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後,王承德跟王承圖兩兄弟到秀水街的店鋪查看情況,藍怡和鄭氏收拾碗碟。
王春榮最是興奮,他原來只是王明哲身邊的小廝,負責跑腿辦事,哪裡想過以自己十七歲的年紀能參與到店鋪的管理中來,所以衆人散後他還激動着,情緒無處發泄之下,便主動開始哄着宇兒和文軒玩,在炕上給他們倆當馬騎。
兩個孩子都是活潑好動的,幾圈下來后王春榮累癱在炕上,十分誇張地抱怨道,“沒想着陪孩子玩這樣累人啊,舅舅不成啦,你們自己玩吧!”
宇兒和文軒兩個還沒玩夠,拉着他的胳膊要他起來接着當大馬。宇兒小嘴裡還說着,“舅舅,你太弱啦。二伯能伸着胳膊給我和弟弟盪鞦韆,玩好久二伯都沒說累呢!”
文軒見拉不起舅舅來,便撅着小嘴坐在王春榮身上,“舅舅笨,沒黑子跑得快。”
藍怡哈哈大笑,黑子那可是真正的高頭大馬,王春榮跟黑子能比速度麼!
王春榮癱軟如泥,“妹子,你趕緊和妹夫成親吧,讓這倆小子禍害他去。話說起來,這兩日妹夫跑哪去了,也不來露個面呢。”
鄭氏笑拍了王春榮一巴掌讓他起來,“瞧你這沒相的樣子,小心你爹進來看着!衛極當然是準備下定禮的物件,娘昨個到廟裡算過了,桃兒和衛極兩人八字天和,甚是登對呢。”
藍怡聽了撓撓頭,是她和周衛極登對。還是春桃的八字和周衛極登對呢?管他呢,反正現在自己就是春桃,春桃就是自己。左右是圖個吉利罷了。
宇兒聽到他們的話,跑過來摟住藍怡的脖子,“娘,週二伯真要給我和弟弟做爹爹麼,那他以後可以天天陪着我們玩了?”
藍怡笑着點頭,“是呢,宇兒喜歡不喜歡?”
“喜歡!”宇兒美美笑着。他終於又要有爹爹了。
文軒立在王春榮身上跳着喊道:“娘,寶寶也喜歡。騎大馬,舉高高。”
鄭氏見兩個孩子高興的模樣。放心笑道:“孩子心眼透亮,且最實誠,誰真心喜歡他們,他們看得明白白的。成親了有衛極在。桃兒也能少操點心。”
藍怡點頭。見王春榮衝着自己擠眉弄眼,也就衝他做起鬼臉來。藍怡覺得王春榮與自己的弟弟年紀和性子都相仿,漸漸表露出了真正的感情,鄭氏瞧着熱鬧的一炕人,笑得愈發開心,也不阻止他們玩鬧,只低頭接着做針線活。
“娘,宇兒早就知道週二伯喜歡娘。他老偷看着娘笑。還摸腦袋。”宇兒洋洋得意,爲自己能發現這麼大的事情感到了不起。
藍怡如遭雷劈。這孩子才六歲啊,也太早熟了吧!
不過,笑還好理解,摸腦袋與喜歡有什麼關係?
王春榮聽了宇兒的話,坐起身將文軒摟在懷裡,哈哈笑着:“好外甥,有出息!娘,妹子,說起下定禮,我想我知道妹夫幹啥去了!我前日裡聽到他跟刀大哥打聽山中哪有老虎呢,肯定是跑去山裡打只老虎出來給爹孃當定禮啊。”
鄭氏聽了王春榮的話,根本就不相信,“你真是喝得腦子不清楚了,老虎是那麼好打到的麼!再說你爹也跟衛極說過,現在只是小定而已,只請媒人繳擔紅即可。”
王承德感念一年多來王林山的二叔王民善一家對藍怡母子的照顧,所以跟周衛極說了先小定下二人的親事,等他去見過王二叔之後再正式下定送聘。王承德處處爲女兒考慮,既然她要嫁到黃縣北溝村,以王林山的孀妻的身份嫁過去雖然有些受委屈,但是比澄清她的身份要容易許多,也更易被北溝村的王家人和周家人所接受。既然女兒是從王民善家迎親出嫁,那麼回了北溝村再下定禮送聘,一是全了王民善一家的面子,二則也讓北溝村人知道周衛極娶自己的女兒是做足了禮數的,沒有因爲她是寡婦而有半分輕待。
藍怡垂頭不語,她在北溝村的時候就時常聽衆人說起周衛極入山除虎的英勇事蹟,也相信周衛極有這樣的能力。
可是,這個年代的老虎可都是野生的林中之王,不是現代那種養在動物園籠子裡的大貓啊!
