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容琛約了再見面的時間,魏頤就開始數着日子過活了,學習效率是呈直線下降,時常看着書就發呆去了,捧着一本書在那裡傻笑,所幸他書房裡只有他一個人,不然,讓外人看了他這傻樣去,他定然會覺得異常丟臉。
夏日的天氣已經很炎熱了,魏府裡大樹有好幾棵,加之有個種着荷花的小水塘,故而並不熱得受不住。
但魏頤身體自生下來就不是非常好,挺怕熱,所以每日午睡醒來定然要洗個澡,這樣下午才能夠清爽些看書。
到了和容琛相約的這一天,因爲是旬休,果真他父親待在家裡沒出門,魏頤就怕他父親下午找自己,於是早上一大早就拿着課業去詢問他。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題,都是魏頤很清楚的,但裝模作樣去問一遍,也並無不可。
魏大人給魏頤講了一大通道理,然後因爲有人來請他出門,他便打發了魏頤,出門去了。
魏頤看到父親出門,心底鬆了口氣。
不過,從父親書房出來,居然遇到了魏帆,這個人,雖然住在家裡的,但大多數時間在外面呆着,似乎父親也對這個人失望透頂了,也並不太管他,他要到處亂跑就讓他到處亂跑。
魏帆看魏頤一臉歡喜,眼睛晶亮,嘴角上翹,分明是掩也掩不住的興奮,魏帆上前就將他抓住了,揶揄道,“三弟,看你這幾天高興地,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魏頤避開他,道,“能有什麼好事?”
魏帆湊上前去,“我還看不出來。說,是不是和哪家的小娘子勾搭上了。”
魏頤因他這話而板了臉,道,“你以爲我是你呢,以勾搭女人爲樂。”
魏帆看他真生氣了,就道,“不是就算了。居然因此生我的氣。不過,我說真的,溫華園裡好幾位小丫頭惦記着你呢,說讓我千萬帶你再去她們那裡玩。”
魏頤拿着書往自己的院子走,道,“我可沒時間。而且,我奉勸你也少去那種地方。你這樣沉迷於這種生活是不對的,再怎麼也乾點正事吧!”
魏帆道,“這怎麼就不是正事了。再正經不過。”
魏頤心想懶得和你說,對他翻了個白眼,就走了。
吃午飯的時候,飯桌上又只得魏頤和魏歸真,問起魏帆,說是已經出門去了。
魏頤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午飯後,給魏歸真擦了擦身上的細汗,讓他在簟席上睡了,而他自己卻睡不着,手裡翻着一本詩集發呆。
過了一陣,就讓伺候的僕役給打了水來,洗了個澡,換了身比較好看點的衣裳,又讓小丫鬟明路幫着把頭髮好好束了,把自己仔細打理了一番。
伺候他的明路笑着說他,“三公子,你這是要出門見哪家姑娘家麼?”
魏頤被她笑得不自在,道,“我出門見個朋友而已。哪裡有什麼姑娘家?你少亂說。”
那丫鬟依然笑,道,“櫃子裡收着的那塊帕子不是姑娘家的,既然有心上人了,我會給你保密的,不會亂說。”
魏頤聽她說那塊帕子,纔想起來是上次溫華園裡的一個小丫頭送的,他覺得扔掉太浪費,所以才收起來的,沒想到他屋裡的丫頭居然誤會了,但他也不去解釋,只說道,“那你就好好給我保守這個秘密吧!最好別讓別人知道了,要是別人知道了,我可就當是你說出去的啊。”
那丫鬟用帕子掩着嘴笑,道,“放心吧,不會說出去的,不過,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家才配得上我們家的三公子。”
魏頤道,“別亂打聽了。”然後就起身來,又交代了人好好照看魏歸真,看了時辰,覺得容琛估摸着要到了,就到後門口去等,看到後門居然是鎖着的,他又不好去找人要這後門的鑰匙,又不好從前門光明正大出門,怕被父母問起,看到後門院牆邊的那一棵核桃樹的枝椏正好伸到院牆上面去,就覺得天助我也,偷偷摸摸爬上樹,爬到院牆上去了。
正坐在院牆上看外面的巷子,就見容琛身邊的李步從巷子口走了過來,魏頤眼睛一亮,心想容琛果真來了。
他在院牆上對李步招手,小聲喚他,道,“李步,你家主子呢?”
