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親王腳下,已是血跡斑斑。因箭頭的鋒利,若晗脖頸處已露了點點鮮紅,卻因迷香的作用仍沉沉昏睡着。上官澈始終與崖邊兩人保持着三尺之距,不再靠近。唯恐再對德親王造成絲毫刺激,傷了手下的人兒。
“本王早該想到的!”德親王狠戾的面上是遲來的恍悟,“本王早該想到以你根本不會助我!只是爲何?爲何要致我於死地?”如若不是這個女人以丹蒙長公主的身份,應允自己會在此事完成之後設法護自己安全脫身,全家遠離京城,他也不會一時被仇恨衝昏了頭,走到如今無法挽回的這一步。
“王爺可休要胡說!”慕容麗莎面色從容,無絲毫被人揭穿該有的驚慌。“本公主當日雖跟王爺有些言語上的衝突,但也早已道過了歉。王爺又何必一直耿耿於懷,現在竟還想將莫須有的惡行拿來陷害本公主!”
慕容麗莎字字在理,不論是神色還是說話的語氣,都讓人對其方纔所言感到毋庸置疑。德親王心下懊悔,卻已然晚矣...
他那日雖未全然相信慕容麗莎的話,但是卻未料到此人真正的目的竟是刻意引得他踏進*這條路...既然今日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想到此,手中的羽箭微微用力...
“不要!”上官澈大驚失色,奮力朝德親王撲去。卻未想到德親王方纔之舉只是爲了引他上鉤,並不是有意傷若晗。隨後見上官澈步步靠近,德親王陰狠一笑,用盡全身所剩的力氣將手上的羽箭狠狠的刺向朝近在咫尺的上官澈。
而上官澈因一心繫在昏迷的若晗身上,未來得及及時躲開德親王的一刺,左肩負了傷。血流不止...
“阿澈!”安雨欣驚呼一聲,匆匆幾步上前扶住上官澈查看傷口。德親王手中已無利器,若奕看準時機。集聚內力縱身躍向德親王...
不料德親王卻早有準備,眸光驟聚陰沉。擡袖一拂。狀似粉末之物從袖中灑出,正中臨身的若奕...
“小心!”安雨欣因身在上官澈身旁,無法左右分身前去相助...若奕雖擡臂遮擋向自己揮散而來的粉末,但還是需閉眸才得以防止粉末進目。
慕容麗莎面色驟然一沉,不着痕跡的將袖間毒針揮去,正中德親王眉心。慌亂之中,衆人並未發覺...慕容麗莎隨後匆忙跑到若奕身邊,從腰間掏出小白玉瓶倒出一顆藥丸放到若奕手中。“方纔粉末有毒,快將我給你的解毒丸服下!”
若奕聞言蹙眉,沉吟片刻,淡聲道:“多謝!”語落,將手中解毒丸服下。覺察周圍粉末散去後,睜開雙眸。
德親王只覺眉心處一涼,相繼而來的是全身奇痛無比,張了張嘴,卻發覺喉嚨痛楚更甚,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心中登時驚怒交加。覺出不妙,定是已中劇毒。心中黯然苦笑,本欲報仇現今卻搭上了一條老命。
既然事已至此。便已是無路可退...德親王無聲苦笑,艱澀的閉上雙眸,兩手緊緊抓住若晗雙臂,毫不猶豫的縱身往身後躍去...
羽兒啊,爲父無能,未能手刃害你至死的兇手。如今與那人最爲疼愛之女同歸於盡,也算是爲父爲你盡的最後一點作爲父親的責任了!九泉之下相聚之時,你可會怨爲父當年未能保護了你...
“若晗————”
“不要————”
上官澈不顧肩上仍血流不止的傷勢推開安雨欣,整個人奮力撲倒在崖邊。伸手欲抓住若晗墜下的身子,卻只是無望...
肩上的疼痛漸漸的已經感覺不到。而心中的痛楚卻令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在若晗的身影消逝於視線之際,他的一顆心早已生生裂開。破碎不堪...
如果可以,他寧願墜崖是他自己...而今,他竟眼睜睜看着他最愛的人消逝眼前。伸出的手,卻觸不到她,挽回不了...
若奕袖中雙手緊握,面上的淡漠不復,墨眸依舊幽深,隱約透着無奈的悲傷。
慕容麗莎緊緊抿着脣,她當日初衷是慫恿德親王挾持安雨欣,給她一個教訓罷。卻不想事與願違,德親王那個老傢伙竟挾持了若晗公主,落得這個結果。再見若奕面上隱含的悲傷之色,心中更是懊悔不已。雖不是存心有意,但如今局面確是因她間接造成。隨後看着若奕的眸中不由含了幾分愧疚...
哀莫大於心死...
安雨欣知道這句話,卻無法體會和了解,也不想上官澈日後應了這句話。她走到崖邊,面向上官澈而站,“如若你現在想跳下去,我不會攔你。不過,我會瞧不起你。”
上官澈仍然失神的趴在崖邊,伸出的手已經僵硬,身子卻一動不動。好似他的靈魂已在若晗墜崖的那一刻隨之去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具軀殼...
