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雲都這樣敏感能想到的事情,在周玉堂那裡,那顯然就更是不會漏過的事了,晚間周玉堂聽她說了,便道:“前兒三弟在外頭見到我,說話果然是長大了些的樣子。”
唐寶雲不好表現出自己居然完全不知道孃家以前情形的,倒是根據自己的猜測旁敲側擊:“其實三弟也不容易,年紀不大,什麼也沒有,又不像二哥那樣……”
周玉堂道:“他也是個懂事的,且就是不像二舅兄那樣,到底是王府嫡子,岳父大人總也不能當沒有這個兒子,也總會替她謀劃前程的,你做姐姐的,平日裡多照看着些也就是了,且除了給點兒銀子給他使,也沒別的事吧。”
唐寶雲想了一想,確實如此,自然也沒有別的可說。
她也只是覺得王夫人的行動頗爲有趣,這個說法倒是叫周玉堂也感興趣,他說:“要真是如此,你們家今後多半要熱鬧了。”
這話說的如此突兀,讓唐寶雲完全轉不過彎來,周玉堂倒是不賣關子:“或許三弟的怨氣,比你以爲的更大一點。”
“是麼?”唐寶雲說。
“或許李家那事兒有點刺激他了。”周玉堂解釋了一句,唐寶雲立刻就明白了,唐明哲差點兒要娶一個傻子,而目的卻是爲了幫他二哥,就是唐明令若是襲爵,對親弟弟唐明哲也有好處,可好處有限,爵位終究是唐明令的,可他卻要娶個傻子,後宅也罷了,出去也是叫人恥笑的,唐明哲心中不忿,那肯定是有的。
所以他怨上吳王妃了?唐寶雲其實也聰明,只是她不大習慣那種彎彎拐拐,七竅玲瓏心般的計算,這時候叫周玉堂一解釋,她多少也明白了一點兒,唐明哲心中不忿,已經對準未婚妻王四姑娘吐露了,而在這個夫權至上的年代,王四姑娘立刻站在丈夫這邊,對吳王妃不忿,那就是非常順理成章的事了。
怪道周玉堂說東安郡王府會熱鬧起來,唐寶雲一想,那可不是嗎,兒媳婦們就沒有喜歡吳王妃的。
趙青容還好,到底教養在那裡,就是和吳王妃鬥爭,都做的比較隱蔽不明顯,晴姨娘就厲害了,當面就敢不給吳王妃臉面,以前她還獨木難支,這一回要是有了王四姑娘進門兒,又是個暴脾氣,再加上有丈夫撐腰,大約真是要熱鬧了。
唐寶雲想的直笑。
周玉堂瞅她一眼,見她一臉鬼鬼祟祟的笑,就懶得理她了。
過了兩日,唐寶雲打發人去請王四姑娘到自己家來喝茶,王四姑娘雖然心中疑惑,還是去了。
有王夫人在一邊打點,王四姑娘肯定不會失禮,這一回她穿的比較雅緻,不是在姑娘羣裡爭豔的模樣兒,一身鵝黃纏枝花的衣裙,可着身材裁的十分合體,外頭一件大紅斗篷,頭上只帶着幾支宮制新鮮花樣顏色堆紗花兒,以及一套白玉鑲南珠的髮梳,十分清新可人。
長的好的姑娘,真容易叫人原諒她啊,唐寶雲想。
王四姑娘毫無疑問就是那樣一種美女,因爲下巴尖尖的,她不火爆的時候,還頗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呢。
王四姑娘帶來了一個兩個盒子的禮,其中一個裡頭裝了四色點心,都是非常普通家常的點心,馬蹄粉糕,糖漬櫻桃,荷花酥卷,水晶蓮餅,另外一個盒子就是她頭上戴的那一種堆紗花兒,一共十支。
王四姑娘笑道:“這花兒是太后娘娘賞的,我瞧顏色新鮮,就帶些來,給姐姐和姐妹們戴戴,這些點心是我做的,姐姐不要嫌棄。”
哎喲還有這一手,唐寶雲連忙捧場的拿了一個荷花捲酥吃,說起來論味道,要說比得過大廚,唐寶雲說不出口,可想想這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姑娘做的,就非常說得過去了。
唐寶雲笑道:“四姑娘還有這樣的手藝,我三弟這是有福了。”
王四姑娘笑了笑,坐在一邊兒,姿態還是蠻大方的說了一句:“上回三公子也說還好。”
唐寶雲就接着笑。
這位王四姑娘,大約不是特別聰明的那一種,教養上也有些驕縱,但她能拉的下臉來,人情世故這種事,也是可以慢慢學的,這就是所謂的各有長處了,唐明哲也用不着一個特別聰明能幹的媳婦。
只要普通的能幹,能指揮傭人,調停家事,大家子的媳婦其實也用不着過於多的技巧,關鍵還是看她的心擺在那裡。
而現在唐寶雲看來,王四姑娘不管是因爲賜婚聖旨的緣故,還是因爲確實喜歡唐明哲的緣故,至少現在看出來,她是與唐明哲一條心的,且與唐明哲相處的也很好,這也就足夠了,用不着更多了。