就算周衛極再厲害,碰到老虎也是有危險的,藍怡怎能不擔心。他當日跟自己說要去辦要事,指的就是要入山打虎麼?
這人,也真是,……
但藍怡何嘗不明白,他這樣做是因爲重視自己,重視自己的家人。
八月二十五日,是個宜嫁娶、納采、訂盟的好日子,周衛極請的媒婆一早就上門提親。
鄭氏一見到這個手裡揮着大紅帕子,臉上抹粉頭上插花的中年媒婆,笑得十分開心,“原來是王媽媽,我就說今兒個桃樹上來了兩隻鵲兒嘰嘰喳喳地叫,定是有好事呢,快進來,快進來。”
王媒婆是梅縣城裡有名的媒婆,周衛極能請到她來家裡提親,這在鄭氏看來是極有面子的事情。
穿着一身堪稱職業裝的王媒婆笑得十分誇張卻又不讓人覺得討厭,她上下打量藍怡和王春榮誇獎道,“王大哥,嫂子,你們倆真是好福氣,這雙兒女個頂個的好,我老婆子羨慕都羨慕不來啊。”
說完,她的目光轉到刀無鋒身上,有點被他的模樣鎮住,想誇獎兩句卻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刀無鋒只做不見,轉身出門回了廂房。
王承德也最不耐與這等婦人打交道,客氣兩句趕緊避了出去,王春榮更受不了她那火辣的眼神而避走,只鄭氏興致勃勃地與她寒暄着。
藍怡把碗筷收拾到廚房,又端上茶水。行禮之後帶着兩個孩子退回裡屋。
也不知周衛極給了她許多媒人錢還是她本就是這般的說媒風格,王媒婆愣是上下嘴皮子一張一合把周衛極誇得天花亂墜,簡直就是天君下凡。藍怡在裡屋聽得牙都要酸倒了。這口才到了現代去搞產品推銷,絕對是金牌銷售啊,分成大大的有!
在圓滿的氣氛中喝下兩壺茶水、吃光三盤點心,王媒婆才取了春桃的生辰八字告辭,鄭氏送她到門口後又一個門裡一個門外靠着門說了許久話,直到王媒婆以“自己家人的事情一定好好辦”的態度答應替王春榮尋幾戶合適的人家相看,鄭氏才心滿意足地回屋。
王媒婆剛走。周婆子就坐馬車過來接藍怡和孩子們去見周老夫人。這兩日藍怡沒有出門,連帶的周老夫人也沒有看到孫兒,一直在嘴邊掛念着。
王承德已向她稟明藍家人可能摻和到了大夫人失蹤的事情裡。現在他們又盯上了春桃,文軒出入也不方便。周老夫人並不糊塗,雖不知道藍家人盯上兒媳的具體原由,但也猜的八九不離十。直說“冤孽。冤孽!”
