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梅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焦急不已的開口。
“什麼?大橋哥和小杰在學堂裡和人打架?這怎麼可能?秦夫子派來的人在哪裡?我去瞧瞧…”
唐慄兒不敢置信的站起身子,拔腿就往自家正在砌的新屋方向衝去。
“哎,板栗姐。你好歹將手裡的菜刀放下…”
唐梅兒被唐慄兒的反應嚇了一大跳,趕緊追着唐慄兒不放心的揚聲喊道。
看她那模樣,活像是去找人拼命一般,這讓她如何放心。
“梅子,你放心,我去將你板栗姐手裡的菜刀拿回來…”
張斌看着被唐慄兒握在手裡的菜刀,一雙好看的眉頭也緊緊的蹙起。他倒是不怕唐慄兒衝動,他只擔心唐慄兒或許會因此受傷。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超過了唐梅兒。
唐梅兒這才放心的停下腳步,拼命的吸氣呼氣…
“爹,娘,怎麼回事?大橋哥和小杰怎麼可能和別人打架?是不是他們在學堂被人欺負了?咱們快點去,可不能讓大橋哥和小杰白白受人欺負…”
唐慄兒一口氣跑到唐坤的面前,臉上帶着明顯的憤怒的神情,尤其她的手裡還拿着菜刀…
“板栗,你不要衝動!沒有人欺負大橋和小杰,是他們兩個將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動都動不了了…”
看着唐慄兒凶神惡煞的跑過來,那個被秦夫子派來送信的少年嚇得趕緊躲到了唐坤的身後。
他就奇怪了,唐橋和唐傑怎麼敢在學堂裡打人?原來這是他們的家風。
沒看到他們家一個瘦不拉幾的女孩子都敢拿着菜刀出門…
“板栗,你怎麼將菜刀拿了過來?快把菜刀給我…”
趙氏這時也看到了唐慄兒手裡的菜刀,趕緊伸手想把菜刀拿過來。
“哦,既然不是大橋哥和小杰捱打,那就算了。我還要回去接着削紅薯皮了。對了,爹,我敢肯定咱們家大橋哥和小杰不會無緣無故的打人,你可一定得將事情搞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賠醫藥費。萬一人家是自己找打呢?”
唐慄兒淡定的開口。
那名被秦夫子派來送信的少年呆呆的看着唐慄兒片刻間已經恢復成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頭卻更加震撼得不得了。
他心裡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儘量和唐橋唐傑交好,千萬不能得罪他們。他們家的妹妹姐姐實在太嚇人了!
她這是擺明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
唐坤原本沉重的心情被唐慄兒這麼一鬧,莫名的變得輕鬆了許多。就如唐慄兒所說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兩個兒子絕不是蠻橫無理的人,他們打人肯定是對方說了或者做了他們容忍不了的話或者事…
“唐叔,我也去吧。萬一人家家裡帶了幫手過來,我也好一併揍了…”
張斌此時也挽起衣袖走了過來,他似乎是不經意的開口,可是那個被秦夫子派來送信的少年卻莫名的覺得這個長得異常漂亮的少年比拿着菜刀的唐慄兒更加嚇人。
“對了,小毅,我怎麼將你給忘記了?真是。有你跟着爹爹我就更加放心了。還有,咱們一定得將大橋哥和小杰揍人的原因給弄清楚了,知道嗎?咱們可不做那種仗勢欺人的事…”
唐慄兒看着張斌也是眼前一亮。
真是,她怎麼將這小子給忘記了。
有了這小子在,她就更加不用擔心唐坤唐橋唐傑父子三個吃虧…
“有我在,你放心。咱們從來都是以德服人,絕對不仗勢欺人…”
張斌和唐慄兒對視一眼,兩個人突然心有靈犀的笑出聲來。
