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閣的後院,有一條秘道直通三樓。
在路過二樓時,林敏敏聽到裡面一片吵雜,似是出了什麼事。她忙站住,側耳聽了一會兒,只聽裡面有人大聲嚷嚷着:“船到底在哪裡?!”“你們騙人,都說船被海盜打劫了,你們還想騙我們!”“賠錢!賠錢!”
林敏敏不由一歪頭,忙提着裙襬上了三樓。
三樓,趙公和吳晦明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海圖前。趙公的手裡拿着一疊紙張,正埋頭報着座標;吳晦明則根據他的指示,在海圖前做着標識。見林敏敏來了,那二人不由對視一眼,各自放下手裡的東西,過來笑道:“夫人怎麼來了?”
林敏敏一皺眉,直言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趙公纔剛要張嘴,吳晦明就搖頭笑道:“沒事沒事,夫人放心,一切正常。”
趙公只能閉了嘴。
林敏敏看看吳晦明,道:“你是覺得我擔不起事,還是擔心我亂插手,亂了你的佈置?!”
這話卻是重了,吳晦明不由就是一縮脖子。
林敏敏又道:“你該知道,我既然嫁給了侯爺,跟他就是一體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懂的,我不會亂做主,但我一定要知道。”說着,她看向趙公。
趙公看看吳晦明,上前一步,將林敏敏請到海圖前,指着海圖道:“最近應該有三艘海船到港的,可不管是水路的消息還是陸路的,都沒有這三艘船的影子。外面有謠傳,說是那三艘船不是遭遇海盜就是遭遇了船難,所以貨主們都鬧了起來。”
林敏敏看看那海圖,歪頭問道:“這三艘船都是從哪裡到哪裡的?”
她這問題,頓時令趙公衝着她點了點頭,笑道:“夫人果然是明白人。這三艘船都不是同個港口發出的,所以也不可能同時遭遇災禍。我剛纔就一直在跟晦明覈對消息,以目前收集的情報來看,這三艘船怎麼也該到了大周的海域纔是,但不管是從朝廷那邊,還是各家船隊,都沒看到這三艘船的影子……”
“這事有蹊蹺。”吳晦明也過來道,“侯爺之所以派我回來,就是因爲杭州和廣州那邊的船隊也發現有船隻下落不明,加上京城這邊的,一共倒有近十艘船不知下落了。”
“也就是說,”林敏敏手按着海圖,沉思道:“有人把消息透露給了那些貨主,貨主擔心他們的貨物,所以就一起鬧上門來了。”雖然她看不懂這海圖,但二樓那裡所發生的事,她多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
頓了頓,她又道:“我不太清楚我們船隊是怎麼運作的。如果貨主的貨物出了問題,是需要我們船隊賠付的嗎?”
趙公點頭道:“賠錢還是小事,這事兒對我們船隊的信譽傷害極大。本來這幾天有四艘船要出航的,可因爲這事兒,叫好幾家貨主都起了憂慮,臨時取消了艙位,以至於到今天爲止,只有一艘船按期出航了,其他的全都耽擱在碼頭上呢。”
望着那海圖,三人一陣沉默。半晌,林敏敏問:“這事兒,跟前些時間的謠傳有什麼關係嗎?”
吳晦明摸着下巴道:“之前侯爺就覺得,這麼多船隻一同耽誤船期,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後來又是那種謠傳。這顯然是有人想要叫那些貨主對我們船隊失去信心。不過,我想我大概也能猜到那些人的目的,我猜,他們十有八.九是針對船隊和西番航線來的。我們船隊每年運輸的貨物,差不多佔到西番航線的九成,這大週上下,誰不眼紅這一塊的利潤。”
林敏敏嚇了一跳。她只知道船隊的生意興隆,卻是不知道居然會這麼好。想到這,她不由一皺眉,道:“這,會不會是朝廷的授意?”後世連微軟都被拆分成兩個公司呢,大周朝應該也不可能看着鍾離家的船隊一家獨大吧。
“不會,”吳晦明回答得甚是斬釘截鐵,“當初是朝廷答應侯爺的,只要開闢出西番航線,這條航線便交由侯爺做主。”
林敏敏眨巴了一下眼,心說,朝廷就不能出爾反爾了嗎?——這話對書房裡藏有一套法文版《社會契約論》的鐘離疏能說,對這二位嘛……她老實閉起了嘴。
趙公看看她,笑道:“夫人不必擔憂,事情還沒那麼糟,眼下正是季風時節,許是船隻遇到了風暴,在哪個港口躲避風暴呢。”
季風……
颱風?!
