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夕直感覺背上頓時涼了一片。
人分明已經走到了她的背後,而她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她緩緩站起,轉過身來,瞳孔猛然一縮。
眼前是一張戴了面具的臉,這張面具她無比熟悉。而她的聲音,她的身材,她的穿着,當然更是熟悉。
“果然是你!”雲七夕冷冷地盯着面具下的那雙眼睛。
“是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青黎神色從容,並無半分恐慌。
雲七夕憶起在七夕樓的廢墟堆裡被追殺的那個晚上,那一天,也是這張面具,只不過她着一身男裝,又變了聲,所以她纔沒有認出她來。不過,她清楚記得當時無夜傷了她的手,所以後來她看到她手上的傷疤時就有了猜測。
“你這麼心狠手辣單連城知道嗎?”雲七夕也還算平靜,只是卻難掩一絲嘲諷。
青黎摘下面具來,面對她清冷一笑。
“他不知道,不過你卻知道了,你認爲我還會讓你活着?”
暗淡的房間裡,只有清冷的月光灑進來,一室生寒。
兩個女人隔着一段距離相對而站,一股隱隱的殺氣在空氣中流轉。
雲七夕知道,青黎既已在自己面前摘下了面具,卸下了僞裝,坦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說明她已經打算好了要殺人滅口,或者魚死網破。
“你不是早就想讓我死?”雲七夕鎮定地說。
青黎輕笑了一聲,撫摸着手中面具光滑的表面,並不否認。
“你知道就好,你難道不該死?”
雲七夕嘲弄地看着她,也是一笑,“是啊,我該死,好人通常是命不長,禍害卻可以遺千年,你若是能長命百歲,我也不會感到有何稀奇。”
青黎笑容一斂,目光銳利地瞪着她,“已經死到臨頭,還敢如此狂妄?”
盯住她的情緒變化,雲七夕冷笑,“我一直還以爲你很聰明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你認爲你在府裡殺了我,你能脫得了干係?”
青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捏緊手裡的面具,一步步走近她,目光陰冷,“莫非你還認爲爺此時此刻還能來救你不成?”
雲七夕沒有退縮,她不能在她的面前表現出半點懼怕,那樣她會更加得意。她輸人不輸陣,就算最後魚死網破,她也得挺直了脊樑。
“你如果現在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好看一些。”
彷彿是勝券在握,青黎眼睛閃着興奮的光,語氣高傲。
щщщ▪ttκΛ n▪C○ “求你?青黎,你也就這點兒出息,平日裡做奴婢翻不了身,想爬主子的牀上位的願望也未達成,這會兒想嚐嚐別人跪在你腳邊苦苦哀求的滋味,得到一點心靈上的滿足?”
雲七夕極盡嘲弄地說。
青黎胸腔劇烈起伏,像是氣極,突地一道寒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從她的腰間抽了出來。
“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想死了,那我就成全你。”
雲七夕怎會坐以待斃?銀針早已在手,眼睛也瞄準了她的要害穴位。
哐當!
正當那把匕首要紮下來,雲七夕手中的銀針也要出手的時候,房外突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花盆被打碎了的聲音。
“誰?”青黎顯然很緊張,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口。
機不可失!雲七夕趁此機會猛地推了她一把,身手靈巧地閃身而過,竄了出去。
“該死!”
青黎低咒一聲,趕緊追了出去,卻看見雲七夕已經敏捷地閃入了夜色裡。
青黎停下腳步,暗暗捏緊拳頭,心中懊悔。她失去了殺她的良機。
聞見幾聲鳥叫,青黎擡頭望去,只見月光下的房頂上,一個黑衣人正立在那裡望着她,朝她招了招手,才往外跳了下去。
青黎收起匕首,看着四下無人,也緊跟着跳上了房頂,追了出去。
外面是一條僻靜的巷子,黑衣人正懶洋洋倚在牆上,抄着手看着她。
青黎深吸了一口氣,走近他。
“你怎麼來了?”
那人站直身子,拉下面巾來,露出一張俊美的容顏,含笑走近她。
青黎似有些怕他,連連後退,可她退一步,他就跟進一步,她再退一步,他再跟進一步,直到把青黎退無可退,靠在了牆上。
“怎麼?不想看見我?”
