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見曹琳的窘狀,正欲起身相援,不料慢了半拍,被郭嘉搶了先機。心道若自己再不有所表示,只怕來日某人會對今日之事不依不饒。
一把抽出隨身攜帶的鄧師劍,一聲長吟,抱拳道:“適才見曹大小姐舞姿婀娜,不似人間所有。孟良技癢,模仿剛纔劍意,各位看看孟良的悟性如何。”
隨即下場,面對着曹琳,認認真真的模仿起曹琳剛纔的一招一式。一邊舞,一邊頻頻向曹琳做出邀請下場的動作。那曹琳終於爲他的熱情所感染,拔出劍來,和他舞在了一起。
這本是單人舞的設計,現在多出一人,初時顯得有些生澀。但二人均得到過史阿的指點,也算是師出一門。何況又彼此心有靈犀,不到一會,便逐漸默契起來。孟良劍路一熟悉,便開始隨心所欲的發揮,不斷地加入了一些現代舞的動作。時不時的輕託一下曹琳的手肘,或是從她的腰間急速的掠過,這些細微的小動作很快讓曹琳沉浸在幸福之,一臉的享受。
再看甄宓,雖然看不清她在面紗下的神情,但從她的專注來看,她也真真切切的體會出了雙人劍舞創造出的意境。
沮授再度舉起酒杯向郭嘉示意:“奉孝老弟,咱們是不是該爲孟先生如此高的悟性幹上三大斛啊?”
郭嘉一舉手的酒斛,應道:“先生海量,奉孝自愧不如。但酒逢知己千杯少,奉孝願捨命相陪。我就幹了這斛葡萄美酒。”
沮授搖頭:“葡萄酒有什麼勁,孟先生是這樣,奉孝也是這樣,唉,你們年輕人倒還不如我們這些老傢伙了。”
郭嘉一口飲完斛的酒,擡起衣袖擦了擦嘴,答道:“公與先生有所不知。徐州此地用糧食釀酒是嚴格限制的,每年只有區區千斤的計劃。其還有一部分是軍用療傷的。所以,大多時候在徐州喝到的烈性酒都是來自於外地。我主曹操拿下兗州、豫州之後,深感糧食不足,百姓都在忍飢挨餓,也效仿徐州,下達了禁止用糧食造酒的命令,兗、豫二州現在以糧食釀酒是違法的。沒辦法,奉孝只得愛上葡萄酒了。比不上你們冀州啊,物產豐富,官府每年僅酒稅就可以維持日常運作了。”
郭嘉的一席借題發揮的話讓沮授默然。郭嘉說的都是實情,自己曾經爲民生問題向袁紹獻上八策,其有一條就是裁減各級官吏冗員,減少官府向農民收取的租賦,讓老百姓修生養息。可這八策袁紹只採用了兩策,其餘則束之高閣。反而在背後爲郭圖等人譏爲沽名釣譽。
官府爲了維持運轉,暗地裡對私自釀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每月奉上若干稅銀即可,而經辦之人更是上下其手,從牟利,苦的是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如此下去,談何政治清明。反觀曹操、孟良,令行禁止,處處考慮百姓生計,這正是袁紹所缺乏的。民心,是決定一個政權的基礎啊。
想到這裡,沮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一邊的貴公袁尚卻聽不下去了,開口反駁道:“冀州物產豐富,乃是我袁家治理有方。官府僅酒稅一項即可滿足開銷說明我們流通渠道暢通。糧食用來造酒,酒價高於糧食,是對糧食更好的開發利用。反過來也鼓勵了農民的生產熱情。冀州之策在於疏而非堵,從這點上,你們的見識卻是差上了一籌。”
郭嘉也不擡眼看袁尚,自顧自的用小刀切下一片白灼的海螺肉扔進嘴裡,一邊細細的咀嚼,一邊自言自語道:“去年某月,離鄴城十五里的王莊,全莊人集體背井離鄉,沿途乞討。因爲他們在糧食豐收的第三個月家就沒餘糧了;數月之後,河間府千餘農民因爲官府賦稅太重,嘯聚山林,袁家大公袁譚親率禁衛軍前去鎮壓,耗時兩個月;冀州全境,釀酒作坊有據可查的一千三百四十二家,其,袁家的佔了八百五十二家,審家佔了二百一十二家。私下的作坊據說還要高於這個數字。”
袁尚氣急敗壞的爭辯道:“你,黑白不分、混淆是非。刁民聚衆乃是黃巾餘孽的鼓動,與官府何干?”
