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慄兒抽噎着開口,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她怎麼可能不哭…
她好心好意自己都沒吃,就興沖沖的過來送板栗給爺爺奶奶嚐鮮。可是,還沒進屋,就先遭到小姑唐玲的嫌棄。然而,等到他們一家嘗過板栗的美味之後,唐玲卻又嫌棄板栗太少,讓唐慄兒一家留着果腹的板栗分出一大半出來給她當零嘴…
而且,更過分的是,唐慄兒過來送板栗給他們吃。他們正在吃飯卻一個個當做沒有看到唐慄兒一樣,問都沒人問一句…
“真是太過分了…”
“就是。哪有強逼着人家不管吃什麼都要孝敬的?難怪唐老二五個孩子總是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
“你剛剛沒聽見,人家把孝敬的份例都送了過來,這當姑姑的人還嫌少。他們自己倒是頓頓大米飯吃着,這村裡誰不知道唐老二紅薯稀飯吃了一個多月了…”
村民們又開始替唐坤一家打抱不平起來,幾乎所有的人看望伍氏和唐玲的目光都變了。很顯然,他們都在懷疑伍氏和唐玲不安好心,存心將唐坤一家子活活餓死…
如果不是實在被逼到了極致,一個纔剛滿八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脫口而出,“是不是要我們家人全部一粒都不吃,所有人都活活餓死,才能體現我們一家人的捨得和孝順…”
“板栗,你不要再哭了,跟爺爺一起到堂屋吃飯好不好?你奶炒了雞蛋,爺爺請你吃雞蛋好不好?”
唐老爺子看着依舊哭得傷心的唐慄兒,覺得頭都大了,趕緊想辦法轉移唐慄兒的注意力。
唐慄兒聽見“吃飯”和“雞蛋”兩個字,不由得很明顯的嚥了咽口水。不過,她的眼睛一轉,看了看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她的伍氏和唐玲兩個,卻有點瑟縮的縮了縮肩膀,很是膽怯的趕緊搖頭。
很是適當的,唐慄兒的肚子適時的響起了“咕咕——”的響聲。
“作孽哦!餓死了都不敢在自己的爺奶家吃飯…”
“這孩子和唐老二一樣的實心眼,自己都沒捨得吃就巴巴送到老屋來。結果人家吃了不領情,還嫌少…”
村民們大都早就看不慣伍氏“壓榨”唐坤的事,藉此機會自然會暢所欲言的發表意見。
“娘,我怎麼知道她還沒吃晚飯?還有他們家那麼多板栗,既然要炒怎麼就不多炒點?她這分明是存心不讓我吃飽…”
聽到村民們議論紛紛,唐玲卻是一臉的不服氣。
但是她這話一說,村民們看她的眼神卻全都變了。以前只覺得唐玲被伍氏嬌慣得狠了,本性卻並不壞。可是,聽她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卻分明是被伍氏給慣壞了,整個人沒心沒肺…
“小妹,這糖炒栗子不僅耗鹽耗糖,還特別費工夫,我們這也是第一次吃。板栗擔心糖炒栗子冷了味道不好,所以才匆匆忙忙送過來。娘,你所說的我做的到都做到了,做不到的也在儘量做到。家裡不管有什麼,我總是先送一半孝敬你和爹。即使這樣,你還是看不起我的幾個孩子,甚至都懶得裝裝樣子…”
“娘,他們也是你嫡親的孫子孫女。他們跟着我挨餓受凍還不算,你…你和大姐小妹還一個勁的想着作踐他們…”
唐坤在家左等右等,總是沒有等到唐慄兒回家吃飯。他不放心,終於還是親自出來找唐慄兒。
可是,他沒想到。他纔剛走到老屋前面的大坪,就看見好多村民們都圍在一起議論着什麼。他走近一聽,才聽到村民們全部在替他們一家打抱不平。
他心裡一凜,趕緊擠進人羣,卻看見唐慄兒一個人蹲在人羣當中委屈的抽噎着,而唐玲的那句話卻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生生的割着他身上的肉。
敢情他們一家上趕着孝敬老人,在小妹唐玲的眼裡,那其實就是一個笑話…
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一家節衣縮食,連累五個孩子也跟着挨餓受凍。可是,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在他娘和小妹的眼裡不僅僅是理所當然,她們甚至冷眼看自己一家的笑話,唐坤堂堂七尺漢子也忍不住眼紅的想要落淚…
“唐坤,你居然敢這麼說我?你忘了你那年病得要死的時候,是誰深更半夜一步一步揹着你到鎮上的醫館救了你一命?你忘了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拉扯大?”
唐坤的那些話卻徹底的激怒了伍氏,她頓時氣得跳腳起來。她指着唐坤的鼻子破口大罵,簡直不能容忍一直任勞任怨,予取予求的唐坤居然也有一天會因爲趙氏所生的那幾個討債鬼指責她…
這簡直不能容忍!
“還說我和你小妹作踐你家的討債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的那些個小討債鬼用得着我和你小妹作踐嗎?你看看他們,比路邊乞討的真正的真正乞丐還像乞丐…”
如果說伍氏說那些話還僅僅只讓唐坤感覺悲哀無奈之外,那伍氏後面的這些話就是真正的用刀捅唐坤的心窩。
如果不是爲了要“孝敬”她,他的幾個孩子何至於變成現在這模樣。一個個面黃肌瘦,即使連粗布衣裳也是補丁疊着補丁…
“娘,生養之恩,活命之情,兒子實在無以爲報。如果這麼多年我還得還不夠的話,是不是非得我把自己的命還給你你才滿足?既然這樣,那我的命就在這裡,你想拿就拿去吧…”
看着這樣的伍氏,唐坤其實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晚他病得要死的那次他真的死了就好了。
這樣,他不用活得像現在這麼痛苦,也不會連累的趙氏和五個孩子跟着他一起受苦。
如果他死了,伍氏就沒有理由再死揪着趙氏和五個孩子不放。
趙氏一向勤勞有加,沒有了他揹負的這麼大的恩情的拖累,趙氏帶着五個孩子反而有可能過得更好…
這樣一想,唐坤突然間生無可戀,變得一心想要求死。
說完那些藏在心裡好幾年的心裡話,他的心也突然間變得輕鬆起來。在這種詭異的心態下,他迅速的衝進堂屋,一把拿起伍氏平時切菜的菜刀。
“娘,菜刀給你,我把我的命交給你。我對你只有一個請求,趙氏和五個孩子沒有欠你的生養之恩,也沒有欠你的活命之情,求求你放過他們!他們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往那樣孝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