如果萬一不能以德服人的話,他們也樂得仗勢欺人不是。總要將有些人打服了,唐橋和唐傑兩個才能清清靜靜的安心讀書不是…
“小兄弟,走,咱們邊走邊說,你知不知道大橋和小杰爲什麼要打人…”
眼看那送信的少年鴕鳥似的縮到了唐坤的身後,張斌卻僅僅一隻手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後哥兩好似的挽着那少年的手邊走邊問。
唐慄兒見此自然放心的回去削她的紅薯皮。
等到唐坤和張斌帶着唐橋唐傑兩個回家,唐慄兒才知道,原來被唐橋唐傑打的那兩個人和章凱是沾親帶故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
那對兄弟平時和章凱的感情好,那章凱雖然如願以償的和唐杏兒解除了婚事,可是他的名聲卻沒有先前那麼好了。甚至還有人隱隱約約的提起他“克妻”…
還說唐坤一家原本窮困潦倒都是因爲給唐杏兒選錯了婚事。
沒看到章家剛剛和唐家解除婚約,唐坤一家就開始發財。現在不僅將唐橋和唐傑兩個送進了學堂讀書,甚至還開始買磚砌新房。
這鄉下人砌屋,哪個不是爲了省錢自己挖窯燒磚燒瓦。可是,唐坤一家卻偏偏打破了這個傳統,買磚買瓦砌新房。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人家沒將買磚買瓦的那些小錢放在眼裡。
據說,章家之所以急着和唐家解除章凱和唐杏兒兩個的婚事,是因爲他們村裡正的小女兒看上了章凱。原本他們村的里正答應章家只要章凱和唐杏兒解除了婚約,他就答應讓自己的小女兒和章凱定親,而且,在明年章凱考童子試的時候還幫他們走關係,讓章凱能夠順利過關。
可是,現在,章凱的名聲徹底壞了。他們村的里正怎麼可能還讓自己最喜愛的小女兒和他定親…
既然親事無望,童子試幫忙的事自然也就作罷。
章凱這些日子受過了這些風言風語,他昨天放了學沒有住校,反而跑到這兄弟兩個的面前訴苦,說自己有今天全是唐杏兒一家害的…
而且,他還歪曲事實,說是唐杏兒一家掙了錢,所以才千方百計的找他退親。
他也是被逼無奈才答應的…
那對堂兄弟平時和章凱的感情好,又佩服章凱的學問好。現在,章凱滿肚子的苦楚說不出嘴,他們兩個自然也就對唐杏兒一家仇視起來,順帶看唐橋唐傑兄弟也不順眼。
他們上午就開始一再的挑釁唐橋唐傑兩個,但是唐橋唐傑一心讀書,並沒有理會他們兩個。他們誤以爲唐橋唐傑膽小怕事,說出的話就越發不堪起來。
他們甚至指責唐家是因爲得了不義之財所以才突然一夜暴富,還說唐杏兒嫌貧愛富,因爲自己家突然有錢了,所以纔不肯嫁給章凱…
他們沒想到的是,面對他們如何挑釁都置之不理的兄弟兩個,在聽到他們說唐杏兒的壞話時會突然暴起傷人,揍得他們鼻青臉腫。
如果不是秦夫子讓幾個年紀大的學生拼命抱住唐橋和唐傑兩個,只怕他們還會被揍得更慘。
在那對堂兄弟被揍的時候,自然有和他們住得近交情好的回家報信。
那對堂兄弟的父母親人喊了大一羣人來,想要爲自己的兒子找回場子。結果一大羣人一時卻奈何不了唐橋唐傑唐棟唐樟兄弟四個…
等到唐坤和張斌去了學堂,一大羣人正在學堂外面混戰。秦夫子欲上前幫唐橋唐傑兩個解釋,那羣人卻蠻不講理,定要揍回去。
秦夫子雖然着急卻也沒辦法,只得派人到唐坤家裡報信。
原本對方那一羣人雖然暫時奈何不了唐橋唐傑唐棟唐樟兄弟四個,卻一直穩佔上風。可是,這種穩佔上風的事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張斌剛一加入混戰的時候,對方的那一大羣人很快就開始變得被動挨打起來。
等到張斌剛剛熱身完,對方就沒有一個站着的,全都全身劇痛的躺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小毅哥哥實在太厲害了。我也要努力的向小毅哥哥學習,爭取和小毅哥哥一樣厲害!”
