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兒落下,方家人自然聽見了,也就知道白糖這是瞧見他們了。
蘇鳳祁配合地朝着方家三口看了眼,撇脣說:“他們許是來給家裡人看榜的。”
“切。”白糖撇撇嘴兒,雖然她覺得跟方馬氏無冤無仇的,方馬氏應該沒什麼理由來設計陷害他們,可是在州府,自己只碰到這麼一個認識的人,不是方馬氏又是誰呢。
話音剛落,隔壁桌上立時傳來“咚”的一聲兒。方馬氏把手裡的茶杯狠狠摜在桌上,咬牙怨惱地瞪着白糖,隔了桌子說:“現在還真是什麼鄉下人都能跟我們坐一塊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先前白糖幾個沒下樓之前,白義和白禮已經在位置上和蘇鳳祁討論了好半天應試的事兒,是以,方家三口就知道了白家這位應試的學子叫蘇鳳祁。
白義白禮兩個聽到鄰桌的話兒,面色都有些發沉,白柳氏皺眉看白糖,“這是不是咱們隔壁的那一戶人家?”
白糖扯扯脣,“是”“怎麼不熟?”
白錢氏也知道當時他們搬去鎮上院子的時候的事,當時大家都在院子裡收拾東西,沒成想方馬氏來了,讓原本開心搬家的人都心理不大舒服。
從那以後白家的人便再也沒見過這方家的人,大家都快忘了這茬,今日突然見到這方馬氏,纔回想起當時的事情。
儘管白柳氏聲音不高,可兩桌離的近,方馬氏還是聽見了,頓時氣的險些把嘴脣咬破,白家這些卑微的農民,這是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裡,當着面也敢指指點點的議論他們家。
方馬氏是被氣的都變了臉色。不過,方青卻不是衝動無理智的人,當下壓了火氣,“好了,你們快想想想吃些什麼,聽說這家的招牌菜排骨湯還不錯,你往日裡不是最喜歡吃這個?”
方馬氏面色依舊難看,勉強鎮定下來,應聲,“你們看着點就好。”
就在這時,小二笑着走了過來,看看白家一桌,又看看方青一桌,笑問:“兩桌客官,可都選好吃什麼了?”
“我們要……”白禮話兒剛起了個頭,方馬氏就立刻不悅地打斷他,搶先說:“我們來一碗排骨湯,一盤小雞燉蘑菇,再來一盤素白菜。”
一羣衣衫襤褸的鄉下人,也敢搶在她前頭點菜,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出門在外,白禮自然不會和方馬氏計較這些,他只面上尷尬了一瞬,便耐心地等方馬氏把話兒說完,纔對那小二說:“聽說排骨湯是你們店的招牌菜,我們來一份排骨湯。”
“好嘞,除了排骨湯,您還要點其他什麼?
”“小哥兒可還有推薦的?我們一家從外地來,也不清楚咱們店裡什麼菜式好吃些。”小二倒是不嫌他墨跡,耐心地吐出一串菜式,分別介紹着每道菜的特色。
白禮聽了片刻,點點頭,問:“你方纔說的清燉羊肉怎麼賣?”
“一盤三十文。”
“哦,這樣啊……”白禮輕輕皺了皺眉,這道菜在縣城裡只要二十文,他踟躕着,打算換一道菜。
不過,還沒等他張口,白柳氏就用胳膊肘懟他一下,笑說:“祁哥兒這幾日都瘦了,糖姐兒巧雲團子他們也須得補充營養,再說咱們難得出門一次,別嫌貴,就點吧。”
白義也附和:“是啊,咱們大人就不說了,得讓幾個孩子吃好,貴就貴些,無妨。”
白禮想想也是,出門在外,還是別虧了孩子,便朝那小二笑說:“那就再來道清燉羊肉。”
“好嘞,客官,你們八個人只點兩道菜怕是不夠吃,再來兩個吧?”白禮想了想,又點了盤青菜,一碗白菜,外加一盤花生米,這些都是尋常的家常菜,可一家子難得出門吃一次飯,心情總歸是愉快的。
“壞了,方纔忘了要大米飯。”白禮忽然噌地站起身,打算追那小二。
蘇鳳祁噗嗤一聲兒笑,“叔快坐下,大米飯不用單點,一會兒每人送一碗,若不夠吃,自去盛就是,管夠飽。”
“竟然還送大米飯?比咱們縣裡的館子可大方多了。”白柳氏驚訝道。
白義笑着看幾個小的,“你們幾個長身體,多吃點,既然這裡免費吃,就多吃點。”
方家三口在旁聽着白家人這番樸實的對話,面色都有些微妙。
方馬氏哧了一聲兒,忍不住低聲奚落:“土包子。”
方青則是在心裡嘀咕着,這些人簡直就是上不得檯面的窮酸鬼,和他們鬥氣都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層次差太多了,沒必要!
