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最好是我真的想多了。”雲七夕似笑非笑,腳往後挪了一步,與他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望着她始終鎮定的臉,單子隱一雙眼睛微眯,笑容不減。
“其實當你出現在花轎前的那一刻,我就該猜到,你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七夕了,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更何況,你除了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以外,脾性實在不同。我認識的七夕從來都很溫柔,很順從,我早就該猜到的,只是我一直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是嗎?”雲七夕並不慌亂,淡淡一笑,“人的性格是會改變的,人善被人欺,被害得命都要沒了還不懂得有一點點反擊,那不是溫柔,那是傻。”
單子隱的笑意更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七夕最在意的是什麼嗎?”
他頓下,盯着她,好一會兒才牽開脣角,“是我。”
他神色裡的得意掩飾不住,雲七夕卻是揚起眉着,“那不是傻是什麼呢?”
說完這句話,她終於看到單子隱的臉僵硬了一下,那一絲得意有點崩不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神色稍緩,脣角又重新勾了起來。身子傾近了幾分。
“你知道老三最在意的是什麼嗎?”
提到單連城,雲七夕的心突突跳了兩下,臉上卻不動聲色,學着他的語氣說道,“當然是我了。”
她說得大言不慚,其實心裡懸掉掉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她的話缺乏那麼點兒底氣。
單子隱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是不小心聽了一個笑話。
“老三看似淡泊名利,不多言語,其實他在意的東西不少。”
雲七夕不知不覺就豎起了耳朵,她確實很想從旁人的口中得到一些關於單連城的信息,對她來說,單連城有時像個迷,讓人急於想去探索他。
“幼時他是皇子中最不被看好的,因爲宮內宮外有很多的傳言,說他不是父皇所生。”
這一點雲七夕是知道的,這一段壓抑的童年也是導致他現在冷漠孤僻的誘因。但她還想聽到點別的。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她對他的信息那麼關注。
“從被人嫌棄的皇子到萬民景仰的晉王,便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也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雲七夕接口的語氣近乎霸氣,也有幾分毫不掩飾的自豪。
單子隱始終含笑的眼睛裡突地泛起一道冷光,“即便他再有能力也改變不了嫡庶之分的事實。”
“所以呢,”雲七夕笑了,“所以太子殿下在擔心什麼呢?”
“我在擔心你。”單子隱眸色深沉。
雲七夕忍下胃裡的隔夜飯,聽得他繼續說道,“我與七夕青梅竹馬,好歹有多年的情分。”
“是嗎?”雲七夕哼笑起來,“太子殿下,你累不累啊?是她對你有多年的情分吧,你對她有半點情分嗎?倘若有,你會在她屍骨未寒的時候轉身就去娶別人嗎?”
“我當然有!”單子隱突然板起臉,像是有些生氣,“我早知你不是她,爲什麼沒有揭穿你,因爲你太像她了。”隨即,他輕舒了口的敢,脣角一勾,“你放心吧,本太子承諾,不會揭穿你。”
“爲什麼?”雲七夕不解。
“因爲這件事情會很有趣,我怎麼能破壞這種有趣呢?”單子隱抿着笑,突地心情又恢復了,轉身走到几案旁坐下,重新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茶,才道,“你想救李安,可以,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雲七夕問得謹慎。
他將茶碗放下,盯着她半響,說道,“不要治好攬月的臉。”
雲七夕愣了,她真沒想到他的要求是這樣的。
一個讓她治,一個讓她不治!都是以救出李安爲條件,那她到底是治還是不治?
“你可以答應她治,只不過治的結果是不成。”單子隱又道。
“這不是毀我醫名嗎?”雖然治不好比治好容易,可是她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所以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就應承下來。
“你需得着這名嗎?”單子隱笑問,“做好你的晉王妃就好了,醫術不夠好,沒人敢說你什麼。”
好像是這麼個理兒!雲七夕琢磨了一會兒,抄起手笑道,“前未婚妻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她,難道不是因爲你很喜歡她嗎?女人多麼在意自己的容貌啊,你忍心看着她整日以淚洗面?而且,不治好她的臉,在某些關鍵時候難道不會影響食慾?”