唐傑握緊了小拳頭,在混戰中被人揍得滿是青紫的小臉上滿是堅定的神情。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渴望着長大,渴望着自身的強大…
“好,只要小杰不怕苦不怕累,小毅哥哥肯定將小杰教的和小毅哥哥一樣厲害好不好?”
唐傑今天的行爲倒是讓張斌眼睛一亮,他明明年紀最小,但卻像一頭小老虎似的沒有怕懼,也不怕疼,就那麼和一羣平均年齡比他大幾歲的對手對打…
“小毅哥哥,我什麼都不怕。我就怕自己沒本事,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唐傑趕緊表態道。
從那天晚上開始,張斌果然針對唐傑展開了一系列的訓練。而唐傑也不負所望,從來沒有喊過苦喊過累。
經此一事,唐橋讀書更加努力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每天堅持和張斌一起鍛鍊身體,一起練武。
唐杏兒則完全從退親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她好像要像所有人證明,她即使被退了親,也可以活得一樣開心,一樣可以擁有快樂而幸福的人生。
“少爺,少爺,你在哪裡?”
“少爺,咱們鏢…鏢局被人一把火給燒…燒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坤一家在睡夢中還沒清醒的時候,窩棚外就響起了隨風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唐慄兒在睡夢中隱約好像聽到了有人哭喊的聲音,她皺了皺眉頭,翻身繼續睡。不過,很快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她這好像不是在做夢。
這哭喊聲怎麼越來越近,感覺就在耳邊。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發現窩棚門大開,家裡所有的人好像都已經起牀,都圍在一起小聲的說着什麼。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那個人卻在哽咽的訴說着什麼。
她心裡一個激靈,突然間想起剛剛在睡夢中聽到的那個聲音。難不成剛剛不是在做夢?真的是隨風找來了…
“爹孃,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都起牀了?”
她一陣風似的飛快的穿上衣裳,而後快步走到唐坤趙氏的身邊。透過他們兩個的空隙,她果然看到了顯得異常狼狽而且悽慘的隨風。
“隨風,你怎麼呢?怎麼哭得這麼厲害?是不是被茗香樓的掌櫃給炒了魷魚?”
即使心中感覺越來越不安,唐慄兒還是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調笑着開口問道。
“嗚嗚嗚…都怪你們。我…我們家鏢局被…被人燒了。嗚嗚,這下我…我該怎樣向我家老…老爺夫人交…交代?”
被唐慄兒這麼一問,原本已經停止了哭泣的隨風又忍不住的哭出聲來。他抽抽噎噎的開口,說出的內容卻讓唐慄兒的心猛地墜入了冰窖。
不用隨風明說,唐慄兒也知道,肯定是張家的那些人今天在鎮上沒有找回場子,所以就找了小毅的晦氣。
幸虧隨風平時沒住在鏢局裡,要不然也許連隨風都不能倖免…
“隨風,你別哭。等吃過早飯我陪你們過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先報官?如果燒的實在太厲害的話,咱們乾脆重新砌一套房子賠給你們…”
看到隨風哭得厲害,唐慄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但是,她也知道,小毅家的鏢局確實是受了自己一家的連累才被張大蠻遷怒,一把火給燒了的。既然如此,那她就賠他們一個鏢局得了。
這是自己一家欠他們的,她倒是認了。
不過,她覺得,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這官是一定要報的。
如果不報官的話,即使他們重新將鏢局砌好了,人家還不是一把火就燒了…
“對,報官。走,少爺,咱們現在就去報官!”