李步看到院牆上的魏頤一愣,但臉又瞬間恢復成撲克臉,道,“主子在外面車上。”
魏頤毫不以爲然地要求道,“你讓他來接我。”
李步沒按照他的要求來,而是很容易就跳上了院牆,一把摟住魏頤的腰,然後一躍,就跳到地上了,魏頤只覺得一陣失重,然後就已經在外面巷子裡站着了。
他看了李步兩眼,讚道,“你還挺行的嘛。”
李步也沒有回他,只道,“主子在外面馬車上等。”
魏頤一邊走出巷子,一邊在心裡腹誹李步,心想這人雖然功夫挺好,但真是不聽他的話,要是他剛纔去叫容琛來,他從院牆上跳下來正好撲進容琛懷裡,不也是一個機會嘛,偏偏這人腦子太木,一點也不明白他的苦心。
魏頤嘆口氣,已經看到了巷口的馬車,因他走近,馬車簾已經打起來,容琛坐在裡面。
魏頤走過去,就徑直爬上了馬車坐好。
容琛看着他就好笑起來,伸手從他頭髮上摘了兩片樹葉下來。
魏頤看到容琛手裡的樹葉,臉馬上就紅了,不自在地道,“在樹上的時候沾上去的。”說着,又看了看衣服,發現剛纔爬樹和院牆,衣服上擦上了樹上的灰塵,不由得臉更紅,趕緊拍了拍,卻拍不乾淨。
容琛看他一通忙,從一邊拿過一張帕子,在他臉上擦了擦,他的手指碰到魏頤臉頰的時候,魏頤就僵住了,然後黑黑的眼睛望着容琛,身子一動也不動。
容琛手不停,輕輕將他臉頰上沾上的灰塵擦了,這才把帕子放下,笑道,“臉上也沾了些。這下乾淨了。”
魏頤又尷尬又羞愧又因容琛替他擦臉而欣喜,微垂了頭,道,“我家後門上了鎖,我從院牆上翻過來的。”
容琛嚴肅道,“以後不要翻牆了,摔到就不好了。”
魏頤道,“嗯,下次不會了。我會去配一把後門的鑰匙。”
魏頤說這話的時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欣喜後的微妙感覺,覺得自己這樣來見容琛,多少像大家閨秀揹着父母在外偷情。
容琛聽他說要去配鑰匙,就又笑起來,覺得魏頤特可愛。
因爲距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魏頤就提議兩人可以先逛逛街。容琛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魏頤心想這也算是約會吧,平時並不喜歡逛街的他也熱衷起來,兩人在朝陽大街東段下車,這邊街上是賣高檔品的,例如書畫古董,還有玉器金器和高檔瓷器之類,還有一些奢侈的用品,從國外運過來的洋玩意兒等等。
魏頤以前並沒有來過這裡,此時跟着容琛走進去,滿心的歡喜。
這是一家賣各種把玩之物的店面,因爲裡面的東西材質都非常好,想來價格也是非常高的。
魏頤沒想過要買,就隨意看了看,看到一隻小的玉雕烏龜,玉色瑩潤,烏龜小巧可愛,就託在手心裡對着外面陽光看。
容琛站在一邊也是隨意打量,回過頭來看魏頤,正見到魏頤託着烏龜對着門外光線,暖黃的光在魏頤的臉上暈上了一層金色,他的臉頰滑嫩潔白,長長的眼睫根根分明,微翹起來,眼睛裡含着的歡喜和光芒比那陽光還耀眼,讓容琛有一瞬間的悸動。
魏頤微笑着,又將小玉龜放回去。
容琛走到他身邊,問他,“喜歡烏龜?”
魏頤道,“覺得很好看。不過,這也不是必須之物,看看就作罷吧。”
容琛也拿着那隻烏龜看了看,覺得玉質不大好,且雕工不夠精細,而且也太小了,於是也就沒什麼興趣,將它放下了,心裡倒想着看宮裡府庫裡是否有更好的玉雕烏龜,正好用來送魏頤。
從這玩物店出門,又去樂器店,魏頤拿着笛子吹了一段,調子歡快動聽,容琛就一直站在旁邊看他,看到他高興,自己也就高興起來,似乎朝堂上的煩人事也都遠離他而去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太陽已經落山,外面也涼快起來,魏頤才說去喝酒去。
在路上遇到賣空白摺扇的,魏頤也挑了好一陣,選了兩把比較好的,付了錢,對容琛道,“你喜歡什麼景緻,我畫個扇面送給你吧!”
