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蘇永珅的理解還是出了點問題的。
藍怡之所以現在能張嘴便說出論語的內容,並非是因爲無名先生,而是因爲義兄雷天澤。
《論語》算得上是大周的上學啓蒙教材,小孩子們大都讀過,藍怡雖號稱自己博學,但是她的研究領域更多的偏向於道家正統而非儒家經典,所以四書她只是知道,草草看過,而沒有精讀。
雷天澤乃是本土書生,他受的是大周的正統教育,對四書都是極熟的。他與藍怡結下兄妹情分後,沒少到藍怡家裡來與她探討學問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他們的探討範圍除了詩詞歌賦,也會涉及到四書五經的內容。久而久之,藍怡爲了搞懂他的觀念是否正確,瞭解大周的風俗文化等,也專門用了一些心思去認真地把四書系統的翻看了一遍。
藍怡的學習能力自然是沒有問題的,這樣理順一遍下來,她對《論語》自然是熟悉多了,雖說還不到雷天澤他們這等出口成誦的程度,但是分析其中的道理,說明孔子在想什麼,爲什麼這麼想這麼說等方面,藍怡卻是技高一籌的。她畢竟受的是現代大學教育,眼界和思想層次不是雷天澤他們能馬上企及的。所以雷天澤越發喜歡和她一起探討學問,兩人也算是共同成長和進步中。
通過熟讀四書,藍怡對孔子也漸漸有了一些新的認識,覺得他號稱孔聖人也有一定的道理。因爲在某些方面,他的觀點還是具有一定的正確性的,十分符合社會主流意識。有利用統治階級更好的管理國家。所以歷來各朝各代,用來統治天下的,莫非儒學,熟書之人也被稱爲儒生。
既然熟悉了《論語》的內容,當週家老七週衛江在藍怡面前公然叫號時,以藍怡的脾氣,自然是不會忍着的。
這不是賣弄。而是要以自己的真才實學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以爲天下只有他纔是正宗!
藍怡放下茶杯。笑得十分和藹可親,似乎真的是在教育自己的晚輩,而不是在與什麼人爭強鬥狠一般。
“蘇大哥,無鋒。你們來了。瑤姨。給他們二位上茶吧。”藍怡客氣禮讓,“蘇大哥,按說有你在,怎麼也輪不到我來班門弄斧的。但是既然話說到了這裡,七弟也等着,咱們就說道說道,弟妹這裡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蘇大哥當面指正。”
蘇永珅微微點頭一笑。“弟妹客氣了,愚兄願先聞高見。”
“嗯。”藍怡回到座位。掃視了周家衆人一眼,“咱們接着說七弟的話,什麼叫做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孔老夫子,聖人也。他說過的話自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們首先需要考慮一個問題,即《論語》並非出自他一人之手,很多內容是孔夫子的弟子們後來添加進去的,他們聽到的孔夫子的教導之後的感受也一併寫在了論語裡。這些話表面上是孔夫子說的,但是因爲不是第一手材料,難免裡邊會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今天我們提到的這句話,它在《論語》中典出何處大家已經很清楚,即“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爲子隱,子爲父隱,直在其中矣。’這一段,曾子就覺得不符合孔子的思想,所以對其進行了修正,這一段在《孝經》曾有提及。七弟博學多才,《孝經》自然也是讀過的,二嫂在這裡就不一一給你解釋重複了。”
周衛江站在堂屋正中,臉色極爲難看。他現在的感覺,不是周家在教媳,而是在他在被教訓。偏生他還是自己找上來的,小二嫂藍怡在他面前擺足了架子,侃侃而談,他卻只能聽着!
《孝經》他自然是讀過的,藍怡提及的這一段,他自然也是熟悉的,所以很不屑地冷哼一聲,沒有搭言。
反而是老大周衛文家的兒子周飛雲聽了藍怡的話,勾起極大的興趣,他主動上前一步,拱手問二嬸,“二嬸,您說的都對,不過這些與咱們今日說的小人女子無關吧?”
藍怡微笑,“飛雲莫急,做學問最忌諱急字。只有踏實下心來,一點點去學,去體會才能進步。《孝經》上是這樣記載的,曾子問孔子:‘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爲孝乎?’不知二嫂我說的對不對,是不是《孝經》中的原封內容?”
不用別人,蘇永珅馬上點了頭,承認藍怡說的是對的。周衛江依舊是陰沉着臉聽着,周衛極掃了他一眼,暗暗冷笑。這個七弟,的確是被四嬸寵的無法無天了。
“《孝經》以及後來的孟子等書中,曾如同在我提到的書中唸的那樣修正過來。不過這個修正需要的時間和花費的經歷,也是相當多的。歷代學子,都不喜歡在這上邊下工夫,但是也不乏有名人志士以此爲目標。”所以,纔有了訓詁,註疏。
“正是因爲有了這些人的修正,《論語》的知識體系才越發完整,到了《孟子》成書之時,如同《論語》中這樣的錯誤,便已經很少了。這裡我就不再一一舉例給大家解釋。”藍怡侃侃而談,絲毫沒在意衆人越發驚訝的臉色,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只不過這些人並沒有明白罷了。
且這些人裡,現在很多人還迷糊着。能大體聽的懂藍怡在說什麼的,只有蘇永珅和周飛雲。至於老七週衛江,他現在只知道站在那裡生悶氣,至於藍怡說了什麼,他根本就不在意。不過是一介女流罷了,她的話,聽不聽的又有何妨?總歸都是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