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來

謹慎起見,夏君妍決定還是不要和週記布莊有什麼瓜葛,便只是單純陪着方娘子選布。方娘子很快就挑好了,正去掌櫃那裡,突然一羣壯漢涌進!

“你們是誰!要幹什麼!”店裡的夥計立刻嚷道,“這裡可是週記布莊,你們要幹什麼!啊!”

一隻大手直接將他扒到一旁,壯漢從旁走出,渾身肌肉虯結,繃得衣服滿滿。操-着低沉的聲音,冷笑道:“誰是夏君妍?!”

布莊內不少人往櫃檯那邊望去。夏君妍恨不得整個人縮進地底下,壯漢直接將人羣推開,三步並兩步走到夏君妍面前,銅鈴般的巨目瞪的令人膽顫。

“你就是夏君妍?我們劉爺想見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夏君妍縮在角落,小心陪笑道:“這不前幾日才見過嗎。哦對了,我這兒有十兩銀子,剛結的賬,大哥若不嫌棄就拿去喝酒吧。”

壯漢略略勾起嘴角,若是平日見着這麼知情識趣的姑娘定然是不會過多爲難的。可惜啊,劉爺不答應!

“少廢話!你欠了我們劉爺一百多兩銀子,區區十兩就想打發了!帶走!”說罷,直接將夏君妍從角落裡拖出來。

“放開!放開我!”夏君妍拼命掙扎,“我說過我會還錢的!殺人啦!!還有沒有王法啦!!”

“他奶奶的!”

壯漢一揮手,好幾個漢子一起圍了上來。夏君妍抱着柱子垂死掙扎,整個人幾乎都被提了起來,千鈞一髮之際——“住手!”

李春娥示意讓夥計將布莊的門暫時關上。“這裡是週記布莊,想要從週記將人帶走,得問問我們周府是不是答應!”話音剛落,布莊後院的夥計拿着傢伙已經圍了過來。

事態一觸即發!

夏君妍本被那些壯漢嚇的慌了神,見周圍突然一下子安靜了起來,趕緊掙扎的跑到李春娥身邊。李春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沒事的妹子!週記雖不大,但也是這雲安鎮上有頭有臉的。拿我的帖子,去請大爺回來!”

對方一聽,立刻換了張嘴臉。點頭哈腰的賠笑道:“娘子這又是何必呢。咱們也是替人跑腿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人欠了咱們劉爺一百多兩銀子呢。”

“欠條呢?”李春娥立刻問道。

那人想了想,從口袋裡將欠條拿出,上面一切都寫的清清楚楚。夏君妍看了又看,夏爹竟然真的欠了一百多兩,劉五一開始並沒有騙她!

“我們劉爺說了,零頭給這妮子抹去,還剩一共一百二十兩。連同方纔的,她才還了十七兩,您說這事兒……我們也不好交差啊。”

“劉爺說過了,他會讓我慢慢還!”夏君妍爭辯道,“就算你們現在把我帶去賭坊,我也沒錢了!就讓我繼續在外做活兒每月我還能還銀子。”

“你閉嘴!”壯漢啐了一口,“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老子只是將你帶回去,你有錢沒錢關老子屁事!”又笑呵呵的對李春娥道,“這妮子就讓我們帶走吧,她與周府又沒什麼關係。”

“誰說沒關係!”李春娥道,“她是我們週記布莊的繡娘,是吧,夏姑娘?”

“啊……對!”明眼人一聽便知這是在幫她,夏君妍連連點頭,“我是這裡的繡娘,我只聽我們娘子的!”

李春娥心中暗自得意,自己這一計果然好用!

“不過是一百零三的欠銀,這些銀錢我們周府還是出的起的!趕緊拿了銀子將欠條給我,回去交差吧!”

“您這是……您又何必呢。”壯漢假惺惺的勸道,“這妮子也不像是手巧的,還不如讓我們劉爺發賣了,您這是在做賠本的買賣啊!”

“我說了,夏姑娘是我們周府的人,你們敢動一下試試!”李春娥秀眉一揚,頗有幾分凌厲。此刻掌櫃將銀票和三兩散碎銀子端出,對方見事已至此,也不必在演下去。

“算你這妮子命好!”壯漢橫了一眼,將欠條交給李春娥。正要離開,夏君妍突然道,“這欠條是真的嗎?”

