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內,昏黃的燭光下,洛天寧雙手緊緊地攥着掌心中的青花瓷茶盞,目光緊盯着豆粒大的燈焰,面色凝重不苟言笑。
“小姐,你沒事吧?”
若水望着一回來就正襟危坐的洛天寧,心中早就是一陣疑惑,但是她沒直接問出來,而是選擇等等看。
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洛天寧還是獨自待在自己的回憶裡,她心中不禁微微一怔,面上隱隱地帶些憂愁之色。
“……”
洛天寧似乎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手持着茶盞,目光一瞬不瞬地緊望着那跳躍的火光。
“小姐,你可是遇到什麼大事了?”
若水緩緩地走到洛天寧的身邊,然後伸出右手在她的面前輕輕地晃動兩下,聲音喑啞滿帶着忐忑。
她從未見過洛天寧如此模樣呢,今日竟然得見,那她一定是遇上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不然也不該是這種模樣。
“嗯?”
洛天寧驚呼一聲,望着眼前的若水,好看的眉頭微微蹙着。
“小姐,你自打回來之後便一直靜坐於此,可是遇到什麼棘手的麻煩事了。”
若水望着洛天寧苦思冥想的模樣,心中不禁微微不寧起來。
“的確遇到了。”
洛天寧伸手輕輕地揉揉眉心,擡眸朝着若水淡淡地一笑,滿是無奈和悲哀。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若水望望窗外的天色,天邊漸漸塗抹上一層魚肚白。
天快要亮了——
“小姐,已經是黎明瞭。”
洛天寧微微點頭,捏着自己的眉心,輕輕地嘆息兩下。竟然都到了這個時辰,她似乎一回來就這麼坐了兩三個時辰,怪不得若水會擔憂。
“若水,你先去打些洗臉水來吧,雖然事情有些棘手,但是暫時還不能傷到我一分。”
洛天寧對着膽戰心驚的若水,和煦地一笑,露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
“是,小姐。”
若水見到洛天寧如此輕鬆地神情,心中不禁微微鬆口氣。她還以爲是多厲害的事情,如今被洛天寧這樣一說,她也就放下心來了。
她家小姐如此模樣,想必有辦法解決那件棘手的事情了。
“那快去吧,我整個人都迷瞪的不行。”
洛天寧緩緩地從木凳上站起來,然後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輕聲笑着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小姐你稍等一會兒。”
說罷,若水就朝着洛天寧恭敬地欠身,然後連忙邁着細碎的步伐離開了。
“說起來,還真的有些麻煩。”
洛天寧的目光緊緊望着離去的女子,不禁緩緩嘆口氣,想起昨日晚上和降羽所見所聞的那些,她感到的便不僅僅是棘手二字。
……
“你到底是誰?”
洛天寧當時很想知道降羽究竟是何身份,爲何會有底氣和李灝辰這個功名顯赫的戰神對峙。
即便是江湖中的佼佼者,也不會傻到和有權有勢的皇親國戚挑釁的。
但降羽不僅僅挑釁,還暗中辱罵,洛天寧不得不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曉,只不過不是目前罷了。”
降羽轉過頭望着少女,輕抿着好看的脣角笑了。
“要到什麼時候。”
洛天寧眸光微動,盯着降羽似乎有些不滿。
“合適的時候。”
降羽搖搖頭,一隻手輕輕地抵着自己的下頜,沉思了一會兒,才鄭重其事地說道。
“什麼是合適的時候。”
洛天寧準備追問到底,她很想知道降羽到底在隱瞞着什麼。
“這個麼……天機不可泄露……”
降羽嘿嘿一笑,脣畔揚起的弧度裡似乎包含着隱隱的調侃之意。
“……天機?呵呵……”
洛天寧聽到那句無比熟悉的話,頓時感到腦子一陣抽搐。