隨風聽到“報官”那兩個字終於清醒了過來,雙眼也好像恢復了一些神采。他拉着小毅的手,甚至都等不及吃飯,只想立刻跑到鎮上去報官。
“隨風,你不要急。現在還早,報官也不急着這一時。等吃了早飯,我去找點證據,然後咱們直接去縣衙報官吧…”
小毅雖然被隨風拉着站了起來,但是卻一點都不怎麼着急的模樣。他甚至伸了伸懶腰,而後輕描淡寫的開口。
“對,咱們先找證據,然後直接去縣衙。”
唐慄兒也是眼睛一亮,贊同的開口。
據她所知,團山鎮的鎮長和張府沆瀣一氣,同流合污。如果他們去鎮長那裡告狀的話,一點用都沒有。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
但是,他們如果去縣衙的話,縣衙肯定要派衙役出來取證。然後他們再奉上證據,說不定還能將張大蠻他們繩之以法也不一定。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唐慄兒當即開始淘米煮飯。
唐梅兒默默的燒火,唐杏兒則趕緊從竈頭切了一大塊臘肉下來,唐慄兒又從罈子裡掏出好幾個鹽蛋出來。唐坤和趙氏也沒有心情出去做事,乾脆跟着一起做家務。沒過多久,一頓香噴噴的飯菜就做了出來。
隨風好奇的看着這一大家子看起來各忙各的,卻又互相配合,窩棚裡沒過多久就被他們收拾的井井有條。
唐慄兒除了淘米煮飯就是炒菜。
她炒菜不過是和別人一樣放油放鹽,還有一些他認不出來聞起來卻很香的植物的根莖葉什麼的,但是炒出來的菜卻特別香。
尤其她炒的那個萵筍炒臘肉,他真是百吃不膩。
還有那道菠菜雞蛋湯,味道真是鮮美的讓他根本停不下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到的,她居然還將萵筍切成絲涼拌,涼拌的萵筍絲又脆又鮮,更是他從來不曾吃過的美味。
有了這三道菜,那盤子散發着濃濃蛋香的煮鹽蛋根本就無人問津。
最後還是不忍和他們小輩們搶菜吃的唐坤趙氏夫妻將那盤子煮鹽蛋給消滅。
吃完了早飯,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唐橋唐傑兩個雖然依舊擔心,但是卻還是背起書包去了學堂。
“小毅,要不唐叔陪你一起去趟縣城吧?你們幾個小孩子出去,唐叔實在不放心…”
唐坤想了想,還是準備自己陪小毅去一趟縣城。
說到底,小毅家的鏢局被燒還是受了他們一家的連累。不幫點忙的話,他心裡始終過意不去。
“唐叔,你現在要砌屋,哪裡有時間陪咱們去府城。你放心,我們做事不會太沖動的。我要先到鎮上尋找證據,然後再請人寫狀紙,最後纔到縣衙告狀。”
張斌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唐坤的同行。
他之所以任憑張大蠻他們將他粗來的那個破舊的龍門鏢局給燒了,是想借機讓團山鎮的鎮長和張府起齷齪,然後不再是鐵板一塊。
當然,如果他操作的好的話,也許能讓陳縣令藉機將鎮長換人…
“要不,讓板栗多帶點錢去?如果萬一不能將張府的人告倒的話,你們也不要太着急。大不了等你爹孃回來,我們再出錢幫你將鏢局重新砌起來…”
唐坤雖然覺得他們的主意不錯,但是卻不覺得告狀有這麼容易。他之所以要唐慄兒多帶點錢放身上,主要是爲了讓他們萬一告狀失敗後,還有錢吃東西,有錢坐車回家。
“這裡坐車到鎮上,再從鎮上坐車到縣城,路途太遠。板栗會不會太辛苦?要不,就我和隨風兩個去算了。畢竟,我們兩個是男孩子…”
張斌有些猶豫,不想讓唐慄兒跟着他們兩個一起吃苦受累。
“小毅哥哥,你還是讓我跟着你們一起去吧。要不然我在家裡擔心你們也一樣難過…”
唐慄兒難得的開口喊了一句“小毅哥哥”,尤其她那難掩擔心的口吻讓張斌再也不忍心拒絕她。
“那好,一起就一起。不過,如果你覺得坐車難受的話,你就呆在茗香樓等我和隨風兩個。”
他故意板起臉,裝出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他不知道的是,他眼裡那無法掩飾的閃爍着的喜悅的目光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唐慄兒懶得和一個孩子計較。
他願意這麼說就這麼說吧,只要能讓她跟着就行。再說,穿越大楚這麼久,她都還沒有到過團山鎮之外的地方看過呢?