雲七夕說得隱晦,但單子隱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高深莫測地淡淡一笑。
“你若想救李安,就只管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行。”雲七夕爽快答應,“不過,我要先看着李大人平安回家。”
單子隱站起身,彈了彈衣服上的褶皺,“我明日就去遞奏摺上去,請父皇免了李安的處罰,李安痛失愛女,一時衝動做錯了事,值得原諒。我不與他計較。”
啪!啪!啪!
雲七夕連連拍掌,“太子殿下真是英明啊,既在皇上面前展現了你的風度,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一箭雙鵰啊。”
面對雲七夕暗諷的話,單子隱不以爲意,“我不管你跟李安是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救他,你需得轉告他,出來之後切莫再生事端,若再有下次,誰也救不了了。”
雲七夕痛快點頭,“行,我一定會告訴李家,這一次是多虧了太子大人不計小人過,才免得一劫,告訴他們要知道感恩,不要再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出來。”
正說得,紅雨突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進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她跑得很急,連基本的禮儀都省了,大喊大叫地衝了進來。
“什麼事這般毛毛躁躁地!”單子隱皺眉問道。
紅雨順了口氣,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
“她怎麼了?”雲七夕問。
紅雨看了雲七夕一眼,又重新看向單子隱,“太子妃她上吊了,奴婢怎麼拉也拉不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雲攬月上吊?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可能呢?她能有這樣的勇氣嗎?她捨得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份地位嗎?
紅雨沒想到這消息一說出來,眼前的兩個人竟然都如此淡定,她急得不行,“太子殿下,您趕緊去看看吧,只有您能勸得了她啊,她只聽您一個人的。”
不多時,他們來到了雲攬月的房間裡。
只見雲攬月站在圓凳上,一顆頭塞進白棱裡,眼睛不時往門口瞄,看見單子隱一進去,哭聲便越發厲害了起來。
“我不活了,子隱哥哥,攬月如今這般樣子,真是不想活了,子隱哥哥,攬月只是捨不得你,你要保重啊。”
紅雨去找他們的這段時間,雲攬月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完成上吊這個動作了,可是,直到現在,她卻還只是站在凳子上哭天喊地。
單子隱一步步走近,面無表情地望着她,“你真的要這樣做?”
眼淚掛在臉上,雲攬月茫然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攬月,你在做什麼?”身後一聲大喝,雲七夕回頭,只見雲衝大步走了進來。
“哥……”雲攬月望着雲衝,嘴巴一癟,眼淚就一個勁兒地往外涌了出來。
此刻整個房間裡,大概只有雲衝臉上的擔憂是真心的。
而單子隱的神色在雲衝出現的時候,有了些許變化。
雲衝正要大步上去將雲攬月解救下來,離得更近的單子隱卻搶先一步,將雲攬月從圓凳上抱了下來。
雲攬月順勢依偎在單子隱的懷裡,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哭聲悶悶地傳了出來。
“子隱哥哥,攬月真的不想活了,可是我捨不得你。”
起先明明冷漠的單子隱此刻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柔和地寬慰着她,“好了,以後別做傻事了。”
“可是我的臉,我以後怎麼見人呢?”雲攬月在他懷裡撒着嬌。
單子隱擡眼看了站在不遠處的雲衝一眼,鎮定地說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嫌棄。”
“真的?”雲攬月突地停止哭泣,擡起頭來,淚眼汪汪地望着他。
“可是我真的想治好我的臉。”她趁熱打鐵。
單子隱明白她的意思,看了雲七夕一眼,說道,“我答應你,讓七夕來治你的臉。”
到此,雲七夕算是明白了,這件事情單子隱簡直是一箭三雕啊。在皇上面前裝好人,在自己妻子面前裝好人,在雲衝面前裝好人,然而真相卻只有一個,他不是人啊。
“晉王妃,麻煩你了。”單子隱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雲七夕明白他那一眼深意,挑了挑脣角,道,“爲姐姐療傷,榮幸之致,不過太子妃的傷很重,需要慢慢調理。”
雲七夕答應定期來看給她治傷,隨後便跟着雲衝一路走出太子府。
在走過花園的時候,她看到長廊盡頭閃過一個背影,那個背影很快朝着另一個方向拐了進去,去起先她去過的單子隱書房的方向。
這個背影,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