容琛看了看那個扇子,微笑答道,“隨意什麼都好。”
魏頤不樂意地道,“怎麼能夠隨便,總有個更加喜歡的東西纔是吧!”
容琛道,“真是什麼都好。”
魏頤撇撇嘴,笑道,“那好吧!看你是開鋪子的,我給你畫一個金蟾招財好了。”
容琛當然知道這是魏頤故意說來和自己賭氣的,便也故意道,“金蟾招財也行。”
魏頤抿着嘴瞪容琛,看容琛望着自己笑,最後想生氣也生不起來了。
兩人一路走到二橋巷的酒家去喝酒。
二橋是城東這邊雍東河上第二座橋,橋頭下面有一個酒家,走過來,就能夠聞到酒香撲鼻。
這酒香就是最好的招牌,裡面客人很多。
且這酒家就叫二橋酒家,鋪面並不大,很多桌子還是擺在巷口大楊柳樹下面的,客人也幾乎都是一般普通平民。
魏頤是聽家裡僕役說起這裡的二橋酒家出名,這也是第一次來,聞到酒香,就知名不虛傳。
容琛雖然貴爲帝王,但並不是矜持身份的人,性格很豪爽,來這平民喝酒之地,他也沒什麼扭捏,跟着魏頤在一張空着的桌子旁坐下。
而保護皇帝的便衣侍衛和暗衛也都過來,在魏頤毫無察覺之下,如普通客人一般在這裡坐下。
這家賣酒,別的菜色非常少。
魏頤問了容琛的意思,點了盤牛肉,炒腰肝,要了煮花生,和一盤拌野菜。
因爲這裡的客人大多爲普通平民,不用指望桌凳有多幹淨,魏頤坐下後,怕容琛不習慣,便讓跑堂夥計來給再擦了擦桌子,容琛看到那夥計擦桌子的布,就在心裡皺了眉頭,不過,看魏頤興致頗高,他也就什麼都沒說,忍了下來。
這家的酒雖然傳言很好,但怎麼和宮中的瓊漿玉液相比,容琛也只是爲了讓魏頤高興,魏頤問起這酒怎麼樣的時候,他就笑着讚了兩句。
魏頤聽他贊這酒好喝,果真非常高興,道,“我說吧,這酒不錯。”
又給容琛剝煮花生,剝好後放在容琛面前的碗裡,自己就直接用手拿着花生吃。
吃了一些,容琛就遞給他一塊帕子,讓他擦擦手,魏頤擦了手才發現這帕子是自己之前給容琛的那塊,想到容琛居然將自己的手帕一直帶在身上,心裡就一熱,覺得也許容琛心裡也是有自己的,擦完手,又不着痕跡地把手帕放到容琛手邊。
魏頤因爲和容琛在一起,喝酒也不知節制,邊吃邊喝,等要結帳走人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腿軟起來,臉頰發燒,非常熱。
看來是有些醉了。
本來說是他請容琛的,但還是容琛結了賬。
魏頤站起來,就差點又滑下去,容琛只好將他扶住。
魏頤因爲喝酒,兩邊臉頰上都浮着一層紅暈,眼中含着一層晶瑩的水光,脣色嫣紅,容色因此豔麗異常,萬分勾人。
不少桌的男人都偷偷看他,有心術不正的甚至對着他暗吞口水。
容琛何等眼力,什麼都看在眼裡,此時見魏頤這樣定然是醉了,把他扶住他也沒拒絕,就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將他的腰摟着,帶着他離開。
看到兩人離開,而此時天色已經暗了,這邊街巷夜晚本就不是非常太平,就有惦記魏頤容貌和容琛身上財物的,偷偷跟在兩人身後,想劫財劫色。
不過,沒跟兩步,就被人堵了下來,打暈後扔在了牆根下。
魏頤可不知道自己可能會遇到危險的事情,只被容琛這樣扶着,耳朵裡就只有自己的咚咚咚的心跳聲,整個人暈陶陶的。本來還沒有醉得太狠,此時也裝作醉得路都要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