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他有事出去了!”
小師弟明明脫口想說什麼,卻被三師兄搶了下來。
雲七夕不由覺得好生奇怪,那個大師兄第一次見面就提了那麼尷尬的要求,等她打通了關,人卻一直不出現了。
想到此,她低頭看見身上的裘衣,忙地準備解下來。
“對了,這衣服麻煩你們還給他吧,替我謝謝他。”
三師兄慌忙攔住,“姑娘,不用,大師兄既然給你穿就等於是送給你了。”
“憑白無故地,爲什麼送我?而且這太貴重了,我受不起。”雲七夕執意要脫下來,她可不想隨便欠一個陌生人的人情。
“不是憑白無故。”三師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胡編亂造一個理由。
“可能,可能是因爲親了你一下吧!”
初聞此言,走在一旁的阿古木好生詫異,大概是從小師弟與三師兄的話語裡意識到她爲了給他求醫,還犧牲了色相,那眼神就緩緩浮上了一絲內疚了。
“胡說!”小師弟又反駁了,“大師兄明明就沒有親,只是用手這樣輕輕碰了一下而已,我們都看到了。大師兄可是正人君子。”
他一邊說還一邊用兩根手指在三師兄臉上示範了一下。
三師兄尷尬了一下,隨即瞪了小師弟一眼,小師弟大概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雲七夕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游移,特別想看出點什麼了。小師弟可能是生怕自己再說錯什麼,於是催道,“姑娘,趕緊下山吧,不是還有人在山下等着你麼?”
走出紅梅山莊,雲七夕的腦袋裡打滿了問號。
那個大師兄爲什麼會那麼奇怪?明明親一下是他提出來的,可是按小師弟的說法,他只是假裝親了她一下。當時他點了她的穴,想佔她便宜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貌似他最逾矩的行爲就是輕輕抱了她一會兒。
提的是流氓的要求,可他的行爲卻明明是個君子,還把這麼好一件裘衣拱手送人。他是哪根筋不對?做了好事還不留名?
想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麼這個大師兄對女人一向就這麼好,可是她穿着一身男裝,不施粉黛,不挽髮髻,一點兒女人樣子也沒有,他憑什麼對她好?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他是認識她的,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擁抱以及他爲她系衣帶時那輕柔到溫暖的感覺。
“我挺好奇,你是如何走出這梅林的?”三師兄突然換了個話題,有意把雲七夕的思緒岔開了。
雲七夕盯着眼前這大片的紅梅林,笑着指了指。
“你看見沒有,有些樹上我係了布條。”
三師兄和小師弟點點頭,“看見了。”
“我把衣服撕成了很多個布條,在路過的梅花樹上都拴上布條,這樣不就不會走重複的路了?”
二人恍然大悟,滿臉都寫着佩服。
“原來如此,這真是一個好方法!”
走出梅林,開始走下山的路,小師弟看了一眼一直沒有吭聲的阿古木。
“哎,大個子,你知道嗎?上山這一路都是這位姑娘揹你上來的。”他指着雲七夕。
阿古木看着雲七夕,眼底劃過震驚,感激,以及更多的愧疚。
“謝謝你!”
雲七夕聽得出他的真誠,朝他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道,“別小看我,我的力氣並不小,而且,後來很長一段路是二師兄和三師兄幫了我。”
阿古木沒再說什麼,只是心事重重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到半山腰,已經望得見下面的官道了,小師弟和三師兄才停下腳步。
“好了,我們就送到這裡吧,慢走!”二師兄道。
雲七夕回頭朝他們友好揮手,“謝謝你們,再見!”
剩下的路雲七夕和阿古木二人繼續往下走,阿古木欲言又止了半天,終於道,“江湖早就有傳言,說華千秋性情古怪,要找他求醫並不容易,我很佩服你,也很感激你。”
確實不容易,可是她畢竟做到了,這是一件令她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救你可不是想聽你的謝字的,更何況,你在晉軍大營裡出了事,始終是我們的原因,我當然有責任讓你好起來。你知道嗎?昨夜在你不省人事的時候,你那些將士們以爲我們拿你怎樣了,兩軍差點兒幹起來。每一個人的命都是命,我可不想再掀起一場無辜的點火,能成爲朋友就不要成爲敵人,所以,你必須好起來。”
聽着她這一番言論,阿古木望着她,愣了一會兒神,似乎是對她又有了新的認識,動容的目光裡有絲崇敬。
還沒到山腳,雲七夕就看到了還在等待着的幾個人。
顧遠坐在一邊的大石頭上,耷着腦袋;戈風坐在馬車上,無聊地扯着馬尾毛;單連城雙手環胸,頎長的身子倚在馬車的車廂上,頭向後靠着,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七夕發現,無論他在什麼場合,擺着什麼樣的姿勢,都是能最快奪去她眼球的那一個。
想到他是自家老公,她的心中就膨脹起滿滿的自豪感和優越感!
