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鄧家家風打人是傳統,瞧這小姑娘動不動又是扇又是掌嘴的。高世曼揹着那邊的大人們狠狠瞪了她一眼,藉此警告她收斂一些。
鄧家的夫人卻並未出聲制止,反而一臉興味地瞧着這邊。高世曼暗皺眉頭,她一個大人也不好跟個小孩子計較,於是不理那鄧家小娘子,只邊親莞莞邊道:“莞莞最乖最可愛,姨姨最愛你了!”
莞莞被她親得掛着眼淚兒咯咯直笑,直看得瑞嫺心都要化了,李陵扭頭看着這一大一小頻頻互動,嘴角也勾了起來。
鄧家小娘子是個跋扈的,她見高世曼根本不理自己,氣得直跺腳。還有什麼比吵架時對方不迴應更讓人生氣的呢?兩個巴掌啪啪響,一個巴掌拍不響,這還如何讓人有吵架的激情?
高世曼就等鄧夫人自己清理門戶了,所以一直沒有出聲,鄧家小娘子可不樂意了,她趁高世曼不備,上來對着她就是一腳,恰恰踢在高世曼的小腿後關節,她一時不妨,往前傾倒,衆人同時驚呼,高世曼嚇得心一縮,第一反應便是死死抱緊莞莞,她最多摔着膝蓋和手肘,可莞莞還小,若是傷着頭,那可不是玩笑。
她成功地摔在了地上,着地時膝蓋和手掌同時撐地,一陣巨痛傳來,她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李陵最先飛奔過來,他一手扶高世曼,一手攬過女兒,莞莞只受了驚嚇,正咧着嘴要哭不哭的。
大家都圍上來,鄧夫人不疼不癢的訓斥自家小丫頭道:“熙兒,你也太沒有規矩了,怎麼能踢人呢!腳痛不痛?”
高世曼本來還想着虎落平陽被犬欺,今天栽在一個小娃娃手裡,也只能認了,她總不能跟個娃娃一般見識吧?可聽了鄧夫人的話,她不由怒從心底起。李陵沒看到她的表情,只將女兒摟在懷裡,又伸手捧起高世曼的手,見她手上蹭破好大一塊皮,便扭頭對下人道:“拿藥來!”
高世曼扭頭去瞪那鄧家小娘子,秦二見她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故意湊上前道:“熙兒,你好大的力氣喲!竟將少夫人都踢倒在地。”他這是提醒鄧夫人,該當教訓下這不講理的小崽子。
鄧夫人無動於衷,熙兒得意地一揚頭道:“踢死這個不老實的幺蛾子!”
高世曼氣極,連常年表情不變的李陵也變了顏色,他本來瞧着自家女兒差點受累就已經十分不高興了,再看高世曼手上的傷雖沒流血,但瞧着必是十分疼痛,這麼老半天藥還沒有拿來,他的心也跟着一陣一陣地疼。想到這兒他再也顧不得那鄧夫人與瑞嫺交好了,他不冷不熱地道:“鄧夫人,貴府就是這般教小孩子的?”
鄧夫人一愣,高世曼忙扯了扯李陵,示意他不要多事兒,反正她也沒有大礙,何苦爲孩子們的事情再令大人生了嫌隙。
啓真大着肚子沒有湊過來,她在那邊大聲道:“熙兒都跟誰學的,這嘴裡說的話倒是頗有氣勢。”這話雖輕,但卻正兒八經地是諷刺了,小孩子不懂事,大人總懂事吧?
這鄧夫人怔了一下拉着臉道:“不過是個孩子,調皮些總是有的,都是大人,何必跟小孩子計較?”