郭嘉依舊慢吞吞的說道:“我們兗州,最低一級的官吏年俸四百石,雖然富足不夠,但養家有餘。冀州官吏,最低一級年俸三百石,比兗州還少一百石,但一人做官,全家富足。有童謠說,寧爲鄴城一書記,不願耕作千畝地。做一個年俸三百石的小小書記,居然勝過了有千畝家產的小地主,這也是個很奇特的現象啊。”
“你、你、你,一派胡言。”袁尚這回真是無言以對了。
冀州的吏治敗壞,袁紹也是知道的,幾次想着手整頓,但是,拔起蘿蔔帶起泥。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是手下大將、謀士、豪族、門閥舉薦的,牽一髮動全身。更有逢紀等人義正詞嚴的勸解:“非常時期,不可妄動。這些人爲利益驅使,自然死心塌地的爲袁家賣命。水至清則無魚,吏治一旦太清明,衆人無利可圖,人才便會大量流出。唯有利益這誘餌纔可使將士用命,將來待到天下一統,再着手大力整頓不遲。”
逢紀等人出的這奇謀,沮授是很不以爲然的,但他又不可公開反對,否則得罪的就不是逢紀等人了,而是整個利益集團。
但,現在三公袁尚被郭嘉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噎的說不出話來,自己再不出頭,回去不好交差不說,這面上也下不來。
沮授清清嗓,拱手向孟良致意:“孟先生和曹小姐的劍技絕妙,我敬二位一杯。”說完,將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轉向郭嘉說道:“奉孝老弟,你剛纔說你長於奇謀,爲何不能理解我主袁本初深謀遠慮?冀州新立,人心不穩,正是廣招人才,將士同心之時。此時如大力整頓吏治,會給人以嚴刑峻法之感,有損我主宅心仁厚的形象。非常之人行非常之道,袁本初奉行的真正是德化衆人的王者之道啊。”
郭嘉搖頭:“非也非也,公與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冀州原刺史韓馥闇弱,奉行無爲而治,以致吏治鬆弛,德政不舉,威刑不肅,而今當亂世用重典,整頓吏治,嚴峻刑法,方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沮授內心暗自苦笑,這郭嘉的說法跟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可袁紹不從,奈之以何?現在這郭嘉率真直言,絲毫不肯退讓,如何讓袁尚體面的下臺,這可成了沮授棘手的問題。
“我主袁本初四世三公,天潢貴胄,門生故舊遍及天下,獨佔人才之優;新得幽州之地,帶甲之士百萬之衆,上將千員,更有顏良醜張頜高覽皆萬夫不當之勇,正是兵精糧足之時。居高臨下,後防無憂,得地利之優;以盟主身份號令天下又得天時之優。如此雄才偉略之主,豈是常人以常理可以猜度之人?”
