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了十幾日,在村裡人的殷切期盼中,周衛極的表功文書,終於送到了北溝村。見到送表功文書來的竟是黃縣廂軍指揮使趙彬,藍怡微微詫異,含笑在震耳的鞭炮聲中接下火紅的文書和賞銀,請趙彬和幾位廂軍武官進屋中坐。
周衛極雖在衙門領着班頭的職但實則是廂軍武將,藍怡嫁與他後,也曾幾次參加廂軍將領夫人們的聚會,聽聽曲子,說些閒話,宇兒和文軒也多次跟着爹爹到廂軍駐地練兵,所以他們母子對這幾位都很熟悉。藍怡是女眷,請衆人進屋落座說了兩句客氣話後邊退回裡屋,由周衛文和宇兒在外屋招呼着,文軒則跟在哥哥身邊,哥哥作什麼,他便做什麼,也很有樣子,這對兄弟惹得趙彬和常玉讚不絕口。
九歲的宇兒,除了在藍怡面前還是個孩子,在旁人面前,已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與各位叔伯說話,已不會冷場,完全能撐起場面。如此一來,倒顯得周衛文有些多餘了。
屋內坐着休息的藍怡,很是自豪。在院中招呼跟來的二十餘名官兵的趙里正在屋裡看着,頗感欣慰。
周衛文則看着放在供桌上的大紅文書,很是心急,很想知道二弟到底立了幾等軍功,竟能讓黃縣這麼多武官來賀。見衆人也不主動提及,他便主動問道,“趙大人,不知我二弟,立得幾等軍功?”
趙彬笑道,“二等。”
周衛文聞言,驚得長大嘴巴,宇兒兩眼放光,與有榮焉。文軒看哥哥的模樣,便追問道,“趙伯伯,二等軍功很厲害,對不對?”
趙彬肯定地摸摸他的小腦袋,“對!你爹爹,很厲害!”
文軒張開小嘴樂得歡快,“恩!我爹爹,很厲害,最厲害!”
屋外的趙里正和週二發、週四發對了對眼神,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周衛極竟立了二等軍功!這,也太出乎意料了。
宇兒追問道,“趙伯伯,文書中可說了我爹是怎麼立的軍功麼?”
趙彬搖頭,“未明說,不過上邊未寫殺敵多少,所以他定是做了更大的事。”
周衛文喜上眉梢,傻笑着道,“我二弟這次,真的要當大將軍,我要當大將軍的哥了。”
文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大聲道,“不會,爹爹不會當大將軍的。”
衆人皆感興趣地看着他,常玉習慣性地晃晃頭,一本正經地問道,“爲啥?”
文軒挺着小胸脯,驕傲說道,“我爹要當捕快捉賊。”
衆人哈哈大笑,文軒不服氣地嘟起小嘴,大聲道,“爹爹說過,娘最喜歡看他穿捕快服地樣子,所以他要穿一輩子!”
常玉笑得直拍桌子,他旁邊一個黑圓臉的武官竟笑得噴了茶,周衛文走過去叱責文軒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麼,快到院子裡玩去。”
文軒將看了一圈,委屈地拉住哥哥的手,“哥哥,爲什麼他們都笑,我說的不對麼?”
文軒說的是真話,只不過不該在此時提及罷了。宇兒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你說得對,爹說話,一定算話。各位叔伯笑,是因爲覺得你說的有趣。”
裡屋內,在楊氏幾個曖昧的注視下,藍怡羞紅了臉,暗中埋怨周衛極這個傢伙,怎麼什麼都跟孩子說呢!
雖周衛文等人苦苦相留,趙彬等人還是未用飯便走了。因周老爺子假裝病着不下炕,周家便由族老周正根領頭,開了祠堂,由宇兒捧着表功文書進祠堂給列祖列宗磕頭,敬告先祖,周家兒孫,光宗耀祖。
之後,藍怡則帶着兩個孩子,到周家祖墳,告知公婆此事。
藍怡跪在墳前,恭敬地叩首,告道,“爹孃,衛極爲守家園,在邊關征戰立了軍功,表功的文書送到家裡來了。衛極以己之力,光耀門楣,願爹孃在天之靈保佑他能平安歸來。”
宇兒在旁邊捧着文書,也說道,“爺爺,奶奶,這就是表功文書,您二老看看吧。”
旁邊的文軒孃親和哥哥都有話說,他撓了撓頭,也說道,“爺爺,奶奶,爹立了軍功,娘也懷了妹妹,今年臘月,咱們家就要有小寶寶啦。”
藍怡忍不住笑了,這孩子,今天還真是會說話。周衛極的父母定然希望自己能一舉得男,好傳宗接代纔對,自己卻有直覺,瓜兒定是個女娃,也不知周衛極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此時,捧着家書的周衛極卻隱隱有些憂色。
興沖沖跑來送喜的司信官握緊拳頭,他很生氣!若不是打不過周衛極,他真想給他兩拳,咬牙切齒道,“週二哥,你這算什麼樣子?雖說你們已有了倆孩子,可二嫂又懷了身孕,也是大大的喜事啊!”
旁邊一羣看熱鬧的聽了,眼睛瞪得溜圓,孃的!這算怎麼回事,他們連媳婦都沒娶上,周衛極竟然是仨孩子的爹了!
鸞鵷看着隨信一起送來的包裹,搶過去解開翻看,更被傷得體無完膚,“不行,我要娶媳婦兒,我馬上要娶媳婦兒!”
李金剛斜了他一眼,“媳婦跟媳婦能一樣麼,我也娶媳婦兒了,這幾個月連個毛也沒送來!”
“那是您不給家裡去書信啊,週二哥已回了兩封家書了!”說完,司信官狗腿地捧着包袱裡層層包着的吃食,對周衛極諂媚笑道,”嘿嘿,週二哥,您看,這包袱裡的豬肉脯,二嫂可說了讓您分給兄弟們嚐嚐的。”
衆兄弟聞言,如狼般地盯着那大大的紙包!周衛極也不小氣,打開包,一人分了,薄薄的一片!
衆人……
周衛極淡定地拎着包袱,擠出人羣回自己的帳篷,洗淨手取出書信,認真讀了兩遍。怎麼會懷孕呢,怎麼能懷孕呢,他的小丫頭,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想着想着,他又傻傻地笑了,他的一一,肚子裡,有了他們的孩子!
不過片刻,他復又蹙起眉頭。聽說女人懷孩子很辛苦的,他的小丫頭怎能受得了,偏她又是個好強的性子,定在人前強撐着,讓他如何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