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再遇晏殊

新年悄然而過, 不說住在客棧的李靜,就是客居驛館的幾人,對於這個新年, 過得也有些不太上心。

那些省試落第的人, 成績太差的, 都已經回鄉了。排名靠前的, 還在準備再一次的補考。

而考過的那些人, 過了最初的興奮之後,反而是越來越多的忐忑和緊張。

雖說朝廷嚴令禁止門生故吏,結黨營私。可是, 那些過了初試的學子們,有心仕途的, 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忙着結交當權的官員。

這些事, 李靜不感興趣。朱說做了什麼, 用了什麼手段,她也不想知道。

水至清則無魚, 朱說要踏入官場,想要有所作爲,交遊、自薦或者其他一些手段,都是要用的。

李靜不願意自己的原因害他被人在背後詬病;同時,她也不會用自己手中的關係幫他修橋鋪路。

如果朱說真的適合政治, 沒有李靜的幫助, 他也能一步步踏進官場, 也許會辛苦一些, 但是, 無疑,更能鍛鍊他自己;如果朱說沒有從政的能力, 那麼,還是讓他早些知難而退地好。

李靜在從劉府搬出來的時候就想到了。一方面,可以避嫌;另一方面,以後不管她與朱說在一起走到哪裡,他的路,都要靠他自己的力量前行。她願意與他同甘共苦,卻絕對不會借與他裙帶關係。

這已經是李靜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的妥協了。本來,就她自己而言,就是更喜歡工者、商人,而不喜歡士的。可是,她喜歡的人選擇了仕途,她既是喜歡他,自然要尊重他的選擇,而不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她。

瞞下朱說她被冊封爲郡主的事。一方面,李靜是不想朱說更加在意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另一方面,卻是李靜自己的私心。她不想朱說利用她這一層關係。

她與劉禪再怎麼交好,那也是私交。她不想牽扯利益,更不想利用劉禪去爲朱說求取些什麼。

某種意義上,李靜身上,是帶有那種落魄不得志的文人的頑固清高的。就如屈原,就如陶淵明。雖然,她總在聲稱她更喜歡藺相如,更喜歡范仲淹、張居正。

可是,如果李靜踏入政壇,她的性格,註定讓她被同僚排擠、被上司厭惡。

好在,李靜從來無心天下蒼生,也無心富貴權勢。

如果不是喜歡上了朱說,不管她身邊的人走多遠,她都只會守在她的那個別院裡,偶爾出去遊山玩水,每日堅持習武健身,這樣水清無波,同時,無色無味的在這個一直沒有辦法適應的異世過完沒有根的羈絆的一生。

不過,這個時間畢竟沒有如果,發生過的事,就是已經發生了。

而且,不管李靜如何避諱,她身在一定的環境中,有些事,就是想要回避,都避不開。

開春之後,馬上就是殿試。

儘管李靜曾經堅定的聲稱自己是一個無神論者,可是,正月初八這一天,爲了討個吉利,李靜還是天沒亮就起牀,坐上前夜就僱好的馬車,到驛館接了朱說、摩西等人到相國寺參拜求籤。

李靜自以爲自己算是早得了,她在卯時剛到就出門了,到驛館接了朱說他們,又行到相國寺山下,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可是,相國寺的山下,已經停靠了一片馬車,他們的馬車,根本不能近前。

看到這樣的情景,李靜不難想象山路上的人潮,本來就對朝拜有些牴觸猶疑的她,更加不想上前了。

可是,看看坐在她旁邊的朱說,又看看被她攪了春夢,此時仍然打着哈欠的萬麒,李靜咬了咬牙,還是督促着他們下車。

根據李靜的調查,每年進士錄取的人數,不過百人,加上明經諸科,也就兩百零幾人。而且,一般過了省試參加殿試的,除非犯了特別大的忌諱,都會授予名次的。

也就是說,今年參加殿試的士子,最多也就兩百多人。

可是,看着山路上前前後後的,幾近摩肩接踵的行人,李靜打眼看了一遍,這麼早就聚集了這麼多人的話,今天,到相國寺參拜的人數,怕是會超過千人。

就算加上她這樣的無關陪同人士,這個數量,也太多了些。

況且,李靜也沒有聽說每年科舉錄取的進士中京城出身的人佔了多大比例,那這一頂頂的菱轎、三五成羣的婦人作何解釋?