這一次權當出門長見識罷了。
雖說是出門長見識去了,但是唐慄兒還是儘量多帶了一些銀子在身上。除了吉祥點心鋪的老掌櫃給的那一百兩銀子是準備用來砌屋的不能動之外,唐慄兒將譚木匠給的那四十兩銀子全部帶在了身上。
另外,她也在身上裝了一兩百個銅錢,準備用來買些包子冰糖葫蘆之內的小東西。
那四十兩銀子她放在身上不過是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隨風是借茗香樓掌櫃的驢車過來送信的。
這驢車上面用一種可以防水的青布搭了一個棚子,可以遮風擋雨,看起來就比牛車要高檔舒服的多。
仍舊由隨風趕車,唐慄兒和張斌兩個坐在後面。
驢車正準備走,卻見唐璉擔着一擔早已洗淨切開的板栗和洗的乾乾淨淨的紅薯,李氏手裡提着油鹽糖的小籃子走了過來。
“二哥,二嫂,還好看到你家門口停了這輛驢車,要不然咱們今天非得擔着東西走路到鎮上不可。我忘了,除了趕集的日子,老孫頭現在不再往鎮上趕車載人載貨…”
李氏氣喘吁吁的趕來,臉上有着明顯的欣喜的神情。
“二哥,你們家來客了嗎?這驢車是不是去鎮上?如果是去鎮上的話,能不能載我們兩個一程?”
唐璉也難掩興奮的問道。
他們答應了今天送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給張府。
想了想去,他們還是決定聽唐慄兒的話,所有的糖炒栗子和烤紅薯都當着張府的人的面完成。這樣做雖然麻煩,但是最大的好處是絕對不會後顧之憂。
張府就是有心找他們的錯處,也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經過昨天唐慄兒掰碎了揉爛了給他們說其中的蹊蹺之處,他們兩個今天想的最多的反倒不是賺錢,而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能順順利利的交差已是菩薩保佑…
“三叔三嬸,你們快點上車,車子馬上就要走了。”
唐慄兒從牛車上伸出頭來喊了一句。
“三弟,三弟妹,你們趕緊上車。小毅家的鏢局昨晚被人燒了,這驢車是小毅的貼身小廝趕來接小毅回去的。”
唐坤一邊說話一邊趕緊幫着唐璉一起將東西送上驢車。
“小毅,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我們耽誤你的時間了是不是?”
唐坤的話讓唐璉李氏兩個人嚇了一大跳。
唐璉趕緊吶吶的道歉。
“唐三叔,沒事。其實也沒耽誤多少時間。隨風,現在可以走了。”
張斌倒沒怎麼生氣。
張大蠻派人來燒龍門鏢局的時候並沒怎麼避人耳目,他想收集證據的話多的是。耽誤這麼一小會的功夫並不怎麼要緊…
“小毅,原來你們家是開鏢局的?可是,鏢局不是經常有人守着的嗎?怎麼會突然被人給燒了?現在的人可真是喪心病狂…”
李氏被唐坤透露的消息給狠狠的嚇了一大跳,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立刻義憤填膺的開口。
“我家鏢局並不大,平時也護鏢的也只有我爹孃以及幾個他們的徒弟而已。這次我爹孃還有幾位師兄都出門護鏢去了,所以鏢局裡面並沒有人。”
張斌眉目低垂,很有耐心的回答着李氏的話。但是,驢車裡的空氣卻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李氏還想問什麼,張了幾次嘴,硬是沒有再發出聲來。
好在隨風趕車趕得又快又穩,這樣緊張的氛圍不過是持續了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團山鎮就已經到了。
“小毅,你們有事辦事要緊。你讓隨風在路邊停車,我們兩個可以走路過去到東街就是…”
牛車剛一到團山鎮,唐璉就有些受不了的開口。
