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海的右胳膊,據他自己說是在山裡採藥時,麻繩斷了,從半山腰摔了下去,摔折的。因爲那時還沒有采到足夠的藥材,所以他也未出山,照舊在山裡搜尋,只是登高下低是不能了。
藍怡想起水秀在崖底見到他,想來是摔下去後,便一直沿着山谷轉悠吧。
“周衛海此次能歸來,也是因爲山中缺水,虎熊皆避入深山,否則焉有命在!”蘇永珅對周衛海的魯莽行爲很不認同,不過,“他有毅力堅持下來,也算是條硬漢。”
藍怡問靠竹而立的樑進,“周衛海從山裡帶出了什麼?”
“瞎貓碰死耗子,撿了死鹿、死羊身上的物。”樑進的鳳眸冷冰冰地落在藍怡身上,“又運氣好採了一小株靈芝,這大青山的靈芝,還真是多了!”
藍怡嘿嘿一笑,不再多問。
樑進隨手摘下一片竹葉,彈了彈上邊的浮土,放在脣間吹了起來,曲調簡潔明快,別有一番滋味。今年天干,但是蘇永珅照顧竹子很是精細,竹葉翠綠,樑進面若冠玉,齒白脣紅,看着他吹笛子,也是一種享受。
藍怡也試着拿了一片竹葉放在脣間,結果,曲不成調,十分壞興致,被樑進白了幾眼。藍怡訕訕地放下,雷晉和蘇永珅笑了,各自摘了一片竹葉,與樑進同奏,很快便找到了感覺,藍怡聽着眯起了眼睛,旁邊的淺墨則陶醉地用腳踩着節拍哼哼着。
一曲奏罷,幾人皆是快意。身着淡紫長裙的賈氏快步走了過來,花展歡又如影子般地跟在她身後。
“無去,周衛海的胳膊,可治得了?”賈氏直接問道。
樑進點頭,“能治。不過是費些力氣罷了。”
賈氏聞言微笑,“咱們給他醫一醫,如何?”
樑進漫不經心的地道,“不醫。這等不知自愛的,樑某看着不順眼!”
賈氏與花展歡對視一笑,“其實是我和花大哥新研製了一款藥膏,想在他身上試試藥效。”
花展歡笑得坦然,解釋道,“瑤妹是女子,又不善外傷,不方便出手。花某醫術不精,不敢妄動,所以纔要麻煩樑郎中幫周衛海斷骨再接。”
蘇永珅看樑進雖一臉不耐卻也沒在出聲反對,便笑道,“既是治病,便宜早不宜遲,趁着今日無去在這裡,便給他治一治吧。青竹,你去周衛海家,把他叫過來。”
青竹是蘇永珅剛收的小書童,十歲,因旱災逃荒過來,父母皆病死,蘇永珅見他踏實聰慧,便收在了身邊。青竹白天跟着蘇永珅在義學讀書,回來幫他做些雜事,用藍怡的話說,青竹做書童,比淺墨合格多了。
青竹聽了吩咐,歡快應了跑出去,一會兒便帶了周衛海回來,身後還跟着張氏和大肚子的胡氏婆媳兩個。
張氏進來,先挨個給樑郎中、花郎中和賈氏道謝,又是抹鼻涕,又是擦眼淚地說了一籮筐好話。
樑進皺起眉頭,他最不耐煩聽這些廢話。藍怡曉得他的脾氣,阻止張氏再廢話下去道,“四嬸,五弟妹,咱們到中院歇一歇,別妨礙三位郎中爲五弟看傷。”
胡氏是最緊張周衛海的傷勢的,聞言趕緊拉了婆婆隨着藍怡到中院。胡氏雖然只比藍怡懷孕早一月,但肚子卻比她大兩圈,身材已是十分臃腫。
胡氏看着藍怡依舊尖尖的小臉和纖細的十指,十分羨慕,“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二嫂,你懷孩子咋還這麼好看呢?你看我,手指都要比衛海的還粗了,昨晚被他笑話半天。”
藍怡看她浮腫得如小紅蘿蔔般的十指,她這樣可算是浮腫比較厲害的,比當時的八婆二嫂不差,“體質不一樣,不管怎樣,孩子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就好。”
胡氏連連點頭,摸着肚子。張氏坐在旁邊看着藍怡尖尖的肚子,再看看自己兒媳婦的圓圓肚子,眼中閃過不快。肚子尖尖的大都是兒子,肚子圓圓的,大都是丫頭,“賈大妹子,給你把脈了沒?說你懷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賈氏會把脈看男主這件事,她們並未向外人提起,以免添些無所謂的麻煩,藍怡搖頭,“隔着肚皮,瑤姨哪能看得準呢,怎麼也得生下來才知道。”
張氏看藍怡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中不屑,覺得她甚會做戲,說什麼想要女娃,還不是怕生了女娃下不來面子麼,不過她臉上依舊是帶着笑,“早些知道的好,比不得你早有了倆兒子,小娃兒的衣裳被子都不用再備,咱們早知道是男是女,也好做衣裳不是?到時候若生了男娃,這衣裳就不做了,撿着他文軒哥換下來的舊衣裳穿,湊合湊合也就大了。”
胡氏聽了婆婆的話,也覺得甚好,“就是,二嫂,文軒和宇兒的小衣裳你可不能給了別人,給咱留着啊。”村裡的小娃兒多是撿着大孩子的衣裳穿,這本沒什麼,可都是別人主動給,像這婆媳倆這樣主動要的,還真沒幾個。
藍怡也懶得爲這點事情與他們計較,送未來的小侄子幾件小衣裳,她還不至於捨不得,“文軒頑皮,衣裳多是磨破了,弟妹別嫌棄纔好。”
“啊——”西院忽然傳來周衛海的痛呼身,張氏騰地坐了起來,雙眼瞪大,氣勢洶洶地跑了過去,胡氏也緊張地跟着。
藍怡未動,周衛海右臂的骨頭摔折了是自然癒合的,長歪了所以纔不能動,若要徹底醫治,自然要斷開骨頭重接,就算樑進手法再高明,斷骨也不可能是不疼的。
果然,一會兒張氏和胡氏又臉色蒼白地相互攙扶着回來了,訕訕坐在藍怡身邊,看樣子又是被罵了。
胡氏看着藍怡一副安然,衣着得體舒適的樣子,心裡就覺得不舒坦,眼珠一轉,問道,“二嫂,你晚上睡覺,腿抽筋不?”
藍怡點頭,“有時候會。”
胡氏用與臉差不多大小的團扇捂着臉,嗤嗤樂了,“我也是呢,不過衛海衛海,可算是熬過去了,我晚上一說腿疼,他馬上做起來給我揉,男人就是有力道,一會兒就好了。二嫂,二哥啥時候回來啊,一點信兒也沒有麼?”
“這女人懷孩子,男人不在身邊,就是遭罪啊。”張氏也拉着長調,滿是同情的看着藍怡。
藍怡嘴角微勾,這對婆媳,果然就沒有讓人舒坦的時候,“瑤姨變着花樣的燉湯給我,腿抽筋的時候極少,晚上大都是一覺到天亮的。雖衛極不在,但還有如花於燕在,總不至於不舒服着。”
張氏和胡氏眼中同時閃過羨慕嫉妒恨,心中暗唾,“有什麼好炫耀的,有什麼好炫耀的!”
胡氏眼睛轉了一轉,滿臉羞澀地笑道,“二嫂,衛海這次進山,挖到了了不得的好東西,回來就跟我說要買個小丫鬟回來伺候我,你認識的人多,這城裡的牙婆,哪個靠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