“若晗當初爲了可以跟你在一起,付出了多少我相信你比我要清楚。而她做了那麼多努力是爲了要和你在一起,是活着在一起。而不是爲了在她未定生死的這一刻,換來你這副模樣...”
安雨欣看着上官澈,眸中是深深的憂傷,還有些絲絲的失望...“絕無崖底是水流,若晗水性極好。此次墜崖雖是九死一生,但未必就不會有萬一。我話至此,你若還有意跳下去,我一腳踹你下去也無妨...”
上官澈空洞的眸子漸漸回了神,他掙扎着從崖邊起了身。左肩的傷口因方纔的動作流出更多的鮮紅,他卻如絲毫未覺。肩上與心中的痛楚交融,讓他早已麻木。然而,此刻他眸中卻是堅毅的清明。“不,若晗不會丟下我,她一定不會死,她還等着我去救她。對,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救她。”
哪怕是隻有一絲希望,他也要盡全力一搏...老天定不會如此狠心,在他終於決心有了勇氣面對心中藏匿多年的那份愛,得以與心愛之人攜手一生時,卻生生將他們拆散...
安雨欣沉着臉色抓住上官澈的胳膊,“你瞧瞧你自己現在的這副樣子,怎麼去救若晗?”
“你不要管我,讓我去找她!”上官澈說着甩開安雨欣,腳下踉蹌的步子卻失了平衡,險些不穩跌倒在地。
安雨欣在一旁看的難受,卻不再前去相扶...
在上官澈再次險些跌倒之時,若奕輕嘆口氣,幾步邁到上官澈面前攔住去路,目光觸及到上官澈左肩,微微沉了聲音道:“我已經讓卓越帶人前去崖底尋人,你回去養傷。”
“不用。”上官澈定聲道,“我去幫忙。”
若奕將上官澈半越過自己的身子拉了回來,皺眉道:“你是不想要這條左臂了嗎?那一刺本就不淺,你不顧傷口使力更是牽扯了傷口又深了幾分。你這副模樣,不僅幫不上忙,反而只會添亂。你暫且回去養傷,等傷好了,我自不會再攔你。”
慕容麗莎站在若奕身後,警惕的凝了眼上官澈。
上官澈擡眸看着若奕,他眸中充盈的淚光似乎隨時都會滑落,但是他卻極力忍着。努力着不讓那抹悲傷繼續蔓延,只是麻木的身體卻再次清晰的感覺到心中撕裂般的疼痛衝擊。
他只是靜默的看着若奕,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安雨欣卻感覺得到。此時的上官澈,整個人已經徹底被濃濃的悲傷與哀涼佔據...
她緩步走到若奕身邊,鬆開若奕抓着上官澈的手,淡聲道:“讓他去吧。”
上官澈只剩無盡悲涼的瞳孔中,忽而微微露出一抹色彩,眸光緊緊的看着安雨欣。
若奕沉下面色,拂了衣袖背對兩人而立,微閉了眼睛嘆息一聲。
或許...她的想法是對的。與其將上官澈強行帶了回去,整日傀儡般沒了魂魄,不生不死而過。倒不如放他去了...
“多謝。”上官澈言語間,已踉蹌着步子向前行去,只剩那無比堅定的聲音,縈繞在沉寂的崖邊。
“不論如何,我定會將若晗帶回來...”
“今日之事的緣由,你我都明白。你有意糊塗,我卻糊塗不了。從今而後,只要你身邊有她,我絕不靠近三尺。若晗尋回之前,我不會再踏入宮門一步。”
安雨欣冷視着慕容麗莎,話卻是對若奕而言。語落,再不看兩人一眼,緩步邁向上官澈方纔離去的方向...
慕容麗莎有些訝於安雨欣棄若奕獨自而去,隨後見若奕仍背對而立,未前去相追,心下不由得意欣喜。“聽聞天女進宮前是入住在上官府,與駙馬爺情誼頗深。如今看來,倒是屬實。”
“父皇曾囑咐在下要對長公主以禮相待,在下自認爲已做到父皇囑託。只是長公主似乎在宮中待得不甚習慣,不知是否有回丹蒙之意?”若奕轉過身子,凡被那雙墨眸掠過之地,空氣中的溫度仿似瞬間落到了冰點...
慕容麗莎心中微震,不甘道:“今日之事,並非我初衷。你竟如此待我,難道就不怕...”
“在下從不畏恐什麼,怕是要讓長公主失望了。”若奕淡聲打斷慕容麗莎的話,“如若長公主一意孤行,續演今日之景。那麼到時便恕若奕不再顧及其他...”
如若不是因爲...他也不會留慕容麗莎於宮中...
只是,她又能否明白...一風一月一琳琅雖得多少人羨之,但之於他而言,卻抵不上一山一水一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