他發現,小毅的年紀雖然不大,容貌也美得不可思議,但是他一板起臉來,自有一股別樣的威嚴,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準備去東街的話,不如再等等。我家的鏢局剛好也在東街。”
張斌終於再次開口。
見他終於開口說話,唐璉李氏兩個不自覺的鬆了口氣,這才發現不過短短兩刻鐘的時間,他們卻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一般…
可是,讓他們兩個感覺不可思議的卻是唐慄兒。她一直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好像對車廂裡的低氣壓一點感覺都沒有似的。
唐慄兒確實沒怎麼注意張斌的臉色,她今天起來的太早,這會被驢車搖啊搖的,搖的她直犯困。
前世的她就有一個習慣,一上車就想睡覺。沒想到換了個時代,換了個殼子,這習慣卻一直沒變。
這會聽到張斌說起他家鏢局也在東街,她不由得真正的清醒了。
原主前世一直在東街生活了好幾年,可是卻一直沒聽說過東街有什麼鏢局。不過,她好像記起來了,東街確實有個鏢局,不過,在原主的記憶裡,那應該是個廢棄的鏢局纔是。
她在整理原主的記憶時得知,東街挨着張家糧油鋪子的旁邊好像是有一家廢棄的鏢局。她記得那鏢局佔地好像挺寬的,張府曾經想過辦法,想要得到那家鏢局的地契,擴展他們張家的鋪子,可是最後不知道爲什麼不了了之…
難道,前世小毅的爹孃在這次的保鏢中發生了什麼意外不成?
可是,在原主的印象裡,東街好像從來沒有一個長得像小毅這麼漂亮的少年…
唐慄兒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原主前世的記憶爲什麼和今生所發生的事爲什麼不一樣了?
難道是因爲她的穿越導致事情沒有向着從前的軌跡發展了?畢竟,前世這個世上並沒有賣糖炒栗子和烤紅薯的她…
“板栗,你在想什麼?這眉頭皺的差點都能夠夾死蒼蠅了…”
張斌好像直到這時才發現唐慄兒的不對勁,他剛剛是不是嚇到她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她的注意力一直都不在他身上過…
她好像是陷入了回憶,又好像是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但獨獨不是因爲他的緣故。
他曾經跟着秦叔親自經歷過戰爭,也親眼看到過殺人。所以,每次只要他皺緊眉頭,他的身上就會若有若無的出現一種煞氣,這種煞氣會讓普通人坐立不安,就像現在的唐璉和李氏…
但是,這種煞氣好像根本沒對唐慄兒造成影響,她反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這讓張斌忍不住再次對面前的唐慄兒產生了一種濃濃的好奇心。
“我在想,東街的鏢局不是一直廢棄着沒有人住嗎?你們一傢什麼時候住進去的…”
或許是因爲剛剛張斌說話的語氣很是溫和無害,唐慄兒不知不覺就將心裡的話問了出來。
“板栗,你聽什麼人說東街的鏢局是廢棄的?我家爹爹和娘一直靠開鏢局爲生,你這話不是詛咒我家鏢局生意不好嗎…”
“不過,說是廢棄的其實也差不多。因爲我爹他們每次一出門護鏢就將鏢局關門,有時候一關就是大半年。那時候我年紀小,他們通常把我和隨風安排在山上師公家裡學武功,甚至還要讀書寫字…”
張斌心裡其實不無驚奇。
這家龍門鏢局其實是在兩年前被秦叔暗地裡收購,後來一直廢棄沒怎麼用。不過表面上倒是有一家四口住在鏢局裡,甚至那對夫妻有時候也會出門接一兩趟鏢做做樣子。
所以,即使是離鏢局最近的張府都沒有察覺出他們的底細,一直以爲他們那裡不過是一個快要倒閉的破敗鏢局而已。如果不是張府對他們的身份一無所獲的話,這次也不會一言不合就將他們這家鏢局給燒了。
尤其,那對夫妻和孩子都是秦叔曾經收留的無家可歸的人,秦叔已經另外給他們安排了其他的妥當的身份,他自信不會應該不會走露風聲纔是。
可是,他聽唐慄兒的語氣,好像對那個鏢局的內情很清楚似的,這怎麼可能?