周老夫人這兩日也過得不消停,王明禮每日到周老夫人那裡晨昏定省,殷勤周到的服侍周老夫人吃飯喝藥,周老夫人不理他或是明着損他幾句,王明禮只當沒聽見,如孝順的親生兒子一般。他也命人整頓二房,專門爲文軒準備了屋子和書房,說是要承擔起照料侄子的重任。撫養他長大成人。
另外,王明禮讓管家王承素把姚依柔私庫的賬冊和田氏從私庫裡取走的物事清單大張旗鼓地送到知縣府。直接交給知縣夫人。他不提休妻,但也沒提何時接田氏母子回王家。街面上傳開田氏不守規矩偷取大房之物被丈夫趕出家門,衆人在責備嘲笑田氏的同時,竟覺得王明禮此舉深明大義,有修身齊家之能。
知縣夫人覺得自己的庶女這次做得的確不光彩,給孃家抹黑,不免要責備教育該如何守規矩守婦道,田氏寒心委屈,每日抱着王文庭在家琢磨點子。田氏自然明白王明禮此舉的含義,她若不把姚依柔的私庫裡的物件補齊了,就別想回王家。田氏畢竟是出嫁女,長期在孃家呆着是不可能的,她焦急起來,只好咬牙取自己的私房錢填補漏洞。
王明禮這場翻身仗打得漂亮,只是他算計田氏和討好周老夫人爲自己博取名聲,着實讓人心寒。他這種自私自利、能屈能伸的人就像塊狗皮膏藥,一旦沾上了就很難甩下來,着實難對付。
這邊煩惱着,周衛極那邊倒是興奮。八月二十八這日,周衛極跟着媒人一塊到王家小四合院,把春桃和周衛極兩人合八字卜婚的卜書拿了出來,說了廟裡的高僧根據數字推算,此二人當是天作之合,十分般配。。
周衛極按照習俗讓夥計擡着裝以八朵大花的絡盛酒瓶和羅絹生色的花紅繳擔,自己拎着兩隻活雁、揹着沉甸甸的大包袱進門,這麼熱鬧的場景王承德家的街坊四鄰自然是瞧見的,也知道王家剛剛找回的女兒這麼快就有人前來提親,都抱着看熱鬧的心理在門邊轉悠。
王少言的母親聽到春桃請親後十分開心,也不再拘着兒子不讓他出門。王少言看着這大紅的定禮和滿臉喜氣的周衛極,心中酸澀不已。
送走王媒婆後,周衛極直接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裡邊竟真的是一張還帶着血的斑斕虎皮,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不會是剛從老虎身上剝下來的吧?老虎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啊!藍怡心裡震撼,不過這毛皮真是好看又順溜呢。
藍怡上下打量周衛極,見他不似受了傷的樣子就安心下來。
周衛極把虎皮攤開,從裡邊取了兩個油布包,真誠說到:“岳父岳母,這是今日的納吉之禮。小婿身無長物,這兩日去山裡給您二老獵了張毛子回來做衣服。這油布裡是從虎身上摘下來的肝、膽、骨頭等物,一塊帶了過來。”
王承德夫妻也是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鄭氏趕緊擺手說到:“你拿了一對活雁過來就可以了。這些都是好東西,平常也難見到,衛極你還是帶着去街上換些銀子,以後你們也好度日。”
王承德也是勸着,王春榮伸手摸了摸老虎皮,擡頭看高大妹夫的眼神就像仰望自己崇拜至極的明星偶像一般。
周衛極擺手:“這是小婿的一份心意,您二老莫推辭了。岳父和春榮在牢裡被關了一年多,牢裡潮溼,難免筋骨受損,這些東西正好能用上。”
鄭氏正擔心着丈夫和兒子的身體,聽周衛極這麼說也就不再推辭,直接將東西收下,看周衛極更是一百個滿意。
宇兒和文軒也湊上來問週二伯是怎樣抓住大老虎的,要知道老虎在他們心裡是恐怖的存在,在北溝村時村裡的老人沒少用老虎嚇唬村裡的孩子。
周衛極蹲下抱起兩個孩子,幾句就把自己入山遇虎的事情講的清楚,王春榮不依,定要拉着他仔細講講,周衛極卻理所當然地說,“真的就這樣而已。”
藍怡是聽過周衛極講戰事,知道相對於那等的驚心動魄,獵只老虎對他的確是不算什麼。她心理感動又心疼,望着他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
周衛極感覺到藍怡的目光,垂眸望着她,滿眼的笑意,藍怡真的發現他不由自主地伸展胳膊摸了摸腦袋。
藍怡想起宇兒的話,瞧他這幅憨憨傻傻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周衛極盯着她的笑臉,笑意更濃。
這感覺,真好。(未完待續。。)
ps: 多謝sxy1256的粉紅票和yh_yh1166的平安符,多謝大家投給本文的推薦票,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