天機不可泄露,這句話似乎是所有神秘高深的最佳代言詞。
她不過是想知道一件降羽知道的事情罷了,爲何要搞得如此神秘。也罷也罷,目前她還要憑藉着降羽大長老的庇護生存呢,所以不要輕易惹怒他纔是。
若不是他的話,恐怕林慕晴也不會離開。那她就十有八九地直面那個武功可怖的女人。
“走吧。”
降羽望見洛天寧正在沉思,於是就輕輕地拉了她一下,便帶着她一起朝着那片神秘的竹林而去。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降羽便和洛天寧來到了竹林前。
“這裡還真如你說的,陰氣過重啊。”
突然吹來一陣涼風,洛天寧不禁伸手拉攏好自己的外衣,瑟縮兩下苦笑着道。
“接下來我去破除陣法,你就在這裡好好站着,不要輕易走動。”
降羽鬆開抱着洛天寧的雙手,然後鄭重地囑咐着她說。陣法一旦進入到破除的狀態,恐怕會出現反噬等一系列的不可知事情。
洛天寧如今站的地方離陣眼極遠,想來應該是安全的所在。
“好,我知道了,你,小心些。”
洛天寧再次拉攏一下自己被風吹的凌亂的外衣,深深地望一眼降羽,重重地點頭說道。
“放心,我會沒事的。”
說罷,降羽便駕馭着輕功朝着竹林深處而去。洛天寧站在遠處,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能見到竹林間時不時閃爍的光芒,以及震天動地的聲響。
這竹林裡的陣法,還真是厲害。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後,洛天寧才遠遠地聽得一個低醇綿遠的聲音在喊她。
細細一聽,竟然是降羽的聲音。
於是,她就連忙駕起輕功,朝着聲音的方向而去。
“大長老,你可是破解了?”
洛天寧小心翼翼地進入到竹林中,感到自己渾然沒了初開始進入那種壓迫感,於是便望着帶着銀色面具的降羽疑惑地詢問着。
“嗯,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降羽點點頭,望着竹林前方的幽暗小徑,不禁微微蹙着眉頭。
“……厲害。”
洛天寧暗暗在心中好一陣誇讚降羽的好本事,心中不禁由衷羨慕起來。
他這本事可以和前世的自己有一拼了。
降羽走到前面探路,洛天寧緊緊地跟隨其後,雙眸緊緊地環顧着四周,一有風吹草動,她便凝神諦聽哪方。
“你來這裡到底要找什麼。”
如此找了一會兒,降羽不由得停下腳步,朝着洛天寧無奈地望一眼,然後淡淡地勾着脣畔輕笑着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
洛天寧感到有些失望,便緩緩地垂下頭顱。
“好吧,那我們繼續……”
其實降羽的內心是苦悶地,洛天寧竟然都不知道來這裡的目的,有一瞬間他的確有種想要抽她一耳光的衝動,但最終給忍下了。
“是這個麼?”
降羽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一座墳墓前,然後伸手指着那凸出的小山,脣畔微勾着憔悴的笑容,冷冷地詢問着。
“……大長老,你在開玩笑麼。。”
洛天寧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覺得降羽在拿她消遣,於是面上不由得一陣苦悶。
她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出來找一座墳,說出來還真是閒的慌。
“既然不是,那我們再好好找找吧。”
說着,降羽就緩緩地朝前走一步,脣畔仍舊掛着淺淡的笑意。
洛天寧對於半夜裡發現一座墳,心中早就一陣不爽快了,於是也就跟在降羽的身後離去。
正好好地走着,突然撞到了一堵厚重堅實的牆壁,她的鼻子頓時一紅,眼眶就酸脹起來。
“疼死了,哪個賤人?”
洛天寧不由得恨恨咒罵一頓,猛一擡眸便瞧見了正陰冷望着自己的降羽,心中頓時一驚。
那個賤人——就是降羽大長老?