而且她不是還有一個精明的親孃麼?有王夫人在一邊替她打算,吳王妃大概也不見得能從她這裡討到好去。
周玉堂的預言從來沒有出錯過,唐寶雲對他的信賴簡直根深蒂固,他說東安郡王府會熱鬧了,唐寶雲就覺得肯定會熱鬧了。
她當然樂見其成,吳王妃倒黴,可是最叫人喜聞樂見的。
尤其是因爲自己礙於身份,頗多制擘的時候,有別的人能叫吳王妃倒黴,她心裡可樂了。
我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
唐寶雲一邊這樣想,一邊和王四姑娘拉家常,當然也就問問她平日裡都做什麼,喜歡什麼之類,明明在前幾次見面中都鬧的不可開交,而且唐寶雲那時候極其咄咄逼人,狠下了王四姑娘的面子,這一回兩人居然都一副全忘了的樣子,聊的頗爲融洽。
唐寶雲還吩咐丫鬟:“把四姑娘拿來的點心分一分,給姐妹們嚐嚐,也是四姑娘的心意。”
又吩咐拿自己家的點心和果子來:“四姑娘嚐嚐我們家的。”
“還有這茶,這是前兒國公爺賞的,京城裡少見,四姑娘嚐嚐喝不喝的慣,若是喜歡,回去的時候帶些回去喝吧。”唐寶雲一副殷勤待客的樣子。
一回又問起唐明哲來,王四姑娘姿態大方,雖說有些慣例的不大好意思,但說話還是很清楚的:“三公子是個細心人,常到我們家給我爹爹孃親請安,前兒過來,聽我說話聲音有些啞,第二日就打發人送了羅漢果來囑咐我用。雖說東西算不得稀罕,可這樣細心也是難得的。”
唐
明哲居然還是個暖男呢,唐寶雲暗笑,這和周玉堂就不一樣了,周玉堂那是這個時代最爲常見和標準的大男子主義,認爲妻子是自己的責任,不管什麼事,只要提出了要求,他就會認爲是自己的事,自然而然的自己就去做了。
唐明哲沒有周玉堂這樣的能量,他能做的也就是關心一點,囑咐你‘多喝熱水’了,可是這樣的男人,在這個時代,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至少王四姑娘挺吃這一套的。當然,她不吃也不行,唐明哲就是再差勁,她也不得不嫁不是?現在,至少還是有好處的嘛。
唐寶雲就笑道:“我三弟是很細緻的,知道疼人,四姑娘也是有福氣。如今有太后娘娘賜婚,明哲也是王府嫡子,多麼體面不是?今後出了閣,相互敬重,日子自然就好了。”
王四姑娘點點頭,唐寶雲又說:“我也是嫁了人的,其實也就嫁了人才知道,許多事情,其實也就是夫妻兩人互相扶持罷了,只要一條心,就再沒什麼可怕的了,四姑娘說可是。”
“姐姐這樣說,我明白了。”王四姑娘點頭稱是。
唐寶雲當然也不多說,其實這些事,精明的王夫人肯定比自己看的還要清楚明白,唐寶雲不過是因爲想要看吳王妃的熱鬧,格外願意親近王四姑娘。
很快就到了臘月,東安郡王府的郡王三公子迎娶王家四姑娘,婚期的早一日就開始送嫁妝,王家一百零八擡嫁妝,都綁着大紅綢緞花,一色的大紅箱子,只第一擡是太后娘娘賞的玉如意,第二擡是皇上皇后賞的百子金瓶,十分有面子。
這樣的十里紅妝,在京城裡也是一件轟動的事,兩家離的又遠,從王家到東安郡王府,直送了一天,無數人圍觀這熱鬧。
第二日,唐明哲身着喜服,騎着也是綁着大紅花的高頭大馬,帶着花轎前往王家迎娶王四姑娘。
唐寶雲是新郎家的姑奶奶,自己親兄弟成親,當然絕早就去王府,招呼人客,打點各種事情,周家的幾位姑娘自然也都前往東安郡王府,不過是祖母、母親帶着,晚一步去罷了。
姑娘們都穿着錦緞纏枝花的襖兒,只是顏色略有不同,外頭也是一色的大紅色錦緞斗篷,周雅麗與周雅琴並排,她比周雅琴小兩歲,略矮一點兒,不過已經有了少女的感覺。
且這會兒的周雅麗,舉止也嫺雅,十分的大家閨秀,不知道的人,大約都覺得這周雅麗十分有教養。
其實如今,周雅麗是被郭太夫人教養的。
那一日宜哥兒的滿月宴之後,也不知道週二夫人是怎麼想的,雖然十分不情願,卻並沒有極力爭取,還是讓周雅麗搬到了郭太夫人房間的暖閣裡,由郭太夫人親自教養,唐寶雲聽底下人說,那一日,週二夫人和周雅麗抱頭痛哭,週二夫人似乎說這是老太太的吩咐,自己再捨不得也沒有辦法。
這話周雅麗大約信,唐寶雲卻不信,郭太夫人不是一個強勢的婆母,她沒有十分強勢的底氣,所以週二夫人若是不願意,肯定有辦法推脫的。
真不知道週二夫人心裡這是打的什麼算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