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嶽大官人青衫飄飄,幾番言詞下來,衆人已是羣情激盪,不能自己了。可是,這其中,也不是每個人都歡喜雀躍的。
這個不怎麼開心的人,便是贊普,郎達磨立。
十幾近二十萬兩銀子啊,就這麼落了別人的袋了?郎達磨立怎麼看怎麼眼紅啊。不是說他沒有這麼多錢,他有,甚至更多。但是,這個世上,又有誰會嫌錢更多呢?
當嶽大官人跟他秘密的定下一些約定時,他實在並未想到,竟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利益。在他當時來說,嶽大官人一步步的佈置,都是跟他的政治利益有利的,所以他才肯如此賣力的配合。
可是,現在,他真的眼紅了。
這個無賴!流氓!混蛋!他竟吃獨食!還吃的這麼大!郎達磨立心裡不平衡了,他認爲自己被愚弄了。呃,或者說是嫉妒了。好大一口肉,自己卻沒咬上………
於是,激涌的熱情中,他眼神兒向一個人瞟去,將自己的意思傳達過去。
此時此刻,他不能親自露頭了,剛纔的話說的太滿,這會兒他再跳出來爭什麼,那就吃相太過難看了。
多吉桑巴心中發苦,接收到贊普的示意,不管他再怎麼不情願,這累活髒活,他也得承擔起來。
從當日一戰,蘇毗部臣服於澤當部後,便已決定了這種服從。
皺眉苦苦思索一會兒,這才深吸一口氣,“恩義王爺,老朽這兒還有個問題…..”
衆人熱烈的議論中,多吉桑巴面無表情的起身說道。引得場中衆人一陣詫然,又再漸漸平復下來。
“哦?不知多吉老爹還有何疑問?只管講來就是。”嶽大官人目光一閃,隨即淡然問道。只是那淡淡的目光,卻連看都沒看多吉一眼,而是掃在站立身後的郎達磨立身上。
老狐狸的代言人,嶽大官人從不打無把握的仗,早知道了吐蕃各部的一些情況。對於多吉桑巴忽然此時站起來發言,略一轉念,便心裡明鏡兒似的。
“咳咳,這個,是這樣,此番競標之舉,自是好的。只不過,如此大一筆銀錢,嗯,這個,請問王爺,是不是該當有我家贊普代爲監管更好些呢?畢竟,王爺是要回轉大周,不可能長留我吐蕃之地吧。要是王爺走了,這個……這個…….”
多吉桑巴吞吞吐吐起來。只是言詞中的意思,卻是再
明白不過了。
你老人家要是捲了這麼大一筆銀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咱們找誰去啊?難不成衝到大周去找你?
要是你玩上這麼一手,那什麼保障金,什麼代理費的,還不都是成了廢話一堆?
這話其實非但誅心,還很是不敬。但衆人卻是聽的不由悚然一驚,頓時從興奮中醒來,個個都豎起了耳朵。
嶽大官人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只是隨即卻又歸於淡然。深深的看他一眼,這才轉頭看向臺下衆人。
目光所及之處,衆人都是面現尷尬,或將頭微微轉開,或將目光垂下。話說這般明着說不相信恩義王,在這等級森嚴的年代,實在是有些過了。
“嘿,看來諸位也都是這般想了?”嶽大官人挑了挑眉頭,語聲忽然轉冷,冷冷的說道。
臺下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終是沒人站出來真個承認,便連喀桑烏旺也是低頭捧着茶盞,目光只定定的盯着裡面,似乎裡面忽然長出了花來。
“我想,諸位都忘了兩件事兒。”嶽大官人仰頭長長呼出一口氣來,這才轉頭冷聲說道。
衆人愕然。
“你們忘了我的身份!本王乃是戎族恩義翟王,我雖日後要往周地,但我家王兄,戎族的大翟王卻始終在周地之外,而且,還要與諸位保持長久的交往呢。哼,這個,各位是不是忘記了呢?”嶽大官人冷冷的說道。
衆人心中一震,猛然想起,可不是嘛,這不還有古戎王室在嗎,以古戎王室尊高的聲望,又豈能做出這般事兒來?尤其在有求於諸部相助復國之際,更不可能爲着區區十幾萬兩銀錢,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兒啊。
衆人一時間,更是有些慚然。有耿直的,臉上已是火辣辣的發燒,起身連忙表示,絕無不信任恩義王爺之心云云。
多吉桑巴面上不由尷尬,眼神也是飄忽不定。郎達磨立藏在一側,方纔的欣喜,便在這一句話中,立時又轉爲陰鶩。
臺上,姬罕答也是面色陰沉,鷹目中,冷電四射,滿是怒意昂然。戎人重喏,戰場上可以與敵人用計策,政治上也可對政敵使謀略,但是,與盟友和族人之間,卻一諾千金,斷無背信棄義之說。衆人如此質疑嶽大官人,這便是對古戎一族的不信任了。他豈有不怒之理?
只是他深知自家這位恩義王的手段和
xing子,知他多謀善斷,定有應對,這才勉強壓着火氣,冷眼旁觀。
“…..便算拋開本王這個身份,你們還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鹽湖!你們忘了鹽湖!”
嶽大官人一語壓下衆人心思,又再拋出一個大殺器。對於這些蕃人,必須一戰定乾坤,省得日後再有人從中作祟,無端生出些是非,那可是不符合嶽大官人的戰略大計了。
“……諸位頭人皆英傑之輩,以你們算計,一處足以保障吐蕃一族數代敷用的鹽湖之利,和十幾萬兩銀子衡量,究竟孰輕孰重?我人可以走,但鹽湖卻在吐蕃之地,難不成這鹽湖也能長腿跑了,跟我去了大周?而若鹽湖走不了,我在鹽湖上的得利,難道會因爲區區十幾萬兩銀子,就盡數扔了?哈,不知在座各位誰肯做這等買賣,還請告訴我一下,這等生意,我做了!”
嶽大官人朗朗而言,一通的冷嘲熱諷,直讓包括多吉桑巴在內的衆人,頓時俱皆面紅耳赤不已。靜默片刻,場中各部頭人連忙一個接着一個的起身表態,紛紛表示絕對信任恩義王爺,場中又再沸反揚天起來。
是啊,咋就忘了這茬兒呢?媽媽咪啊,這光顧着興奮着算計茶馬交易去了,怎麼就忘了剛開始就說的那宗大買賣了呢?和茶馬交易比起來,一處可讓吐蕃各族數代敷用的鹽湖之利,可是天差地遠了去了。
可笑多吉桑巴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可不是往死裡得罪恩義王?嘿嘿,幸虧自己等人沒多說啥,不過多吉這麼一來,會不會被恩義王排除在鹽湖分利之外呢?要是那樣,大夥兒可又都能多分潤一些了。
衆人各自心思,有慚愧的,也有那暗喜的,但對恩義王的疑慮,卻是再也不敢有一絲一毫了。
“……..嘿,至於競標銀由贊普監管,那我請問,既如此,還要我們陸家商行作甚?輾轉千里,組織貨源,交割交易,甚至管理市場,維護各位利益,若是這銀子不在我陸家商行手裡,咱們又何必去做?又拿什麼去做?是不是所有這些事兒,也都由贊普親自往周地去做呢?多吉老爹,多吉桑巴頭人,既然你有此建議,本王便問問你,倒是請你給個答覆啊。”
嶽大官人冷冷的站在臺上,聽着下面衆人神情慷慨的表達衷情,半響,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霍然轉身,直接向多吉桑巴,發出了最致命的一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