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讓我一震,是瓶兒。我怎麼會忘記這聲音呢?低眉看她,此時已經挽起了髮髻,依舊是從前的低眉順耳,只是面色更慘白了一些,模樣也消瘦了。
錢眉頭一皺,抖了抖白袍,想要掙脫瓶兒,“這裡沒你的事!”語氣生硬而空洞。
我怒了,有些借題發揮:“王爺,有什麼氣何必撒在瓶兒身上?你好歹答應了要好好照顧瓶兒!”瓶兒怔怔地望着我,或許她不明白我爲什麼會爲她出頭,在情理上,她自覺虧欠我的吧。
但是錢也開始咆哮起來,我發現他咆哮的模樣,竟然有些像錢佐,神色像,神情更像。我在那一秒錯愕,有些懷念。
他的聲音傳來,“我不會讓你去的!更不會拿越國的江山去陪你這個女人瘋!要不是你這個女人,慕容楚歌又怎麼會插手這件事?又怎麼會救不了錢佐?怪只怪天意弄人!”
我知道,錢不讓我去,並不是認爲我能找到毒手藥王的下落,而是不想讓慕容楚歌看到我爲錢佐奔波,或許慕容楚歌也是這樣的想法,即便他不愛我,也不允許我投向他人的懷抱,所以他要讓錢佐死,而錢也不會讓我去救。我冷笑,錢因爲知道慕容楚歌的身份而對他生了畏懼,卻不知無知者無畏。更不知慕容楚歌究竟是個人臣,究竟是個凡夫俗子,他的財力再雄厚,他的勢力再龐大,也不過是個俗人,一樣會死。我又何必怕他。
我笑着像一朵花:“你在乎江山,我不在乎,我只要錢佐活!只要他活!”一句比一句大聲。一個字比一個字堅硬。
“不!”錢終於衝了過來,握緊我的手。捉得我好痛,他的眼中露出了兇光:“就算是錢佐,他也不會讓你去地!他不會讓你用越國的江山去賭!我告訴你,如果今天有事的人是你,要是危及到江山社稷。錢佐肯定想都不會想,他一定會放棄你!”
“你錯了!”我大吼着,而且是理直氣壯地大吼,“錢佐纔不會!江山與愛情,他一定會選擇後者!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你根本不如他!”我那刻頭腦發脹,居然爲錢佐辯解起來,甚至爲錢對錢佐地片面評價而感到羞憤
我不明白爲什麼我滿腦子都是錢佐揹着我浴血廝殺的場景,也許越是艱難重重,越是能激發人前進。我越是想要救活錢佐。
人非要和人相比,才能顯現出他的難能可貴。此刻和畏首畏尾的錢相比,錢佐竟然那麼可愛。
是。我情願相信那個人爲愛不要命的人是真正地錢佐,至少是住在錢佐內心裡的癡情男人。更情願爲這樣的男人辯護。而錢今日必定在我心中印象大減。他或許是個好皇帝,但卻也是個冷血的動物。錢佐以前也是這樣的人。只是現在,他內心裡還住着一個天使。
那個錢佐,我不想他死。
錢沒有任何的爭論,他兩隻眼睛發直,眼珠子往外凸出,還沒說任何話,就倒了下去。
後面的瓶兒手中拿着半個茶壺柄,地下是一地的白瓷碎片。瓶兒趁錢正憤怒的時候,抄起了桌上地茶壺朝他的腦袋猛砸了過去……
“瓶兒?你這是?”我詫異地看着瓶兒,她的眼睛裡噙着淚水,她低頭回望了地上暫時暈過去地錢一眼,眉宇間很是不忍。但她卻還是毅然轉過臉來,喚了我一聲:“姐姐”
這一聲“姐姐”讓我心裡一酸,“瓶兒,你沒有必要……”我沒想到瓶兒會突然出招,用這種方式阻止喋喋不休的錢。瓶兒搖搖頭,淚如雨下,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姐姐,瓶兒對不起你,這些日子,瓶兒總想起在冷宮裡地日子,原來,原來那是一段快樂地時光,姐姐……瓶兒……”
“好瓶兒,你不要說了。”我眼睛也有些婆娑,“我也沒有怪過你,說到底,你該幸福纔是,循王是你真正愛着的人,不是麼?”瓶兒不是一個壞女孩,這一點我明白,她也從來沒有生過害我之心,只不過爲了心愛地男人,做了一個內應罷了。
她與尹德妃、季淑妃自是不同。我勸說了兩句,看到她因爲負疚而日漸消瘦的面龐,也是於心不忍的。