“我們劉爺是什麼人物,向來說到做到!這欠條你可以拿去衙門驗驗,絕對是真的!”

夏君妍頓時道:“在場的各位可都聽見了,這是真的欠條!今天周娘子替我還清了賭坊的欠銀,我,夏君妍與賭坊從此兩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哼!”賭坊的壯漢們拿了銀錢,倒是信守承諾,很快便離開了。

方娘子早就嚇得魂不守舍,她哪裡見過之前那番陣仗,簡直就是要出人命。跌跌撞撞的走到李春娥身邊,不斷道:“今兒還好有你!娘子好膽色,簡直女中豪傑!”

李春娥擺擺手,寬慰她們道:“賭坊的人最是欺軟怕硬,我也是瞧着夏姑娘面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再說我們家老夫人也是積德行善的,平生最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我這個做長媳的,自然也是要立個樣子出來。”

一番話說得方娘子無比慚愧。之前在縣主府上她還在背後嚼人家舌根子,今天周娘子仗義出手,可見她心地善良。

夏君妍也是連連道謝,一個勁兒的說這是救命之恩。李春娥見時機成熟,又道:“既如此,夏姑娘乾脆就來我們週記布莊吧。”

方娘子也道:“是啊。周娘子心善,咱們也得報恩啊。”

夏君妍道點頭:“恩!娘子大恩大德我一定不會忘得,只是能否容我回去給爹孃上柱香,娘子若不放心,可與我一同去雙河村。”

李春娥笑了笑:“我有啥不放心的!你這孩子吃了不少苦,也該休息一下。過幾天我再來接你。”見天色不早,便僱了牛車送了夏君妍一程,這纔打道回府。

“這麼說成了?!”李氏聽着李春娥春風得意的說起當時的情景,拍掌稱讚,“妹妹果真好計策啊!這下那丫頭該對你死心塌地了!”

“不枉我費了這麼大功夫。”李春娥道,“你可不知當時那丫頭什麼模樣,哭的喲……哈哈哈,就差當場給我跪下了。”

“如此真是恭喜妹妹賀喜妹妹了。”李氏也擔心自家和夏君妍悔婚一事會影響到程遠的名聲,雖然這種情況是微乎其微的,但是事關程遠,李氏不得不防。如今夏君妍被自家妹妹拽在手心了,還有何懼!

兩日後,李春娥特地帶了一籃子雞蛋來看夏君妍。夏家一如既往的破舊,夏君妍正坐在院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只瞧她雙眼無神,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顯得格外可憐。

“妹子,作甚愁眉苦臉的呢。”李春娥故作關心道,“你這模樣,你爹孃在下面也不安心啊。放心吧,賭坊那羣人不會再來爲難你了。今兒我來接你去布莊呢,那裡都是女子,沒有外男。”

夏君妍苦笑道:“我知道娘子心善。娘子爲了幫我,平白無故的給了賭坊一百多兩銀子,我,我……”

“所以才讓你去給我當繡娘嘛。”李春娥道,“慢慢還,總有一天能還上的。我又不缺那幾兩銀子。你若是覺得不安心,你瞧,這是你的欠條,我都帶來了,直接給你好了。”李春娥篤定夏君妍不會接,這些日子下來,夏君妍的軟弱,善良,搖擺不定,性子迷糊她都看在眼裡。

誰料欠條剛一拿出,夏君妍一伸手,猛地將其拿去。

李春娥頗爲尷尬,她身邊的丫鬟會意,立刻嚷道:“姑娘這是做什麼,還怕我家娘子騙你麼!”

夏君妍看着那張欠條,的確和之前賭坊拿出來的一模一樣,小心折好,放進了上衣內的暗袋裡。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百兩銀票和三兩銀子遞給李春娥,依舊是那幅誠惶誠恐的模樣,聲音很輕,顯得很可憐:“娘子平白無故的給了賭坊一百多兩銀子,我實在難以安心。所以這兩天一直在籌錢,這是欠銀,娘子可以數數,一共一百零三兩,一分不少!至於繡娘,我想了兩天,我的繡工實在是上不得檯面,若去了布莊怕給娘子咋了招牌,在此小女子謝娘子美意。娘子當日大恩,小女子無以爲報,若娘子不嫌棄,不如在寒舍吃一頓便飯可好?”