那人勾起她的下巴,低下頭來,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卻又並不吻她,只像是在若有似無地調戲。
“不是,只是你來得不是時候。”青黎不敢對上她的眼睛,顫着身子儘量平靜地說。
“你想殺了她?”那人再次挑高她的下巴,讓她被迫與她對視,語氣輕柔。
“是。”青黎答得肯定。
那人卻是笑着搖搖頭,“不可以。”
“爲什麼?”青黎不解,不甘。
“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不止你不可以,你還得阻止你背後那幫人,別問爲什麼,我不喜歡問題太多的女人。”
他的脣在她的臉頰上游走,並一路向她光滑的頸部滑了去,卻獨獨避開了她的脣。
青黎沒有迎合,也沒有反抗,只是木然地睜着眼。
他的氣息灼熱地刺激着她的肌膚,“記住我剛纔跟你說過的話,不要再碰她,她若在晉王府有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明明是威脅人的話,卻偏偏說得極其溫柔曖昧。
青黎掙扎了兩下,表達着他的不甘,那人就捏住了她的手,不許她亂動,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乖,只要你聽我的話,你的願望,我會幫你實現的。”
他的聲音帶着誘惑,青黎不甘地閉上了眼,輕蹙起眉頭,默默地忍受。
“青黎,要想報仇,要想配得上心愛的人,要想成爲人上人,就得學會忍,懂嗎?”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青黎咬着脣,睜眼時,眼裡隱約閃着淚水,重重點了點頭。
“懂!”
話說雲七夕從青黎的房間跑出去時,頭也不回地跑得飛快,身後沒有腳步聲追來,她仍然跑得很快。不是她怕死,而是真相太殘酷,她只想拼命地跑,以一種速度感來壓倒內心的怒和恨。
其實剛纔有青黎聽見動靜分神的時候,她也可以一秒之間取了她的性命,她相信她應該是來不及反應的。可是她沒有,不是她仁慈,那般狠辣的女人不值得她仁慈,而是她想到了單連城。
跑過一道長廊,前方突地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時剎不住車,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
聞見熟悉的薄荷香味道,她將頭緊緊地埋在他的胸膛裡,一動不動。
“怎麼了?”
單連城察覺出她的不對,想讓她擡起頭來,可她死活也不。跳上他的身,如一隻八爪魚一般吊在他的身上,雙腳圈住他的腰。
他輕笑一聲,只當她是在撒嬌,換了個公主抱的姿勢,抱着她回了房。
她一直緊緊伏在他的胸膛裡,不擡頭,也不說話。
在他抱着她回房的過程中,她的腦子裡想了很多。
她沒有直接告訴他青黎要殺她,因爲她沒有證據,若青黎真是單連城放在心裡八年的那個女孩,那麼他不但不會站在她這邊,恐怕還會覺得她是妒心重,會心生反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回到房間裡,單連城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她卻仍然吊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只好就勢坐在她身邊。
“怎麼了?剛纔從哪裡跑來的?跑得那麼急?”
雲七夕看了他一會兒,突地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我剛纔看到一隻女鬼,她有着一張漂亮的皮囊,張口卻能把人吃掉,她看我細皮嫩肉,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怕我死不見屍,你會到處找,就跑了。”
好一會兒,頭頂才傳來一聲輕笑,“你的小腦袋成天都在想些什麼?”
雲七夕未回答他,只悶在他的懷裡問。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單連城嘆了一聲,擁緊她,“惦記你!”
他記得她說過的話,果然給她帶了些吃的回來,她卻已經沒有了食慾,卻又不忍辜負他的心意,只好勉強吃了一些。
從單連城的口中,雲七夕還得到了另一個消息。
單景炎和張沁雪要成婚了。
這是一件喜事,她該高興,單景炎是該找個人來照顧她了,而張沁雪無疑是那個最適合的人,因爲她是真心愛他的。張沁雪也算是達成所願了吧。
可是,未免太快了吧?
她去前線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次日,在雲七夕的提議下,他們出府,準備去一趟向飛家裡。
他們走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向飛恢復得怎麼樣了。
向飛家住曾經那個被傳染了瘟疫的東柳村,當然,瘟疫解除,朝廷對東柳村的限制也早就解除了。
“爺,我好像看到向總兵了。”剛到村口,戈風突然說道。
雲七夕打起簾子望過去,東柳村頭來來往往走動着一些村民。
而那個拄着柺棍,正跌跌撞撞從村子裡走出來的人,不是向飛是誰?
他的腿顯然是好多了,可是他此刻腳步匆匆,面色焦急,是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