“同志們,我們凱旋歸來啦!”雲七夕一聲愉悅的大喊打破了山下等待的沉靜。
其實她本想中氣十足地喊一聲“姑奶奶我凱旋歸來啦”,不過因爲有單連城在,想想覺得終是不太合適,所以就把臺詞改動了一下。
正悶悶低頭的顧遠擡頭一看,頓時驚住了。
只見雲七夕正一蹦一跳地走下山來,而上山時還不省人事的阿古木此刻跟沒事兒人一樣走在她的旁邊。可見他的毒已經解了。
顧遠一張老臉堆起無數褶皺和崇拜,激動得語無倫次。
“王妃,你,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戈風從馬車上跳下來,一慣鎮定的他眼中也有那麼點驚訝。
雲七夕得意地挑了挑眉,“那當然,我是誰?能有我辦不成的事兒嗎?”
見單連城依然淡定地倚在車廂上,臉上並無驚奇之色,她彎着脣走近他。
“我上山的時候,你跟我說什麼來着?你行?現在呢?我行不行?”
說那“你行”二字,她把他的表情和口氣學得有模有樣。
單連城盯着她,脣角輕牽,伸手撫着她凍紅的臉頰。
“了不起!”
頓時,雲七夕的眼睛如滿天星斗墜入了銀河,閃閃發亮。別人的任何誇獎她都不在意,唯有他,他是一個不輕易夸人的人,不損她就不錯了,所以他難得的肯定簡直讓她心花怒放。
她只顧着開心,並沒有看到單連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裘衣上時,脣角的笑容已經不知不覺消失了。
“晉王,晉王妃,我阿古木今日鄭重發誓,烏爾丹只要有我阿古木在一日,便永不再與晉王爲敵。”阿古木突然鄭重其事地說,目光和語氣都十分堅定。
單連城擡眸,烈烈寒風中,他的平靜對上他的堅定,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點頭。
雲七夕知道,他們之間眼神交流的是一種男人的默契,是一份敬重,更是看得比命更重的誠信。
若說昨夜讓阿古木籤那份和平協議是形勢所逼,那麼此刻他說出這些話就是徹底的心服口服啊。
馬車從紅梅峰底的官道緩緩離去,而在紅梅峰的山腰上,有一道鬱悶的目光正望着那輛馬車的方向。
“師父,你是不是太狠心了,我難得見她一面,你竟然不讓我跟她見面!你知道我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嗎?”
華千秋同樣望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捻動着鬍鬚,淡淡一笑。
“凌雲,你眼光不差,只是,她不屬於你,見到了又如何?”
楚凌雲悶悶不樂地瞧着自己師父的一張笑臉,“師父,到底我是你徒弟還是單連城是你徒弟,你很偏心。”
華千秋愣了一下,笑着搖搖頭,想起那女子機靈無雙的眸子,他高深地眯起了眼。
“我並非偏心,這般聰慧伶俐的女子,她不屬於你,也不屬於連城一個人,她該屬於天下。”
良久,楚凌雲似是無奈的低低一嘆,雖然馬車早已不見了蹤跡,可他卻一直望着那個方向。
“她只是個女子,什麼天下,跟她又有多大關係?爲什麼要讓她揹負這麼多呢?她不喜歡,也不會快樂。”
華千秋沒有白白比他多活幾十年,自然清楚自己的徒弟用情已深,這是一種很難根治的病,即便他已是聞名天下的神醫,也無法開一劑良藥給他。染上了,就只能生生承受它的痛苦。
“也許這就是命!”他的聲音有着一種滄桑與無奈。
而楚凌雲自然也深知自己染上了這種病,但,他卻從不想治癒。
馬車奔馳在不平的官道上,有些急切。
昨夜一夜未睡,今天背阿古木那一坡也幾乎耗盡了體力,此刻大功告成,身心放鬆下來,雲七夕才覺得渾身痠痛,在顛簸中來了睡意。
她好想好好地睡一覺,可是馬車裡有單連城,阿古木和她三個人,根本沒有足夠的位置可以給她休息。
她此刻真是好想念牀啊,她不貪心,哪怕只是一張硬板牀,能容她好好躺一會兒也是極好的。關鍵是一身痛還要這樣僵坐着,簡直太受罪了。
旁邊突然伸來一隻手臂,將她攬了過去。
“睡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