李靜隨手幫一箇中老年婦人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香燭,遞到她手中問道:“夫人,不知家中哪位公子參加今年開春的殿試?”

婦人本就走路走得有些累,心情不好,被李靜這樣莫名其妙地一問,如果不是看着她剛剛幫她撿起了香燭,又是一身華服一眼就看出是個惹不起的尊貴人,她早就對李靜發火了。

即使不敢向李靜發火,婦人的態度也有些怪怪的。她接過李靜遞過來的香燭,微微點頭算是道謝,錯開後面走上來的人,站在石階邊沿答道:“這位小少爺真會說笑,像老身這樣的粗賤人家,哪裡供得起孩子讀書?”

被婦人這樣提及,李靜纔看仔細,她的衣服,雖然極其乾淨,卻是那種質量最次的綢布,而且,仔細一看,絕不是當年新品。

李靜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卻還是問道:“不知夫人今日趕這樣的大早上山,所謂何事?”

婦人本欲沿着路邊歇一會兒,被李靜打擾了,神色不耐地道:“小少爺是外地人吧。連道源法師新年第一天開壇講經的日子都不知道嗎?”

李靜神色尷尬的跟那位婦人拱手說了句“受教”,快步追上前面緩步的等待她的一行人。

看看左右行人大多數都準備了香燭,李靜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只聽客棧老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參拜求籤多會靈驗。沒想到今天還是相國寺和尚開壇講經的日子。反正離殿試還有一段時間,要不,我們今天就別湊這個熱鬧,先下山吧。”

說是下山,已經走了三分之一山路,李靜回身看了看石階上越來越多的行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尷尬苦澀了。

朱說拉下李靜放在後腦勺上的手輕輕握了一下,又鬆開道:“既然來了,就上去吧。這個時候載回去,小心得罪神明。”

李靜看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只得率先走在前面道:“那我們走快些,趁人不太擁擠的時候上山。早早參拜,早早下山。”

幾個人看着李靜一步兩階的背影,不約而同地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明明聲稱自己不信神佛,卻還堅持着起個大早拉着他們到寺院參拜。這得是多麼病急亂投醫,才走到這一步呀。

參拜過後,幾人並沒有如李靜所願下山。而是擠進講經堂,聽道源大師開壇講經。

雖是初春,可是,一個房間擠了幾百人,那股熱氣以及汗漬的氣味,還是讓李靜有些吃不消。

見朱說幾人聽得認真,李靜也不好拉他們離開,只是,她自己着實是受不了了。拉了拉朱說的衣袖,對他比了比後山的方向,又對着正在講經的道源和尚和他身後的佛像合了合掌,李靜就悄悄退出了將講堂。

出得大堂,鋪面的寒氣讓李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是,空氣中清新的氣味,還是讓她忍不住貪戀地做了兩個深呼吸。

李靜走到積雪未及完全融化的竹林,本來以爲這種日子凡來相國寺參拜的,都聚集到講經堂了呢。

可是,看着前面小徑上的一排腳印,李靜微微覷眉,她難得想到了清靜地方,竟有了先來之客。

李靜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決定往竹林深處走去。雖然知道,對方多半是跟她一樣,想塗個清靜纔來到這冷冽荒涼的竹林的。可是,她一時之間,着實是想不出其他清靜去處。另一方面,更怕朱說他們離開之時,找不到她。

