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手剛想爲她拂開額前的髮絲,牀上的人卻是在此刻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毛,輕輕囈語了聲:“疼……”
疼?
“夢櫻,你哪裡不舒服?”他俯身小聲地問,望着她毫無血色的臉,滿臉的心疼。
“雲歸……”林九心櫻緩緩擡起了沉重的眼皮,望着眼前一張帶着冰冷麪具的臉,微微一笑,“你守了我一夜了嗎?”
“嗯。”他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執起了她的手,放在臉邊溫柔地摩挲着,本是疲憊無比的眼神似乎在看到林九心櫻醒來後,就消失不見了。
“你手上的傷呢?怎麼樣了?”她忙扯過了他的手。
“沒事,比起你,根本就不算什麼,一點小傷而已。”他柔柔地笑了。
她驀地心房一暖,“那就好,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她示意他不用擔心。
“不,我現在一刻也不會離開你的。”他很沒安全感地說着。
自從凌羽說她的壽命就只有這一個月的時間後,他就很害怕,害怕她會在這個月的某一天,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就離他而去。
“雲歸,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脆弱了呢?我想象中的雲歸可不是這樣的啊。”
“那是因爲……”他頓了頓,咬牙不想再繼續那個令人擔憂害怕的話題,微微別過了臉,“那是因爲,我真的很需要你。”
她微微一愣,其實她早就在他的眼神裡讀懂了一切,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因爲自己熬不過這一個月了,所以他害怕了吧。
“爲什麼要跟菊花寨宣戰?”她似乎也不想再繼續那麼沉重的話題了,忙話鋒一轉。這個纔是她現在最關心的。
“那是因爲,這是菊花寨和歐陽府必須了清的恩怨!”他眸子一凜,滿臉的殺氣。
“爲什麼?歐陽雲歸明明都打算收手了的……”她想着那天月色下,他一臉的決然,轉身而去的背影早已有着釋懷一切的堅定,只是她不明白,爲什麼雲歸卻偏偏還要跟他宣戰?還是定在一個月之後?
“他收手?”雲歸笑了,滿臉的嘲諷,“夢櫻,你以爲他收手了就可以了嗎?現在可不是他收手了我們菊花寨就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啊!他現在收手,未免也太晚了些了!”
“難道你一定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嗎?一定要看到血淋淋的一切你纔可以收手?纔可以去原諒嗎?雲歸,你究竟在圖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纔對啊!”她滿臉的激動。
希望能努力說服雲歸,停止這場莫名的犧牲。
“夢櫻,就是因爲我懂,所以我也知道血債血償的道理!歐陽雲歸一年前殺了我們菊花寨那麼多人,這個仇,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雲歸……”她張嘴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卻覺得後背傷口沒由來的一陣疼,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怎麼了?可是哪裡的傷口又疼了?”雲歸望着她蹙緊的眉毛,緊張地問。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後背鑽心的疼。”
也許是因爲壽命將至,所以她的身體在恢復上也太不如從前了吧?
想着,她一陣無奈地苦笑。
“哎,芷藍夫人,你醒啦?”端着午飯走進來的殷蘭,在望見林九心櫻後,忙一臉興奮地上前,“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還好。”她努力裝出笑臉。
但是她滿臉的冷汗早已出賣了她。
“芷藍夫人,你的臉色好像比之前更差了,你真的沒事嗎?”殷蘭有點不相信地問。“手還疼嗎?後背呢?”
“沒事。”她搖了搖頭,努力扯出笑臉,手卻在被褥下下意識緊緊地揪住了衣裳。
後背刺痛接踵而至,她可以肯定,是後背的傷口還沒癒合,現在應該又滲出血了吧?
但是這個情況不能讓雲歸知道,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安全感,若是讓他知道,一定會更加的擔心的吧?
“還說沒事呢?”雲歸拋了一個責怪的眼神過來,“臉色這麼差,又滿臉冷汗的,怎麼可能會沒事?蘭嫂,讓凌羽過來。”
“哎……”殷蘭點了點頭,剛想轉身,林九心殷卻是滿臉緊張地出聲喊住了她,“不用了,我真的不礙事的,不要麻煩凌羽了。”
“哎,凌羽現在應該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的了。”殷蘭嘆了口氣。
“怎麼回事?”林九心櫻滿臉疑惑,這纔想起自己身邊好像少了誰,頓時滿臉緊張地望向了雲歸,“雲歸,海心呢?”
雲歸剛想開口,告訴林九心櫻唐海心只不過是跟着菊花寨衆人還在山下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住着,他還沒有下令招所有人回來,讓她不用擔心的,但心急的殷蘭卻是一把搶先答道:“哎,海心姑娘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什麼?”林九心櫻一愣,繼而睜大了不相信的眸子。“怎麼回事?海心發生了什麼事?”
海心,她又再一次把海心弄丟了嗎?