方家人以爲自家暗搓搓的鄙夷沒人注意到,實則都被白糖收入眼中。白糖尋思着,往日裡累死累活掙銀子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今後能闊闊綽綽不至於捉襟見肘,眼下就是使銀子揚眉吐氣的時候兒。
剛纔她沒吭聲,只是不想強出頭拂了她爹和大伯的臉兒,他們爲人勤勉,自然不願在這些吃喝上頭多浪費錢兒。且讓方家人得意一時,心生鄙夷自然會自負傲慢,她和蘇鳳祁已商量好了對策,明着出不了氣,暗裡還拿他們沒法子麼。
忠禮堂用飯的食客多,後廚自然是忙的連軸轉,兩家人點過菜後,半晌不見上菜,白義一桌倒還好,說說笑笑,也不覺得等待有多煎熬。
方家人那邊,方馬氏面上已是泛起了焦躁,面前的茶水一杯接一杯續着喝,不時回頭朝後廚方向張望一眼,顯是飢腸轆轆,等的心焦。
好一會兒,那跑堂的小二風風火火端着碗排骨湯來,二話不說擱在白家人面前的四方桌上:“客官您的排骨湯,慢用。”
陳荷花早餓了,正等的心焦,突然發現白家這邊上了菜,她不由得支起身子看了眼方馬氏,“娘,怎麼他們先上菜?方纔不是咱們先點的菜麼。”
方馬氏登時就不樂意了,叫住準備離去的小二,沉聲質問道:“方纔我們點菜在先,我家也點了你們的招牌菜排骨湯,爲何卻先給他們上菜?”
白義正招呼着幾個小的吃菜,聞言,白家人紛紛都停了筷。
店小二先一怔,隨後意識到上錯了順序,不由得懊惱地抓抓頭:“對不住啊這位客官,我這就催催後廚,立馬給您上菜。”
“什麼叫這就去催?明明剛纔那盤菜就該給我們上纔是。”方馬氏皺着眉頭,不依不饒:“凡事都得有個先來後到纔是,你們開着這麼大的館子,怎麼這麼點小事都亂了章法?”
店小二隻得再次道歉:“實在對不住,眼下到了飯點兒,小店食客多,一時忘了分不清個前後也是偶有的,您多擔待,我這就幫您去催。”
其實也不怪這小二,實在是白義一家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那幾人顯然是從小地方來的,點菜時半天拿不定主意,他好一陣兒介紹,那桌人才把菜式給定下來,故而小二才能記得清清楚楚,排骨湯一上來,就先惦記着那桌客人了。
小二陪着笑臉,不停賠不是,方馬氏仍是心頭憤懣,憤憤道:“若不是他們等不得先戳了幾筷子,那道菜原該重新換到我家桌上纔是!”
白禮白義兩人聽了這話兒,心頭都有些不舒服,那“等不得”三個字,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嘲諷他們這些人沒出息嗎。
可饒是這樣,兄弟倆也還是不想招惹是非,白義當即站起身:“這位夫人,還請消消火,別責怪小二了,他也是無心之過,你瞧,我這筷子都是沒入過口的,也就剛碰了一下,夫人不嫌棄的話,這盤菜儘管拿去,我們一家也不餓,多等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