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沒錯,計府丫鬟是都蠻有才華的,但也是除了她以外的丫鬟。誤會哇, 這誤會可鬧大發了。木蘭想要反駁, 卻又害怕她的反駁會讓昭榮暴露, 她已經做了讓昭榮躲起來的事情, 換句話說, 她現在已經是昭榮的共犯,這是再怎麼也洗脫不了嫌疑的事情了。所以她只能是硬着頭皮上。
可上?怎麼上?這活兒她是萬萬接不下來的。這莫言莫大老闆究竟去哪裡了?這時候你不是該現身來個英雄救美的麼?
“姑娘請。”管家又說道。
木蘭還是站着不肯動身,一時間腦中是成了團亂麻。這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木蘭算是充分的體會到了老鼠鑽風箱的痛苦了。
管家似乎也沒有原先的好耐心了,眼眯了眯, 口氣陰涼的說道:“怎麼, 我家老爺這番盛情相邀, 難不成計府還看不起不成?”
威脅,□□的威脅。就是連搭不上邊的計府就扯進來了, 木蘭咬咬牙,打着到場之後就耍賴的心思,硬着頭皮上前走了。
木蘭故意走得很慢,她得想想該怎麼辦,反正叫她彈琴是決計不可能的事情, 才藝?她有麼?貌視……貌視她只會一些小孩子的把戲。又講故事?不行, 這也不是聽故事的場合啊。這場合還就該彈彈琴。頭疼, 真的頭疼了。
木蘭來到場地, 很自覺地就往姑娘們中間跑, 後面的管家見木蘭加快了腳步,便也跟着加快腳步, 木蘭停在姑娘們中間,管家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姑娘們便鬨笑了起來。木蘭見機想要溜走,卻還是被人拉住了,木蘭定眼看去,卻是紅扣,木蘭以爲救星來了,上前便拉住紅扣,急忙小聲的嘀咕:“紅扣可得救救我。”
紅扣似有些不解,見着管家帶出來的人是木蘭,她也略微有些驚訝,她只只知道計府的丫鬟們個個都是才華過人,可那樣出衆的琴藝,她還是難以想象的。而現在她的不解,自然也是木蘭這副明顯至極的要拒絕表演的口氣,這是揚名的好時機,是大家想都想不來的機會,爲什麼她卻一心想要放棄,紅扣又哪裡知道,木蘭其實是真的什麼才藝都拿不出手的。
紅扣這樣想,自然本心也是巴不得,木蘭能將剛纔大家聽見的琴聲再次的展現在世人面前。於是紅扣笑着拍拍木蘭的手:“救,自然得救。”說着紅扣又將木蘭拉至包圍外,小聲交代:“阿薰只需當自己是在剛纔的房間裡,一個人彈着琴,這樣便不會害怕了。”
得,這下好,人家完全是誤會了。木蘭很想抹抹額頭的冷汗,忽而又想起紅扣是陪着計陶下出去的,也就是說計陶下此時也是在場的。當下木蘭便又像是來了精神一般在人羣中尋找着計陶下的身影。
因爲是在竹林中設的宴,這竹林是皇帝賞賜的,是砍不得的,所以只在每張小桌上點着昏暗的油燈,還好今天是滿月,月光清亮得很,要不站在這裡是很難看得見下面了。找計陶下不難。只要尋着女人多的地方看就成,木蘭看向計陶下的時候,計陶下也正擡頭,兩人眼光對上,木蘭很清楚的在計陶下眼中看見了一抹擔憂。擔憂?若你真的擔憂,你就該出面了啊,木蘭看着計陶下,又是焦急,又是幽怨的。
計陶下似也明白的木蘭的意思,只見他指指四周,然後聳聳肩,示意人多,他也無法。可在木蘭看來,計陶下不是真正的無法,他是計陶下,大妖孽,他真想做的事情,還有做不成的?木蘭忽而覺得有些絕望,打算不再理會計陶下,就在一轉眼的時候,見着計陶下端起酒杯,仰頭喝起了酒。那姿勢可是優雅至極啊。
木蘭可能就真是這種性格,每回總是要事情發展到無可救藥了,自己纔會激勵自己,這纔會真正的卯起勁兒來對付困難。而往往當木蘭卯起勁兒的時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時候了。她忽而想起了一個東西,也是一個小孩子玩的東西,但在這古代卻又絕對是別出心裁、獨樹一幟的東西。因爲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木蘭只能對此信心十足。木蘭笑了。
“少爺,真的不用幫她?”那邊的玉珏見着木蘭被逼上這條“不歸路”,似有些不忍心了。
計陶下嘴上喝着酒,眼神卻一直的停留在木蘭臉上,他見她笑了,笑得極爲燦爛,木蘭從不曾知道,她充滿信心的微笑是最讓人喜歡的。不是他不幫她,而是他知道她是絕對有能力應付這事的,他說過他看不清這個女人,所以從另方面來說,他也是很想見識見識這個女人的爆發力究竟能大到何樣的地步。
計陶下緩緩的搖搖頭,“若這都應付不了,她便不是我認識的阿薰了。”計陶下只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玉珏從來都是很相信計陶下的話,但這回他是有些猶豫了,阿薰,那個人是阿薰呀,剛纔的琴聲明明就不是出自阿薰之手,阿薰瘋病好了才一年時間,就算是她再怎麼有天賦,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時間練到,能夠彈出意境夢幻似仙境的地步的琴音。玉珏默默決定等下在阿薰堅持不了的時候,就立馬截她離開。
管家成功的逃脫掉姑娘們的圍困,來到木蘭身邊,尷尬的笑着問道:“姑娘還是彈琴吧,我這便命人準備。”
木蘭連忙答道:“不用準備了,我只彈自己的琴。”
管家這又殷勤的說道:“那我便遣人去房裡給姑娘拿琴。”
“不用,剛纔的琴絃被我彈斷了。”木蘭見管家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便又說道:“我今天還是表演些別的東西吧。”
木蘭這話說完,管家笑了,這又連連問道:“那姑娘可要準備什麼樂器?”