瓶兒不再說話,她努力對我笑道:“姐姐,你快走吧。一會兒,王爺就要醒來了。”
我點點頭,沒再拖沓。這時候不是和瓶兒話舊的時候,我走了兩步,反轉頭道:“瓶兒,能不能給點銀子我。”畢竟要去妓院裡頭,沒有一些銀子只怕連門都進不去。
這個厚顏無恥的要求當然被瓶兒給滿足了。
她把偏廳的門掩上,一直送我出了循王府的側門,眼中滿是不捨,我帶着歉然說:“錢醒了,你會不會有麻煩瓶兒使勁地搖搖頭,她不想讓我擔心她。
她說:“姐姐,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解藥的。真的!姐姐是天上的星星,瓶兒在冷宮的時候就這樣覺得。只要是姐姐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
我苦笑,倘若我真的有這麼厲害,就不會把錢佐一個人扔在冰庫裡了。
但是瓶兒卻一直在打氣,她喟然道,“姐姐,瓶兒從來沒見到姐姐今天這樣子。”
“我今天什麼樣子?”
“爲了皇上竟然發那麼大的脾氣,從前在坤寧宮的時候沒有,在冷宮裡的時候也沒有。”或許是出了宮,瓶兒的話也多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姐姐,其實你心裡頭最在乎的是皇上對不對?”
“當然不是。”我努力辯解。但是我卻看到瓶兒善意的微笑,“姐姐,瓶兒不知道那些大事,但卻看得出來姐姐的心思,往日裡姐姐跟瓶兒說到心上人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放着光的。現在,姐姐爲皇上着急的樣子,也同往日是一樣的。”
我還要再說什麼,瓶兒卻打斷道:“姐姐,瓶兒很爲姐姐高興,往日姐姐在冷宮裡的時候,是沒精打采的,現在,姐姐卻是精神得很,因爲姐姐心裡頭有了牽掛。所以,姐姐你一定能想到法子救皇上的。”
我想說我不是牽掛錢佐,我牽掛的是澤新辰,我要救錢佐,只是好心替戴悠夢盡義務罷了。但話到脣邊終究沒有說出來。
爭辯又有什麼意義?我同瓶兒說這些又有什麼必要。
揮別瓶兒,我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一邊搜尋着街上的當鋪,思忖着去哪裡當首飾。瓶兒一時情急,並沒有給我太多的銀兩,只是把自己身上戴着的值錢首飾都褪了給我。
我照單收了,不知道飄香院是個怎樣的消費水平,萬一同“天上人間”一樣檔次太高,我連門都只怕進不了。
耳邊沒有了錢的聒噪,我反而清醒了許多。努力想了想慕容楚歌對這件事插手的關聯。我覺得錢的分析也不盡然,倘若慕容楚歌真的在乎錢佐的生死,又何必借毒手藥王的手?他自己經營着天底下最龐大的殺手組織,還怕殺不了錢佐?何必來警告錢那麼廢事?
而且我總覺得慕容楚歌並沒有多喜歡戴悠夢,相反是戴悠夢對慕容楚歌念念不忘罷了。按照錢的說法,男人有獨佔欲,不允許戴悠夢轉情於錢佐,那就更蹊蹺,若真是這個原因,慕容楚歌又怎會允許戴悠夢嫁給錢佐爲後,要除掉錢佐,一年前就該下手了。
錢在乎越國的江山,出發點自是不同。但這些疑點,絕對是不容忽略的。
一邊想着,我一邊進了當鋪,一骨腦兒倒出來的首飾在高高的櫃檯上鋪了開,讓當鋪的掌櫃眼前一亮。
當太陽有些西偏的時候,我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公子哥兒,風流倜儻,看着鏡中的自己,羽扇綸巾,錦衣妝出來的英氣中帶着點女性的雋美,也算是個翩翩美男吧。
我搖着扇,學着那些富家公子,大搖大擺地走在了街上,腰間繫着的玉佩和法寶叮噹互撞,還有些悅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