這是怎麼回事!!

李春娥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裡的銀票。

是真的,這銀票是真的!

整整一百兩!

夏君妍依舊站在她面前,和第一次相見時沒什麼兩樣。

“你……”李春娥恨得幾乎當場將銀票撕碎,但還忍耐着性子,柔聲道,“你哪裡籌到的這麼多銀錢?”

“我去聚福樓當廚娘,這銀票是聚福樓的。”若是一開始,夏君妍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將聚福樓搬出來。可如今她都代表聚福樓去獻菜了,早就被孫掌櫃視爲了自己人。

“聚福樓?!”李春娥再也裝不下去,聲音頓時拔高。爲什麼姐姐沒有對她說起這事?難道連姐姐都不知道這妮子已經和聚福樓搭上關係了嗎?!

李春娥再也站不住了,事已自此,夏君妍錢都還了,那人情自然也還清了!

爲什麼!

明明自己計劃天衣無縫,爲什麼會這樣!!

夏君妍目送李春娥離開,心情頗爲愉快。

李春娥怒氣衝衝去了程家,李氏見狀,心中不妙。之前妹妹還喜笑顏開的,怎地去了一趟夏家臉都黑了?

“可惡!我們被那丫頭給耍了!”

“怎麼了?”李氏還從未見過李春娥發這麼大的脾氣,趕緊給她滿了茶水。

李春娥將銀票“啪”的拍在桌上:“你看這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妮子是怎麼弄到這一百兩的!恐怕是害怕賭坊蠻不講理,收了錢也不將欠條還給她,便一直裝模作樣!姐姐,那人可不糊塗,精明着呢!利用我將賭坊從這件事裡摘出去,還將欠條給哄走了!”若不是她出馬,就憑夏君妍那小丫頭,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勢單力薄的,哪怕是還了銀錢賭坊也不會將欠條這麼老實的交出來。

李氏大驚,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糊塗又軟弱的夏家丫頭嗎?

“可……可她哪來的這麼多錢?”

“她都去聚福樓當廚娘了!”一說這事兒,李春娥怒火蹭蹭涌上頭頂,“姐姐,這種大事你爲何不對我說?!之前你還總說這丫頭如何糊塗,性子如何膽小。這那裡是膽小,簡直就是膽大包天!那聚福樓的孫掌櫃可不差這一百兩銀子!”

“我……”李氏被罵的臉色一陣通紅,勉強道,“那丫頭一個住,夏家在村子裡地方又偏又遠的,怎麼可時時刻刻的盯着。我去時那安家的總說她在山裡挖野菜,這才……”

“看來姐姐也是被矇騙了!”李春娥喝了口茶,“這妮子實在是可惡!世上竟然有如此卑鄙小人,我們都被她騙了!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打算怎樣?”李氏緊張問道。

李春娥默默冷笑。一個鄉下丫頭竟然敢利用她,那她就得讓那丫頭知道,在這雲安鎮上,就算是賭坊也得讓着週記三分!

且說夏君妍成功甩脫賭坊這頂大雷後,心情一直豔陽高照。因之前獻菜的事兒好幾天都沒有去壯士的小屋了,心中頗爲惦記。

她還要幫壯士看家呢。

沒了欠銀煩惱的夏君妍步伐輕快,一路哼着小調,朝着山中小屋走去。突然,一個人影掠過,那熟悉的身影,讓夏君妍下意識的跑上:“壯士大哥?是壯士大哥嗎?!壯士大哥你別藏了,我看見你了!”

夏君妍大爲欣喜。回想起來,和壯士大哥相處的那段時間,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吃的飽穿的暖,又沒有賭坊的煩惱,每天只用琢磨的做些好吃的即可。她想也不想的直接追上,但山路崎嶇,突然腳下一崴……

“啊!”

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牢牢圈住。夏君妍擡起頭,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壯士大哥你真的回……”話未說完,壯士已經離她三步遠。

好吧,男女授受不親,她懂得。夏君妍調整着心緒,正有一肚子話要說,卻聽壯士道:“路過而已。”

“啪啦”!

那是心,碎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