玥點頭,喃喃自語:“今年的春天暖得格外早啊……”
“姐姐,那是什麼!”小長安指着蔥綠花木見的幾隻纖長優雅的鳥問道。
盈玥道:“那是仙鶴,日前履親王府送的。”
話音剛落,便見養着仙鶴的花圃跟前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身穿豆綠坎肩,哪怕是看背影,也曉得這打扮是忠勇公府侍女的衣着,這丫頭正小心謹慎的扶着一個身着鮮豔的銀紅潞綢旗服身量豐腴的女子,那銀紅的顏色紅得堪比正紅,那衣裳上還繡了大朵的牡丹。
乍一看,還以爲是哪家的正房夫人呢!
盈玥暗道,這不就是大哥的侍妾春鴛嗎?
怕是聽說新來了仙鶴,所以才特特出來瞧。只可惜這仙鶴還怕生,人一靠近,便撲棱着翅膀飛走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春鴛頓時露出惱怒之色,“什麼仙鶴,一點靈氣都沒有。”
扶着春鴛的丫頭急忙道:“姨娘別生氣,到底是禽畜嘛。”又諂笑着道:“要不奴婢扶您去湖邊看看鴛鴦吧,成雙成對的,像極了您和大公子呢。”
那春鴛一臉得意,嘴上卻道:“你這丫頭,說這種話,也不覺得害臊!”
盈玥心中暗罵一句臥槽,鴛鴦喻指夫妻,這個春鴛,膽子還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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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長安扯了扯盈玥袖子,奶聲奶氣道:“姐姐,仙鶴是禽畜,鴛鴦難道不是嗎?”
“額……當然也是。”
小長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好了,咱們且去東院……額!”只見小長安突然趔趔趄趄跑上前去,跑到了春姨娘身旁。
小長安仰着小臉蛋打量着春姨娘,眼睛裡滿是好奇之色,他稚嫩的小嗓子突然冒出一句讓春姨娘無比惱羞的話:“你是禽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