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私塾肯收他,他今後考科舉,只舉人試就需要兩名舉人外加一名進士作保,當地人都知道方馬氏是殺人犯,難免影響到外人眼中方書明的德行,誰還肯給他做保。
這些難關若不能解決,方書明的仕途就算是斷了。
方青嘆了一口氣,萬分不甘,卻只能無奈地說:“事已至此,實在沒轍。”
“憑什麼!我有哪一點不如她白糖,她白糖卻是毫髮未損,咱們家以後傳出去名聲都不好聽,白糖那個賤,貨,還不知道在心裡怎麼笑話我們家。”她全然忘了是自己當初從中作梗,才導致方青沉不住氣去僱兇報仇。
方書明趕忙說:“是啊,爹,娘不在了,以後咱們家怎們辦啊?”
這些年家裡都有方馬氏操持着,方馬氏現在不在了,家裡一下就死氣沉沉的。
方青被吵得頭都大,滿心煩悶,直接甩袖說:“我哪裡有什麼主意,你們這是要把我逼死才罷休!”
方書明直接氣的亂說話:“爹你自小念書用功,又參加科舉,可有什麼用,到如今還不是混得個白丁的下場,現在還不如一個賣菜賣肉的武夫,菜市的攤販還知道保護自己的妻子不受欺負,你眼下能頂什麼用?”
這話對一個男人來說那就是莫大的羞辱,方青氣得天旋地轉,臉紅脖子粗的怒喝:“這幾十年我簡直是養了個白眼狼!”
“白眼狼還有肉吃,眼下我們一家是連湯都沒得喝了,僕人都快僱不起了!連街邊的老鼠都不如!”
“好好好,我看你話裡話外已經完全不把我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裡,既這樣,你們家搬出去過你們的日子去,我也不攔你!”
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陳荷花再也忍受不了的抱住腦袋尖叫一聲:“你們都別吵了,你們使不上勁兒,我自個兒去想辦法!”
方青父子霎時間收聲,一個個震驚的看着陳荷花:“你一個婦道人家能想到什麼辦法?”
陳荷花攥緊拳,雙眸如磐石一般堅定:“我去找縣丞孟大人!”
孟大人是新調任來的縣丞,只要巴結好孟大人,有他出面,蘇鳳祁在縣學的名額也一定能保住。
方青似乎意識到什麼,警告地看着陳荷花:“你可是個有家有室的婦人,你怎麼能去找孟大人,就是去見孟大人,也輪不到你。”
陳荷花根本不在意方青的警告,冷笑道:“輪不到我就輪到爹嗎,爹已經連着幾天被孟大人拒之門外了,爹你都使不上勁兒,我自己想辦法就是,只求你們別拖我的後腿。我何須親自出馬,我只管叫上我爹和我娘一起去便行了。”
“明兒個我會村把我爹孃一起接來縣城裡,好歹互相有個照應,爹孃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書明是他們的女婿,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完,直接轉身就往外走。
第二天陳荷花果然回去把她爹孃都接到了縣城裡,把陳大木和陳李氏安置好以後,把自己的打算跟他們說了,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幫着掩護,所以她才把兩人給接了進來。自始至終方家的人都沒有露過一個面。
到傍晚時陳荷花便出了門,這個點兒,縣衙早已下衙。陳荷花是橫了一條心,直接去往孟大人的住處。
她在外面拍門,很快就有家丁打開門:“姑娘是?”
“我找孟大人有急事,勞煩你快去通傳。”
“你既不報名又不報姓的,叫我怎麼通傳,孟大人每日公務繁忙,哪裡有空接見亂七八糟的人……哎?你……你給我站住!”家丁一個不留神的功夫,陳荷花直接拔腿衝進院子。
家丁在後面追趕,陳荷花一口氣跑到二進院子裡,還想再往裡跑,卻被家丁給捉住。
“你這姑娘,怎麼這麼沒規沒矩的,孟大人府上也是你能私闖的,還不趕緊離去!”陳荷花奮力掙扎,一雙眼睛裡閃動着決然,大聲呼喊:“我要見孟大人,我要見孟大人!”
話音剛落,從廊角處走出來一個婦人:“是什麼人在外頭喧譁?”
家丁脊背一僵,立刻恭恭敬敬道:“夫人,這姑娘要闖進來見孟大人,下僕沒能攔住她。”
孟氏倒是好性情,非但沒怪罪,反而還面露擔憂,看向陳荷花:“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陳荷花眼睛一亮,奮力爭脫家丁,跑到婦人面前說:“孟夫人,我叫陳荷花,今日來找孟大人有要事說,請您通融通融讓我見他一面吧。”
孟夫人年過四旬,一看面貌就是個和藹的婦人,陳荷花隨即眨巴眨巴雙眼,擠出兩滴楚楚可憐的眼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孟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大閨秀,見眼前的姑娘如此可憐,必然有難處,當下也不計較她私闖,趕忙把人扶起來:“快起來,我一個婦道人家,從不參與衙門裡的事,你若是有難事,只管給我家老爺說就是,他在書房裡,來福,你帶着她去見老爺。”
家丁領命,帶着陳荷花去往書房。
正在書案上看書的孟大人疑惑地看向推門走進來的不速之客:“你是哪個?”
陳荷花轉身將門關住,直接走到孟大人面前:“我叫陳荷花,我爹是一個鄉紳叫陳大木,今日我是有事相求……”
她刻意壓細了聲音,一副柔弱拂柳之姿站在那兒,惹人憐愛。
孟大人放下書本,面色倒是和藹了一些:“我並不認識此人,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今日來確實有些事要麻煩孟大人,只是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想請孟大人半個時辰後去茶樓一敘,想好好與孟大人詳細說說。”
也虧得她敢說,這番話根本就是胡扯,一個村裡的鄉紳,怎麼可能請得動正八品的縣丞,提出這種請求不僅是自不量力,簡直就是冒犯。
孟大人皺起眉,原本是要訓斥她幾句,可一擡眼,看到陳荷花通紅着一張臉,小嘴撅起,一副低眉順眼,可憐巴巴的樣子。
訓斥的話就噎在了喉嚨裡,咳了咳,說道:“有事你就在這裡說,沒事就快走吧。”
陳荷花見孟大人不像是油鹽不進的,頓時“惡”向膽邊生,賴在那兒不走,央求道:“大人,您是最好的父母官,您就通融民女一回,給家父一個見你機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