“熙兒不小了,又是女孩子,若再不管管……”
“女孩兒怎麼了,就不興調皮了麼?”鄧夫人不反省,反倒認爲別人針對她,口氣便有些不耐煩了。
啓真準備再說,反正這鄧夫人又不是自家的客人,高世曼這時揉着膝蓋站起身道:“大家都別說了,咱們確實不能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鄧夫人聞言笑了笑,啓真瞪着高世曼,自己幫她說話,她倒好,專門來打岔。哪曉得高世曼接着悠悠地道:“這種小孩子啊,咱們以後一定要包容她、鼓勵她,然後再等着社會殘忍地教育她。”
大傢伙都是一愣,等會過這其中的深意,也都瞭然地笑了。高世曼說的沒錯,索性這孩子不是自家的,何苦去多管閒事兒?秦二聯想到自家女兒,心中不免感慨,高世曼說的不錯,這小孩子,父母不教好,以後進入社會就讓這個殘酷的社會教她好了。
鄧夫人愣住,正好這時候藥拿過來,李陵接過正準備幫她擦傷口,高世曼搶過藥膏笑道:“我自己來。”
她邊擦藥邊想這鄧夫人會有何反應,沒想到人家一句話也沒說,根本沒有道歉的意思。也是,大凡這種溺愛中長大的孩子,鮮有被父母責打的機會,如前世轟動一時的成都女司機案,她母親接受採訪時聲俱淚下地說自己女兒小時候都沒捱過她的一個手指頭,當時高世曼就笑了,正是因爲你一個手指不曾動,所以到了社會上,別人替你一次打夠本兒。
與秦二他們事情也商量完了,等傷口處理好,高世曼便就告辭了。瑞嫺十分抱歉,可是道歉的事情也不該她來呀,所以只好送高世曼出去,邊走邊悄聲對她道:“下次我再也不請鄧夫人過府了,今天讓你受驚了。”
“沒事,那孩子再跟莞莞一起玩的時候,你叫人看好就是了”,那個叫熙兒的孩子也算得是個低階的熊孩子了。
高世曼只養了一天傷,朝中便有大人彈劾她,說其主辦的《大夏參考時報》違反公平交易原則,“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說她這種罔顧生意規則、操縱和獨佔市場、以攫取高額利潤爲目的的行爲嚴重擾亂了商業界的誠信公平守則,爲國內的商業界起了個反面帶頭作用,不利於商業良好有序地發展,請皇上着御史大夫、中書、門下三司詰之,以正視聽。
皇上很是奇怪,以他對高世曼的瞭解,其人並非利慾薰心的逐利之徒,何以被人說的如此不堪?細問之下,卻原來是報館拒絕爲某些人做廣告之事。
皇上未置可否,拋下一句“再議”便退了朝。高世曼身爲有名有實的三品朝官,其不上朝卻並不代表她聾了瞎了。
得到消息,高世曼知道是紀王因前事仍心有鬱結,她想好對策,反正皇上不召見她,她便不動,哪有皇上在前幫她擋煞、她卻偏要伸着腦袋往前拱的道理。
隔日,皇上召她入宮自辯。當着朝臣的面兒,高世曼慨當以慷地道:“請問朱大人,何爲壟斷?”這朱大人便是彈劾她的那個出頭鳥。
朱大人冷哼了一聲,並未理她。
她侃侃而談:“所謂壟斷,是指利用獨佔的優勢,背後操縱貿易及其價格,從而達到把持和暴利的目的。例如官營的鹽、鐵,這才真正屬於大人口中所謂的壟斷事業,便是有暴利,也是在府帑不足之即貼補國用,真不知本官這報館何德何能,竟能躋身壟斷事業之列?”
高世曼這幾年來也是賺了錢,這個她不諱言,但是她也辦了不少學館,更是開設了半邊天慈濟基金會,爲大夏的教育普及和慈善事業做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時報經常會刊發有關農時、農技的信息,國策時政也有不少,時報之所以市場佔有率居高不下,就是因爲其雅俗共賞的兼容性,無論是下里巴人,還是陽春白雪,時報巧妙而又水乳焦融地將之糅合在一起,滿朝文武,便是瞎子也都知道她斷腕願利天下的豪情。
如今有人彈劾高世曼,自然無人附議。高世曼這番鏗鏘言辭,更是深得人心。可不是麼,朝中並未給時報壟斷的機會,何來壟斷一說?
皇上心中暗樂,他微眯雙眼,就知道他給高世曼一天轉圜的機會,她定會將彈劾之人辯得甘敗下風。
殿中沉寂無聲,朱大人立在殿中,大有單絲不成線的無力之感,他被高世曼臉上漾出的淺淺笑意刺激到了,不管不顧鼓着眼睛道:“就算時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壟斷,可是它對客人挑三揀四、這就是違背了做生意的公正、公平原則,高大人是大夏商業界的楷模,你開了這偏見之先河,難保全國上下不會紛紛效仿,這於國於民都是大大的不利!”
高世曼挑了挑眉,故意道:“朱大人到底想說公正,還是公平?”
“這有什麼區別!”朱大人這會兒毫不猶豫了。
“朱大人有所不知,公平和公正區別可是大了”,高世曼繞舌全黑技能發動,就等着朱大人入套。
“有何區別!”朱大人又說一遍,可想而知他已經有些詞窮了。
“皇上,各位大人,下官以爲,公平和公正區別是很大的。舉個例子,官方舉辦跑步比賽,全國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均可參加,凡前十名,皆有獎金,這樣一來,人人平等,一視同仁,看似公正,實則並不公平。很顯然,最終能得獎金者,除了男子,婦孺老幼皆是鮮有機會的,朱大人,這比賽公正卻不公平,您以爲如何?”看着朱大人臉上變幻的顏色,高世曼暗樂。
若論胡攪蠻纏,她還真是甚少遇到強敵。不管朱大人應還是不應,都已被自己成功轉移了視線。
朝中大人各自細細思量,高世曼說的果然極有道理,有時候公正還真的不一定就是公平的,大家發現這點,都交頭接耳地小聲互相議論起來。
皇上居高臨下,見高世曼站在下面露出狡黠一笑,他忍不住咧了咧嘴。高世曼這話對他也有些許啓發。
時報是高世曼一手打造到今的,自開辦以來,於國於民只有裨益,尚無拖累,這個朱大人實在是有些吹毛求疵,皇上有意替她開脫,略想了想便道:“世曼,爲何客人上門卻拒之門外,莫非產能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