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海哭夠了,擦掉眼淚鼻涕站起來,“二嫂,我這樣子,讓你看笑話了。”
藍怡微微搖頭,指了指一邊的小凳子,讓他坐下,“洗手吃個瓜吧,今年雨水小,菜瓜倒比往年的甜不少。”
周衛海一愣,順從地在旁邊的盆裡洗了洗手,拿起小案板上的菜瓜吃了起來,鬧騰了這一大頓,嗓子火燒火燎地疼着,吃個水涼的菜瓜舒坦了不少。周衛海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完,擦擦嘴,不好意思地道,“二嫂,家裡有紙、筆和印泥吧?”
藍怡點頭,起身去屋裡取了紙筆出來,周衛海鋪在桌面上,寫了借條,按下手印,雙手交給藍怡,“普和九年七月初一,北溝村周衛海向二嫂王藍怡借銀一百五十兩。普和九年臘月三十日,償還本息共一百六十五兩,以此爲證。二嫂,你看這樣行不?”
藍怡看着周衛海的認真的眼神,不想打擊他的自信,但還是搖了頭,“不必提利息,也不必急着今年年底還,今年年景不好,到年底錢賺一百五十兩銀子,艱難了些。等你手裡有餘錢了,再還就是。”
“債不能帶過年,那我就腆着臉佔二嫂個便宜,利息不還了,只還一百五十兩。”周衛海卻說完,提起筆又要寫借條。
藍怡不好再打擊他的自信,也不問他如何去賺取這一百五十兩銀子,看着他利索地把借條寫了,一式三份,自己也按上手印。
“二嫂,我先拿着去找里正,請他做箇中人,再給你送過來。”周衛海拿着借條,總算覺得輕鬆了幾分,站起來跟藍怡告辭。
很快,又從趙里正那裡回來,把里正蓋章的借條交給了藍怡,又謝過她之後,便要告辭。藍怡攔住他道,“五弟,雖這話說起來有些難聽,但二嫂還要提前跟你說一聲。這張借條拿回去,爺爺、四嬸和五弟妹那裡,肯定會有意見。我現在精力不濟,不想再爲這些事情費心,五弟就辛苦些,替我跟他們解釋幾句吧。”
周衛海臉色通紅,“我知道該怎麼做,他們絕對不會因這件事鬧到二嫂這兒來。”
果然如藍怡所料,周衛海拿着借條回家,周老爺子等人都跳了腳,紛紛指責藍怡的不是。周衛海心中悲涼,擡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碗,用力摔在地上!嚇得屋裡的周老爺子等和屋外圍攏着看熱鬧的人都一哆嗦。
“這借條,是我硬要寫的!本寫了年底還本息一百六十五兩,二嫂攔着,說不必付利息,也說不必急着還,說啥時候我手頭寬裕了再還就是。”周衛海盯着周老爺子,一字一句地說道,“借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憑啥口口聲聲的說二嫂不是?若不是她,我周衛海現在就得在大牢裡挨板子!爺爺,您要是這點事兒都看不明白,還好意思管周家族裡的事兒?若是這樣,這院裡的事兒,我回頭跟爹說一聲,不勞您老費心了!”
周老爺子第一次被周衛海頂撞,“你個不孝孫,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你嘛,不讓我管,我看你是要離家出族了!”
周衛海冷哼一聲,又拿起一個茶杯,掂了掂,兇狠說道,“我犯了哪條族規,您要逐我出族?二嫂是不跟你們計較,但你們也得有點譜,別欺人太甚!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你們誰要是爲了這件事麻煩到二嫂跟前去,我周衛海,跟他沒完!”
“啪!”地一聲,又一個茶杯摔在地上,周老爺子也被嚇住了,更何況是張氏和胡氏。胡氏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衛海,一百五十兩銀子啊,到年底前,你要到哪去掙這老些錢回來啊?”
周衛海轉頭看着坐在凳子上看熱鬧的周衛江,冷冰冰問道,“周衛江,這債你跟我一塊擔着還是不管?”
周衛江委屈地看着爺爺和孃親,見他們不肯開口,纔對周衛海道,“我也想跟五哥一塊擔着,可是我……”
“行了!”周衛海打斷周衛江的話,不再看他一眼,轉頭對爺爺說道,“這個債,我周衛海一人擔了!爺爺,娘,還有門外的大夥,事情你們也看清楚了,不是我周衛海不講兄弟情,這樣的兄弟,我周衛海養不起了!”
人羣裡的淺墨和胖子等人從心裡看不起周衛江,喊到,“這樣的縮頭王八,你還認他做兄弟,你是相當王八的哥——大王八是不?”
衆人哈哈大笑。周衛江氣得站起來,也摔了一個杯子才道,“如此胞兄,我也不稀罕要!我周衛江的飯食乃是爹孃祖父所賜,何時讓你養過?就你幹力巴活兒掙來的那幾文錢,夠幹啥,還好意思說出口!”
周衛海冷靜地點頭,“對,你說的對!我是家裡的老大,月蓮也還沒找到婆家,我不說啥分家的話,但是從今天起,我周衛海跟你周衛江再無關係。你再幹了什麼蠢事,自己擔着!”
這是什麼意思,要把他周衛江一個人趕出家門麼?周衛江心裡發慌,跺腳,轉頭委屈地看着孃親,“娘啊~”
張氏回過神,看着周衛海道,心酸道,“衛海啊,你這是,連娘也不要了?”
“奉養父母,我周衛海絕不推脫。但是,你若是再跟着這個蠢貨幹傻事,我絕對不管。”周衛海不爲所動,轉頭又看着胡氏,“還有你,若是再跟着娘胡鬧,就給我滾!”
胡氏一哆嗦,不敢說話。
淺墨摸着肥嘟嘟地下巴,撞了一下身旁的胖子,“我咋聽不明白啊,他這樣說了,不等於白說麼?”
胖子翻翻白眼,看着屋檐上垂下的幾棵狗尾巴草,有感而發道,“還能咋着,一家子亂人,扯得清麼!”
“讓開,讓開,週四叔回來了啊~快讓開。”外層圍觀人羣吆喝起來,大夥回頭,見週四發拉着牛車,慢慢進了門。
他們這纔想起來,家裡還有這麼號人物呢。
週四發進了院子,看着這麼多人愣了愣,就見自己的媳婦兒撲了過來,連拍帶打地哭道,“你個老東西,咋纔回來啊!”
“這是出啥事兒了?”週四發扶住老妻,慢慢問道。
八婆二嫂怕這張氏又要顛倒黑白,利索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接着道,“四叔,您可是一家之主,這事兒該怎麼着,您得拿個主意啊!”
周老爺子冷哼一聲,週四發這才注意到爹的存在,喏喏地喊了一聲爹,接着道,“這事兒,聽爹的,您說咋辦,就咋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