“大長老,一切都是誤會,誤會,你別……”
洛天寧連連朝着降羽擺手,臉上的笑滿滿地盡是虛僞。她覺得自己挺有理的,只不過一碰到降羽那樣冷然的目光,心中就先一步認輸了。
她,還真是,丟臉面。
“閉嘴——”
降羽冷冷地瞥一眼洛天寧,目光緩緩地轉移到那座矮小的墳墓上,不由沉思起來。
“好好,我閉嘴,我閉嘴。”
洛天寧重重地點頭,臉上的笑意反而變得更加絢爛。
等到她意識到降羽的目光全部凝聚在那座墳墓上的時候,她便也隨着他漫不經心地瞥一眼。她不知道這普普通通的墳墓到底帶了何種魔力,竟然要紅閣的大長老如此……困惑且爲難……
“這……鬧鬼了……”
只漫不經心的一眼過後,洛天寧整個人便不自覺的細微顫抖起來。
一定是鬧鬼了,要不然這墓碑上的名字怎麼會是——
洛天芙呢?
洛天寧不由得伸手輕輕地揉揉眼,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穿越到這個時空的未來了。若不是穿越的話,爲何眼前這裡有洛天芙的墳墓。
“不是鬧鬼?或許是死而復生呢。”
降羽饒有興趣地緊盯着那座墳墓上的墓碑,輕聲地冷冽一笑,然後轉頭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的洛天寧,興致勃勃地輕笑着。
“依依,要不然你先來解釋解釋自己所說的‘死而復生’吧。”
“……”
洛天寧一聽到降羽的這話,整個人宛若置身於冰冷的牢獄中,他拐彎抹角竟然只是爲了那個答案。
降羽大長老的耐心可真是——十足充分啊。
“大長老,等到你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我的時候,我定把自己的也告訴你。”
洛天寧淡漠地一笑,望着降羽鄭重地說着。
這在她看來,就是等價的秘密交換。
“好。”
降羽點點頭,然後指着那座矮小的墳墓,胸有成竹地說道。
“這,便是你要找的東西。”
聽着他的這番話,洛天寧不得不贊同一次。
她還真是的,大半夜出來找一座墳墓,而且還是洛天芙的墳墓,不過想想之前李姑姑口中唸叨的那些話,倒覺得或許這座墳墓的存在是合情合理的。
只不過若這墳墓裡躺着的是真正的洛天芙,那在洛府的那個洛天芙是何人。
……
越想洛天寧便越覺得一切或許在往更有趣的方向發展,於是她的脣畔輕輕地抿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望着降羽冰冷的目光,感激地緩聲說道。
“這次還真要多謝大長老。”
她在心中已經對此有了計策,或許可以一步步引誘洛天芙上鉤呢。
“不必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降羽淡淡地一笑,似乎根本不把洛天寧的道謝放在心上。
“這裡陰氣過重,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洛天寧重重地點點頭,之後便在竹林外和降羽說些客套話道別。
……
如今身處於聽雨軒的洛天寧,越想昨晚的事情便越覺得其中貓膩甚多,不禁輕輕地蹙着眉頭。
“暮夏,芷容。”
洛天寧冷冷地呼喚着,不多時二人便迅速地從暗處走出,然後齊整整地朝着洛天寧恭敬地作揖。
“暮夏,你的傷勢如今可無礙了?”
洛天寧緩緩地擡眸,望一眼渾身散發着冷氣的暮夏,淡淡地問着。
“多謝主子關懷,傷勢已經好多了。”
暮夏聽着洛天寧問候的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溫暖的浪潮。
“好了的話,我便可以安心給你下達命令了。”
洛天寧淡淡地笑着。
“請主子示下,屬下一定盡心竭力地完成。”
暮夏說着便再次朝着洛天寧深深的一拜,那語氣、那神情,似乎就算是洛天寧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樂意之至。
“這件事情需要你和芷容二人共同完成。”
於是,洛天寧便讓暮夏芷容二人緩緩地湊近自己,然後輕聲地囑咐他們如何如何,之後二人便領命退下,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讚揚的笑容。
“小姐,奴婢順便去了廚房拿了些早膳。”
若水緩緩地從門外走進來,一邊恭敬地端着手中的早膳,一邊面帶和煦的笑容。
“若水你來的正好,這是那日申彭御交給的獅頭令,今日你便和念夏一道去把那隻私兵帶回來吧。”
說着,洛天寧的脣畔勾着一抹深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