“原來是這樣啊…”
沒想到他解釋了那麼多,就只換來唐慄兒若有所思的一句話。好在,東街很快就到了。
“小毅,我們就在前面那雜貨店門口下車。這次多謝你了…”
唐璉和李氏遠遠的看到唐大姑唐玥的郭記雜貨鋪,立刻興奮的喊了起來。做驢車雖然比做牛車舒服的多,但是車廂裡的氣瘋太沉重,他們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車了。
“隨風,在郭記雜貨鋪門口停車。”
張斌敲了敲車廂,而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不一會兒,驢車就穩穩的停在郭記雜貨鋪的門口。
“客官,你需要些什麼?本店所有雜貨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買不到的…”
郭記雜貨鋪的門口,唐大姑剛好出門,看到一輛驢車停在自家門口,立刻熱情的迎了上來。
“大姐,是我們兩個…”
唐璉打開車廂門,率先跳下驢車,吶吶的開口道。
“大姐,今天是張夫人三十整壽的日子,你要不要去赴宴?我們接了張府的一單生意,想要借你家的地方用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氏也跟着一起跳下了驢車。
她一眼就看到了唐玥站在那裡,趕緊熱情的開口。
“三弟,三弟妹,聽說你們也做起了生意?原來都是真的。就你們還接到了張府的單子?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買了這麼一輛驢車?看來,你們的生意確實很賺錢是不是…”
唐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起這輛八成新的驢車,而後又是詫異又是不敢置信的開口。
她沒想到,一向只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唐璉李氏夫妻居然也做起了生意。甚至,還有錢置辦起了驢車。她早就聽說唐坤一家賣起了什麼糖炒栗子和烤紅薯,但是,因爲她的雜貨店剛開張不久,她硬是沒有抽出時間去一看究竟。
而現在,她看着唐璉李氏居然挑着一大擔的板栗和紅薯上門,還說是接了張府的單子,她的心思不由得開始變得靈活起來。
“大姐,咱們哪裡有錢買驢車。我們這搭得是順風車…”
張斌和唐慄兒都沒有心思聽他們三個寒暄,看到他們將東西全部搬下了車,隨風立馬趕着驢車往前面駛去。
唐玥雖然在驢車裡張望了一下,但是她只看到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娃子和一個瘦弱的女娃子。
唐慄兒這幾個的變化太大,唐玥一眼居然沒有認出她來。
而唐慄兒對唐玥更加沒有好感,唐玥沒有認出她,她也樂得和唐玥來一出相逢不相識…
此時,空氣裡已經傳來了一陣陣的煙火味兒,唐慄兒知道,這裡已經離小毅他們家的鏢局不遠了。
“板栗,快來,譚木匠送板車過來了。咱們一起瞧瞧去…”
“前面不時有家鏢局被人燒了嗎?這驢車就是他們家少東家的…”
李氏的聲音隨風送了過來,而唐慄兒他們此時卻已經站在燒的只剩下斷壁殘瓦的鏢局的前面。
“造孽哦。這麼大一個院子被一把火燒的精光…”
“還好,火是從裡面往外燒的,要不咱們這些鄰居都要跟着一起倒黴…”
“也不知道他們家有沒有人在?這麼大一個鏢局,既然經營不下去了就早點賣掉,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不是…”
鏢局外面已經圍滿了兩邊店鋪的夥計和東家以及附近的住戶,他們看着眼前的斷壁殘瓦有點搖頭嘆息,有點幸災落禍,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等着鏢局的主人家出來…
“嗚嗚嗚…少爺,咱們家鏢局…咱們家鏢局真的…真的被人燒了…”
“到底是哪個喪盡天良的壞東西燒了咱們家鏢局?”
隨風一下驢車就“嗚嗚”的哭出聲來。
他一邊哭一邊大聲咒罵出聲。
剛剛那些還在幸災樂禍不已的人羣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正準備再開口說些什麼,卻看到那個被稱爲“少爺”的異常漂亮的男娃子的視線淡淡的掃視過來,立刻好像自己的喉嚨被人給卡住了般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還不趕緊進去尋找證據?看看到底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敢燒咱們家鏢局?還有,借住在自己鏢局那個畫畫的老傢伙呢?去找找看,看看到底有沒有被燒死?”