“大不了我不跟他說話就是了”,李靜這樣想着,腳下的步伐卻放輕了許多,甚至,不自覺間,提氣運起了輕功。

李靜是真的有心不理那人的,可是,好巧不巧,那人正是她來京城這麼長時間,認識的爲數不多的人之一。還是讓她印象非常深刻之人。

隨着李靜一聲輕忽,原本背對着負手而立的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那人先是一怔,隨即,顯然是認出了李靜,掩映在雪白的狐裘圍脖中的臉上露出微微一笑。

不說傾國傾城,卻也着實溫文爾雅,暖色宜人。

莫名地,這個笑容讓李靜想起了幾年前那個晚上的李讓。同樣是掩映在狐裘下的臉,比這張臉稚嫩、比這張臉漂亮,當然,也比這張臉憔悴,笑容也比這張臉更加直爽親暱。

心中微微搖頭,揮散已經逝去的影像。李靜率先拱手開口道:“晏大人,新年好。”

晏殊被李靜這種狀似無意又狀似親暱熟稔的打招呼方式弄得片刻怔忪,過了片刻,才收拾了情緒微微點頭還禮道:“郡主好。”

李靜見晏殊這樣的反應,知道對方必是因爲自己打擾了他的獨處在生氣了。早知道竹林深處的先到之客是認識的人,她寧願到佛堂門口站着望天,也不過來了。

可是,來到來了,不想打擾也打擾了,現在再這樣離開,人家的情緒也已經被她的貿然打擾劈壞了。

李靜臉色微紅地撓了撓頭道:“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過來圖個清靜,也做好了不驚動先客的覺悟。只是,剛剛乍然看到晏大人,一時情不自禁,打擾了晏大人獨賞雪景的意趣,還望晏大人見諒。”

晏殊本來就沒有生氣,李靜這樣紅着臉道歉,更讓他的心情愉悅了三分。

下意識的,晏殊摘下了頸上的圍脖,遞到李靜身前道:“山中風刺骨,郡主穿得單薄,小心受寒。”

李靜有心說我有內力,不會覺得冷的。

但見晏殊解下的只是圍脖,而不是披風,她覺得太過推拒,反而會尷尬。因此就道了謝接過,隨手系在了頸間。

晏殊見李靜毫無嫌隙地繫上他遞過來的圍脖,心中的愉悅,又化開了一層。

每次見到李靜都會覺得開心,不管是初見時,還是隔了幾個月再見時。

兩人拂過石凳上的積雪落座,晏殊隔着石桌看向李靜道:“郡主今日怎麼有興致來相國寺?”

李靜本來就是想這樣安安靜靜坐着的,她覺得,晏殊既然獨自一人來到竹林,必也是想圖個清靜的。

可是,現在晏殊開口打破了靜寂,她也只得回道:“跟朋友一起參拜求籤。晏大人呢?”

被反問道,晏殊頓了片刻,方回答道:“我陪內子前來禮佛。郡主跟劉公子一起嗎?新年我去劉府拜會,好像沒有見到郡主。”

被進一步追問,李靜心中倒也沒有什麼不可說,只是,想到晏殊的身份,有些彆扭地道:“晏大人真是溫柔體貼。不是劉禪,年前,我就從劉府搬到了客棧,是以前在宋州的朋友。”

“應天書院的那幾位嗎?如今前來參拜,想必都是通過了省試的高才。不知我可有幸認識郡主的才子朋友?”

李靜有些遲疑地看了晏殊一眼,她以爲,晏殊巴不得避嫌呢。

像是明白了李靜心中所想,晏殊接着道:“郡主不必有過多的忌諱。此次殿試,決定他們名次位置的是皇上。我在朝中人微言輕,不會影響到皇上的決定。我只是對郡主的朋友好奇,想要結識而已。郡主要覺得不方便,就當這話我沒有提過。”

晏殊話說到這份上,李靜再拒絕,那可就真真是不識擡舉了。

“晏大人過謙了。只是今日他們都是過來參拜禮佛的,如果晏大人不嫌棄,願意折節下交,您哪日有空閒,我們到府上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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