“夢櫻,你冷靜點,聽我說。”雲歸忙出聲安撫,“等一下我就讓凌霄四處打探一下消息,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回唐姑娘的,你不要擔心,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着身體。”
“是啊是啊,”殷蘭又忍不住滿臉心急的插嘴了,“芷藍夫人,凌羽都說你熬不過這一個月了,你應該好生養着纔對!”
話落,雲歸頓時一個銳利的眼神拋向了她,她也猛然察覺到自己剛纔說了什麼,頓時恨不得當場甩自己兩巴掌!
明明寨主之前都交待過這件事一定要對芷藍夫人保密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沒大腦的說出來了!
“熬不過一個月了啊……”林九心櫻微微囈語了聲,雖然對生死早已抱着看開了的態度,在她決定要回到這裡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會有躲不過的死劫,所以她早就想開了。
只是現在,經別人一說,好像自己也開始感到有些許的害怕了。
“芷藍夫人……”殷蘭望着陷入沉思的林九心櫻,忙撓了撓頭,滿臉的歉意,手舞足蹈地解釋着:“其實我剛纔是想說,如果你再不好好休息啊,身子怎麼會扛得住呢……”
“沒關係,”林九心櫻望着她滿臉緊張的樣子,柔和地笑了笑,“你們不用瞞着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的身體不知道爲什麼,已經開始沒入半個棺材了。”
“夢櫻,你都知道?”雲歸吃驚地問,繼而滿臉的心疼。
殷蘭亦也是滿臉的惋惜。
這麼好的人,爲什麼上天卻要讓她紅顏薄命呢?
“對了,蘭嫂,以後你就喊我夢櫻吧。”她笑了:“芷藍只是我當時爲自己的重生而另取的名字,林九心櫻纔是我的真名,不好意思,我瞞了你們那麼久。”
“芷藍夫人,不管你是林九心櫻還是林芷藍,你都是你,就像晨星說的,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寨主夫人,名字並不重要,所以我們並不怪你當初的隱瞞。我想那個時候,你也是有你的苦衷的。反正我們現在喊芷藍夫人也喊習慣了,以後還是那樣喊你吧!”殷蘭抹了抹溼潤的眼角。
“謝謝。”聞言,林九心櫻眼底淚花閃動。
“夢櫻……”雲歸一把摟過了她,“無論用什麼代價,我都會治好你的!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離開的!”
“雲歸,我想,還有一件事,我們也需要跟菊花寨的衆人說清楚了。”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若有所思地說着。
雲歸瞳孔深暗,“你是說……”
“嗯,”她點了點頭,“我不想死後,你還要爲我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設牌位。我不想死後還要拖累你。”
“什麼?有名無實?”殷蘭聽到了這句敏感的話,頓時嘴張的老大,滿臉的吃驚,“寨主,芷藍夫人,你們……”
“蘭嫂,我想,你們應該不會原諒夢櫻了吧?”林九心櫻擡眸滿臉歉意。
“不,”雲歸無奈地笑了,“是不會原諒我纔對,因爲身爲他們的寨主,竟然也跟着一起隱瞞了他們所有的人,還是這場事件的主謀。別忘了,當初我沒徵得你同意,就硬讓你配合自己演戲,所以可以說當初是我逼着你的。”
“原來寨主跟芷藍夫人真的只是在演戲?你們根本就還沒有圓房?”殷蘭的表情逐漸恢復了平靜,一副好像早就料到是這樣了的神情。
“聽蘭嫂你這話裡的意思,好像你早就知道了?”林九心櫻皺了皺眉,問。
“料到了七八成,沒想到竟然是十成。當初菊花寨莫名其妙的就出現了一個林芷藍,還莫名其妙的成爲了跟寨主從小便有着娃娃親的人,我們怎麼都不相信,但礙於發話的是寨主,所以當初我們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再一想也許是因爲青龍幫那幫主逼婚太急,寨主爲了讓他死心所以故意編制出來的謊言。但是好像又不是這樣,因爲擊敗青龍幫後,寨主並沒有跟我們表明一切,所以我們又覺得這場娃娃親是真的。”
嚥了咽口水,她繼續說道:“但是呢,讓我們覺得很奇怪的是,寨主並沒有回房睡,而是每晚都呆在香居堂,而你嫁給寨主這麼久了,肚子卻還是沒有半點消息,所以我們私底下就在猜測,你根本就還沒有跟寨主同房!”
“竟然你們都知道了,爲什麼還要喊我夫人呢?”雖然心裡暗暗想着女人們有時候愛猜疑,喜歡聊八卦的本性真的很可怕,但她還是覺得,能讓她們察覺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之前,她就沒有爲了掩人耳目而和雲歸刻意秀恩愛。
“因爲啊,”殷蘭笑眯眯地瞄了一眼雲歸,“我們都看出寨主對你是有情意的,你遲早都會成爲我們的寨主夫人的,如果你之前跟寨主只不過是在演戲,那麼以後,再舉辦一次真正的婚禮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