木蘭想了想,樂器?她從前玩的時候用的樂器這古代是沒有的,用別的可以代替的吧。木蘭決定就用剛纔計陶下喝酒時用的那種酒杯試試。
是的,大家都應該知道了吧,用瓷器裝水來敲出樂聲。這個想必很多人都玩過,而我們的黃木蘭同志,是孩子頭般的人物,自然是經常玩的,她可不懂古代的那些宮商角徵羽,可那哆來咪發她還是懂一些的。
夏季的竹林,在清涼的月光照射下,顯得特別的清輝。翠綠的竹葉在月光下泛着輕薄的熒光,光潔、恍若夢境。只竹林深處會暗黑得看不清景緻,而當你仔細的看過去的時候,卻能發現在那暗黑中有着許多小小的亮點忽閃忽閃的移動着,有時候還能見到幾隻勇敢的飛到賓客中間,有的繞着昏暗的燈光,有的飛在人周圍,貌視計陶下肩上就又一隻。它們宛若竹林中的歡快的精靈一般。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舞蹈着,不受任何外界的影響,快樂着自己的快樂,就算生命短暫,就算沒有白天,它們依然是那樣的無所謂悲傷。
那是木蘭很喜歡的動物——螢火蟲。只是長大以後便是再也沒見過了。現下見到,那感覺還是蠻……嗯,不是激動,而是奇怪,爲什麼奇怪,木蘭覺得大約是緊張的。是的,現在這樣的局面,她也實在是沒有欣賞着景緻的閒情逸致,但她想賓客們大約是很有閒情逸致的,因爲紅扣說,這竹林最爲人們津津樂道的就是夏夜螢火蟲。這樣大片的螢火蟲可是一般地方看不見的。
追崇浪漫主義的人,大約是最愛的吧。只希望這賓客中浪漫主義的人會多些纔好。
管家準備好東西,木蘭便跟着管家來到場地中間,其中坐在主位的有些微胖男子興奮的問道:“你就是那個彈琴的人?”
木蘭有些爲難,說是自己的彈的還蠻心虛的。
管家見木蘭不說話,擔心是緊張了,便算是替木蘭回答了,“是,老爺,是計家三少爺的貼身丫鬟,自然是錯不了。”
這微胖男子又笑着看向下面一點的計陶下,說道:“哦,是賢侄的人,那定是本事大得很。”男子說完又像是有些期盼,“賢侄可願意讓她再表演,也讓我們再聽聽那仙樂。”
仙樂?是蠻高的評價吧,木蘭心想。但無奈的是,她彈不出仙樂,就那個酒杯樂,也只能是一新意取勝了。
計陶下拱手,笑道:“世伯開口,小侄自是一定答應的。”說完又朝木蘭看了看,許久,緩緩的點點頭,奇怪的是,木蘭心裡頭頓時平靜了許多。
下頭又鬨鬧了起來,似乎也有人聽出了那琴音。
“我說這琴音怎麼這麼熟悉,原來是在前年計府的斗酒會上聽過的。”
“這就是傳聞中流鶯?”
“不是,流鶯貌若天仙,而且比那女子年紀稍大些。我想那個大約就是阿薰了。”
“想起來了,是阿薰,她曾經有段時間跟三皇子親密過。”
“啊……那也就是說皇城的那個傳聞是真的?阿薰真的爲了三皇子出走?”
“不得了,不得了,這阿薰清醒之後原是這般的才華橫溢。真真是與從前大大的反道了。”
木蘭慚愧。琴技,那是人家昭榮的,才華,那是計府丫鬟的。她,嗯,並不算是計府的丫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