沮授雖然謀略出衆,卻是性格耿直之人,辯才上更不是郭嘉的對手。剛纔一番話他只是爲了袁尚體面的下臺,情急之間冒出來的。但,他確把雙方爭論的焦點轉移到袁紹身上。
那郭嘉本是極度聰明之人,就等待着找機會攪黃他們雙方的談判,一見沮授雙手將這個機會送上門來,豈肯放過。只見他哈哈大笑道:“袁本初豈是可以侍奉之主?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有人才不能用,有雄兵不能將,居其地而擾其民。此等角色,偏隅一地苟且偷安尚可,一旦取了幽州便是敗亡的開始。”
那沮授再好的風度也架不住郭嘉如此挑釁,和袁尚雙雙跳起,拔劍怒吼道:“對其辱其父,對人臣辱其主。郭奉孝,今日之事不可善罷干休,我要讓你血濺當場。”
那郭嘉很無辜的像沒事人似的對這孟良手一攤,說道:“君動口不動手,大家只是交換一下看法,何必如此激動。”
孟良暗樂,卻儘量板着臉嚴肅的說道:“奉孝,你酒又喝多了,說起話來百無禁忌,這叫我這做主人的如何是好。來人,送奉孝先生下去休息。公與先生,本來是場盛宴,卻鬧得如此結局,實在是抱歉,大家都散了吧。好好休息,消消火氣。”
沮授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見孟良如此說,只得氣鼓鼓的拉了一下袁尚,對着孟良行了個禮,揚長而去。
那甄宓起身,走到孟良面前,卻將臉上的紗巾盡數撩起,披在發後。微微鞠躬道:“謝先生劍舞,小女有所感,席間自作琵琶曲一首,有機會還得向先生請教。”
直到此時,孟良總算見到了甄宓的真面目。
恍惚間,甄宓整個人的面容全部消失了,唯有一雙通澈無暇的大眼睛是如此的純淨,不含一點雜質。真是我見猶憐!孟良暗自感嘆道。
孟良剛回到家,門衛便前來通報:“郭嘉郭奉孝先生求見。”
“快快有請。”
郭嘉神氣活現的一搖三擺的走進來,走到房門口,這才耷拉着腦袋,怯生生的叫道:“郭嘉有罪,前來致歉,還望天佑兄海涵。”
孟良早在屋裡看到了郭嘉的神態,劈頭便吼道:“奉孝,你,你太不象話了,氣死我了。如此鄭重的場合讓你一番胡攪蠻纏弄得刀兵相見。唉,都是我交友不慎,怎麼認識了你這號人,真不愧是浪啊。”
郭嘉故作驚訝的擡頭:“我還以爲你要重謝我呢,謝謝我成全了你的好事。”
“謝你什麼,本來今天我們要和沮授先生商談雙方協約的細節,都讓你弄得不歡而散了。我還謝你?”
郭嘉嘻嘻的笑道:“得了吧,你那點小心思還瞞得過我郭嘉的眼睛。從你下場舞劍開始,我就明白了你們已經做出了決斷。哎,曹家那丫頭現在幸福的象花兒一樣。天佑兄,我這浪真是浪得虛名,你纔是花間聖手,把一個個小美女迷的好像失了魂一般。”
“噓,閉嘴。聲音輕點,你還想不想在這屋裡坐下去了。”孟良聽到郭嘉如此說,趕緊回頭看看。
“嘿嘿,午的酒菜沒盡興,我這不追到府上來了。聽說萬嫂、龐嫂在家,我可是特意請安來了。哎,兩位嫂,這是我帶給你們的禮物。晚餐不用太麻煩,把我哥哥的好酒拿出來就行了。”
孟良無奈的搖搖頭,鳳翔城大酒店在濮陽開了分店,這郭嘉是那裡的常客,跟萬三兒她們都已經混得很熟了。
兩人房坐定,郭嘉才一改嬉笑的神態,認真的說道:“天佑兄,郭嘉此次是真的佩服你了。袁紹給你們開出瞭如此大的條件,你們都斷然拒絕。可見兄長真是重諾守信之人。請受小弟一拜。”
孟良這才明白,原來郭嘉以爲他們拒絕袁紹的條件是信守在城南山莊定下的秘密之盟,當下也不說破,只是迴應道:“我們依舊按照既定的戰略行事,這個沒有改變。”
郭嘉笑道:“如此,我便可以回去交差了。我此行來的兩層意思,一是促成你和曹琳的親事,這個現在已無問題;另外一層意思,是曹丞相讓我轉達的,我們準備在官渡此地和袁紹開戰,時間就在下月。到時候,還得請你們青州的人馬助我們一臂之力,特別是高順部的騎兵陷陣營。”
孟良答道:“既然已經結盟,軍事上我們會盡力的。我安排一下,下月我將趕去青州,親自參與這場戰鬥。”
“那太好了。我們內部對是否開戰一直爭議不休,今日得到你的承諾,我們就有了必勝的把握。你看看如此安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