張斌的目光似乎無意中往張記糧油鋪掃視了一眼,正在張記糧油鋪好以整暇望着這邊的張大蠻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原本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下的事情好像有種不太對勁的味道。
那小子的表現好像太過鎮定了一些…
他現在不是應該驚惶失措,惶惶不可終日的害怕他的繼續報復嗎?
可是,不等他多想,那個叫隨風的小廝已經抹乾了眼淚往燒的一塌糊塗的鏢局裡面走去。
“小毅,你不進去看看嗎?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家…”
唐慄兒不解的開口。
她忽然發現她好像有點兒看不懂眼前這少年…
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模樣,不清楚他的人還以爲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局?
想到這裡,唐慄兒的心中忍不住一跳。
眼前這男孩子分明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她剛剛心裡怎麼會這麼想…
“板栗,我…我不敢進去…。”
“你…你不知道,裡面有…有個老頭子,他…他非得租…租我們家住一個月,說…說是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畫畫。我…我不知道他…他到底有沒有被…被燒死在裡…裡面…”
剛剛還一本正經的發號施令,成熟的像個小大人似的小少爺臉上轉眼間掛上驚惶,以至於連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了。
唐慄兒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個孩子…
剛剛只怕是不得不裝出來給隨風壯膽的,要不然只怕連隨風都沒有勇氣走進鏢局去找所謂的證據。
還有,他居然還將整個鏢局租給一個老頭子畫畫…
萬一,那老頭子如果真的死在鏢局的話,只怕這下真的不好善後了吧?
“小毅,要不我陪你進去找找那位老人家?也許那位老人家在看到房子着火之後一個人走了…”
唐慄兒試圖安慰小毅,又或者是安慰說是安慰自己。
房子燒了可以重新砌,等小毅的爹孃回來她好歹還能還人家一個鏢局。可是,人死了怎麼辦?萬一死者家屬鬧起來的話,只怕小毅他等會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還說什麼去縣城告狀?
只怕等會他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這位小少爺,我們今天在這裡守了一早可沒看到什麼老頭子從裡面走出來。你還是進去看看吧?說不定,那老頭子已經凶多吉少了…”
旁邊有人忍不住開口勸了起來。
“就是,說不定這鏢局就是那個老頭子不小心失了火才燒成現在這樣…”
有了一個人開口,另外的人哪裡還忍得住,都開始七嘴八舌的猜測了起來。
“放你媽的狗屁,你才凶多吉少,你們一家人都凶多吉少。還有你,你纔不小心失了火,不小心將你自己給燒死了…”
“我呸!老頭子我不過是躲在一旁畫了一幅很精彩的畫,纔剛一出門就聽到你們這些人詛咒我,我老頭子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沒想到,那兩個人的聲音剛落,鏢局裡面剛好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走在前面的那個老頭子身上的長袍都被燒的左一個洞右一個洞,臉上也全身黑色的菸灰,讓他看起來面目全非,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可是,他一開口說話,卻立刻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
“尤夫子,怎麼是你?你什麼時候跑到這家鏢局裡來了?昨夜那麼大火你怎麼都不知道跑出來,萬一被燒死了可怎麼辦?”
站在唐慄兒身邊,剛剛還幸災樂禍的那個中年男人此時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個和隨風一起走出來的糟老頭子,滿身驚駭的問道。
他是張記糧油鋪的大掌櫃,昨天晚上的失火別人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到現在,那些個罪魁禍首還在張記糧油鋪裡瞧熱鬧了…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一向不按理出牌的糟老頭子現在居然完好無缺的從被燒掉的龍門鏢局裡面走了出來。
眼前這個糟老頭子別人不認識,他卻是認識的。
他正是鎮上的團山書院從京城花重金請回來的書畫大師,尤畫大師。
據說,他的畫連當今皇上都讚譽有加。
要命的是,此時,他的手上正捧着一疊畫好的畫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