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兩個混子模樣的人正對着地上一位老者拳打腳踢,老人護着頭,在雪地上艱難躲避。
兩個年輕人欺辱一位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高世曼忙對帶來的幾個壯丁喝道:“趕走那二人!”幾名隨從馬上奔了過去,高世曼也匆忙下車。
等下了車,那兩個人已跑遠,高世曼扶起那位老者道:“您沒事吧?”只見那人臉上鼻青臉腫,嘴角滲出一絲血來,她又忙掏出帕子爲他擦拭。
老人將身上的雪拍了拍道:“伢咧,謝謝你,我冇得事。”聽到這久違的鄉音,高世曼眼淚差點涌出來,她強忍着酸意,柔聲道:“大叔,發生了什麼事,何以至此?”
“哎,一言難盡啊。”
原來,這老人果真來自江城,名錢道益,年近三十才得了一女名叫錢敏之,正值二八芳齡,髮妻在女兒十歲那年便病逝了,他沒有再娶,只把女兒當成掌上明珠,將妻子的思念也傾注在女兒身上,百般疼愛。
錢道益本在江南東道常刺史門下當幕僚,常刺史有一子名常瑜宏,竟然私下與錢敏之相好,被常瑜宏之妻劉玉嬌所嫉,趁錢道益辦差在外時使了手段害得錢敏之被賣到京中的金鳳樓。錢道益幾經周折來到京城,借宿在普安寺,終讓他打聽到女兒的落腳處,哪知那金鳳樓樓主許夢喬獅子大開口,竟要三百兩銀子方纔放人。錢道益身上銀兩不夠,三番兩次去求情,惹得人家煩不勝煩,追打到普安寺。
高世曼聽了暗道這錢敏之只怕不像她爹輕描淡寫的這般僅僅是與人相好,若不是威脅到人家正妻,人家也不會費盡心機將她賣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有道是慈母多敗兒,慈父何嘗不是。
雖如此,高世曼卻必要助這老人一臂之力的,現下只能先將老人帶回府去,再看看高克本能不能幫上忙將他女兒贖出來。打定主意,高世曼道:“錢叔,我是工部侍郎高大人的長女,可憐天下父母心,同爲女子我非常同情敏之姐姐,若您不嫌棄,不如先跟我回府,容我慢慢想辦法助您一二?”
錢道益這才擡頭仔細打量高世曼,見這女子眼中透着關切,一臉真誠,情不自禁點頭道:“那就給小姐添麻煩了,大恩不言謝,請受我一拜。”說着竟要拜下去,高世曼忙攔下認真道:“錢叔莫要客氣,我只能盡力而爲,您切莫寄高望於我,家父能力有限,還不知……”
錢道益忙打斷她:“小姐心意老朽感激不盡,能助我已是萬幸,即便不成也是大恩,切莫這般說話。”
高世曼點頭,讓人將老人扶上馬車,一道回了高府。
將錢道益安頓在外院,待高克本晚上回府,高世曼便帶了一雙棉拖鞋去尋她那便宜爹。其實高克本對第一個孩子高世曼還是挺疼愛的,不過姨娘們生的孩子以兒子居多,再加上對鄭季蘭也淡了,所以一直也沒怎麼太過關愛。
高克本在書房,高世曼一進去就先甜甜地叫了句爹,禮多人不怪,這爹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只見高克本坐在書桌前,高瘦的身形一看便不屬於酒囊飯袋那一類型,五官端正,臉色偏白,聽高世曼叫他便笑道:“曼兒的頭沒事吧?”
“爹,我沒事;這是給您做的棉拖鞋,您洗完澡可以在臥房穿穿”高世曼不想跟他討論頭有事沒事,將那拖鞋遞了過去。
“曼兒長大了,竟會給爹爹做鞋了”高克本接過來就褪了腳上的鞋,換上這拖鞋還站起來走了兩步:“不錯,挺舒服。”
高克本乾脆就沒換下來,趿着拖鞋坐了下去。高世曼略想了想便道:“爹,今日在普安寺女兒救得一老者,他本是江南常刺史的謀士,女兒被人害得賣入金鳳樓,他千里迢迢而來救女卻不得章法,那金鳳樓非要三百兩方可放人,可憐天下父母心,爹您可否想些辦法幫幫他?”
“三百兩確實有些駭人”高克本聽了只冒出這麼一句。高世曼緊盯着他的雙眼,一絲兒同情也沒看出來,心下便有些黯然。果然,高克本道:“三百兩實在是大數目,金鳳樓老闆劉顯德與宮中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人各有命,你最好莫要多管閒事,若是惹禍上身,連累府中豈非不妙?”
高世曼一聽便知沒戲,當下便敷衍道:“女兒知道了,既如此便不再多管閒事了,爹您也早些安歇吧,女兒先回去了。”
說完心中便不停腹誹自己所託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