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看到莫寧,精神猛地恍惚了一下。
“怎麼會?”
莫寧慣常愛穿的碧色長衫上,如今佈滿了可怖的血跡,她髮絲凌亂,衣衫破碎,從胳膊上那十分扎眼的刀口依稀看得到深可見骨的刀傷。
往常精緻溫潤的妝容如今全被鮮血覆蓋,一張向來溫和的笑着的臉上,如今滿是驚恐和見到姜音的喜悅。
姜音斂了心神,連忙奔上去。
“救,救救我。”莫寧說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還好姜音先她一步,扶住了她的腰身。
姜音擡頭,看向門外拎着沾滿血跡的刀的一衆大漢,連忙叫來小廝將莫寧扶到裡間去。
“做事仔細點,別讓任何人看到。”姜音囑咐道,冷下來的臉像極了修羅煞神。
轉頭走出酒樓門後,卻換上了一副溫潤如春風的笑容。
離得老遠,姜音就聽到了那羣莽撞的男人嘈雜的喊聲。
“老大!我看到了!那小娘們就往那個酒樓裡跑了!”
那羣山匪的頭頭聽到身邊的小弟這話,就向那燈火輝煌的酒樓望去,燈火通明中。
一個身段窈窕,貌如春桃的女子就站在那裡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幾位大人,要吃些什麼。”
那男人離近了看姜音,心神更是激盪,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來話。
“吃啥!剛剛有沒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跑進來!要是藏在你這裡,哼哼,我勸你還是快些把她交出來。”
“大人可不要平白污衊小女子啊,今夜是小女子的酒樓開設拍賣會的時候,小女子是斷然不敢窩藏什麼人。”
姜音眼神一轉,輕聲說道:“不過小女子似乎看見了一個女人……”
“在哪!”男人着急萬分,聲音粗獷。
“大人不要急,不如我們坐下來喝杯小酒細細聊啊。”
姜音柔韌的腰肢一轉,眼神和身體若有似無的異香像是小鉤子一樣刮在了那爲首的男人心上。
那幾個男人如同失了魂一樣飄飄然的跟着姜音進了後門,殊不知這就是他們斷送性命的地方。
等花言找到姜音時,她正坐在後院拿着茶杯細細的品着。
而她腳邊,赫然是那幾個男人的屍體,面部發紫,口吐白沫,嘴脣發黑,赫然是中了姜音自己做的毒。
“音兒,你這是……”
姜音雙目暗沉,“接下來,就要問問莫寧,這些人是哪裡來的了。”
至於被買下的那位少年戲子,他名爲望歡。
他是曾經姜國最出名的戲班子的臺柱,姜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過他們載歌載舞的痕跡。
就連曾經金碧輝煌的姜國皇宮,望歡也是曾見過的。
那位溫和善良的公主,還曾拉着當年尚且年幼的他的手一起去御花園中撲蝴蝶玩。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樣美的景色,十二年的練功生涯中,從未有過像公主般的光芒萬丈又溫柔和煦的人。
後來他二人被尋找他的師父發現他與公主在御花園中嬉笑打鬧。
望歡本以爲他會被皇帝殺頭,當時的他還有些可惜,公主送給他的桂花糕他還沒來得及吃……
只是姜國的皇帝似乎和話本中的不太一樣。
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讓戲班子的臺主說不要太過壓抑少年人的天性。
望歡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溫柔的她,出生在一個溫暖的帝王家。
這麼多年過去,他幾乎都快忘了公主和皇帝的容貌。
只是記憶中桂花糕的甜膩味道在滅國後東躲西藏的苦痛生活中,成爲了救贖他的唯一希望。
意識回籠,望歡睜開一雙琉璃色的美目,看着眼前那大腹便便的男人瞬間露出驚豔的表情後心中惡心至極。
那男人猥瑣的笑了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望歡絕望的閉了閉眼。
“美人,你先在此處等着,等我做些準備。”
與其被這樣的人玷污,倒不如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纔好。
望歡看了看眼前的鐵欄杆,狠了狠心就要就使了力往上撞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他的額頭觸碰到的不是冰冷堅硬的欄杆,而是溫暖柔軟的手掌。
“看着瘦弱的很,你這力氣倒是不小。”
耳邊傳來清亮溫和的聲音,望歡詫異的擡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俊秀英挺的臉。
“你……”
邊青看着眼前這個睜大着一雙琉璃美目的少年,似乎有點明白了爲什麼姜音冒着得罪這家老爺的風險也要買下他。
想到這裡他突然不想救了怎麼辦?
“跟着我。”月色下的男人面容俊朗,眼中堅定的神色幾乎要讓望歡哭出聲來。
就在這一刻,他成爲他的救贖。
無論九江酒樓發生了什麼,拍賣會都要正常的進行下去。
安頓好莫寧之後,姜音從客房走出來,繼續招待着酒樓中非富即貴的客人們。
一片喧譁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謝大公子來了!”
整個會場立馬熱絡起來。
要知道謝澄在之前是對拍賣會上的這些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如今貿然出現,讓在場的人們不禁猜想是哪一件拍品成了謝大公子的心頭所愛。
到了酒樓,謝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堂中央低着頭若有所思的姜音。
“怎麼悶悶不樂?”
姜音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擡頭,就看到謝澄站在自己的面前,“無事。”
“既然我都來了這拍賣會,那就請老闆娘爲我好好引薦吧。”
姜音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樣,“小廝帶着你……”
“論身份,這裡怕是沒人比得過我,難道大周謝丞相的嫡長子,還不夠老闆娘的親自引薦嗎?”
姜音拿他沒辦法,只得嘆了口氣,端正的和他坐到了一起看拍賣會。
“一對上好和田玉的手鐲,起拍價三百兩!”
那手鐲通體雪白,光澤柔和,白而溫潤,一瞧就是上等的好玉。
姜音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這對手鐲俘獲了心。
看着姜音眼睛都冒光的模樣,謝澄不顧此時的和田玉手鐲已經開出了八百兩的高價,伸手叫道:“一千兩。”
他頓了頓,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黃金。”
這可是當場最高價!
不愧是第一丞相的嫡子,出手如此闊綽。
“這手鐲,我就送與你了,價值一千兩黃金的鐲子,可要好好的帶着啊。”
“一千兩黃金!那可是一千兩黃金啊!”
這一千兩黃金若是給她……
姜音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心頭都在滴血。
謝澄笑了笑,全然不在意姜音數落的聲音。
而暗處的薛越欣看着這一幕,手中的帕子都快被硬生生的絞碎。
深夜,那對價值一千兩黃金的和田玉手鐲就被薛越欣塗滿了毒素。
暗夜裡的笑容,遠比手中用罐子裝着的劇毒還要恐怖。
“你錯就錯在,不該肖想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