林敏敏雖然不懂什麼季風不季風,可她卻是知道颱風的!也知道颱風會給船隻帶來的影響。
她忽地抓住趙公的胳膊,瞪着眼問道:“這季風,對侯爺的船可有影響?”
趙公不由就望向吳晦明。
吳晦明忙道:“夫人儘管放心,這條航線是侯爺常走的,不會有問題……”
卻是沒有明着回答林敏敏這有關季風的話題。
林敏敏看看他,嘆息一聲,便不再繼續往下問了。
直到天快擦黑了,老於才駕着馬車遲遲出現,且還帶着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景王周湛。
頓時,林敏敏就知道,定然是出事了。
卻原來,因爲藍玉兒提醒她繞道時的那個奇怪眼神,使得一向謹慎的林敏敏多了個心眼兒,並沒有選擇直接回府,而是來了滄瀾閣。到了滄瀾閣後,她很想看看到底是誰會在她回府的路上截她,就吩咐老於假裝她還在車上的模樣,按原路回府,若是平安無事再回來接她。
老於先還感到納悶,覺得夫人過於輕信了。但他一向也是個小心的人,所以一路便提高了警惕。當路過一段回府的必經之路,看到有人故意往他的車輪下撞時,他便知道,果然是有麻煩找上門了。也虧得他駕車技術了得,纔沒有傷到那人。偏那人卻是不依不饒地糾纏於他,一心想要把車上的人引下車來。老於是得了吩咐的,便裝作林敏敏還在車上的模樣,不許那人靠前。而他的這番做作,果然引來的幕後之人。
“你說是誰?!”瞪着一副沒骨頭模樣癱坐在沙發椅裡的景王,林敏敏的眼睜得溜圓,“二皇子?!我認識他嗎?”
她這句話,卻是差點叫周湛那不離手的古扇掉到地上。他忙嗆咳兩聲,笑道:“那天尚書府做賞荷宴時,我那位二哥也去了。”
林敏敏這才知道,那天那個衝她擠眉弄眼的皇子,就是如今風頭正勁的二皇子。她不由一皺眉,“他想要做什麼?”
“這還用說?英雄救美,順便再給七哥添點堵唄!”景王翹起二郎腿,“唰”地一甩扇子,一邊風度翩翩地搖着,一邊挑着眉頭笑道:“我那二哥,是天下除了我之外第二最會記仇的人。當初他跟我提過好幾次,說是想要入股船隊,我都給推到了老七身上。”——他這麼說時,竟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這還不算,老七娶你之前,我二哥想着把他表妹嫁給他來着,偏八字還沒一撇,你們夫妻倆就給了人家派去探口風的媒人好大一個沒臉。除此之外……”
他忽地放下腿,又“唰”地一合扇子,以扇柄支着下巴,眨着那濃密的長睫毛望着林敏敏,以一副深情款款的口吻說道:“敏敏娘不覺得,你長得很漂亮嗎?我愛收集美人兒,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其實我這二哥骨子裡比我還更愛美人兒,只不過偏偏喜歡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罷了。而且,有一點我倆不同,他只喜歡有主的美人兒。”說到這裡,他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倒跟他老子一樣。”
他這嘀咕的聲音極低,誰也沒聽清。衆人正疑惑着,就只見周湛忽地又是一展扇子,重新翹起二郎腿,一邊搖着扇子一邊搖着膝蓋,以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道:“我這二哥,一向算盤打得丁當響,今兒這一出,不過是想在人前跟敏敏娘你搭上關係罷了。到時候,就算不能把你給勾上手,也能借着這事糊你一身腥。只是,也是他運氣不好,正好遇到小弟我不小心路過,懵懵懂懂就給橫插了一槓子。不過,要是早知道敏敏娘你早有安排,我也就不多這個事了。這下好,我那愛記仇的二哥,怕是要把這仇給記在我身上了。想想都虧得慌。”
說着,他忽地又放下腳,拿扇子一指林敏敏:“我不管,敏敏娘你得補償我!別的不要,就要你在長寧的時候做過的那種飴糖餅乾。”
林敏敏的眼忽地就是一閃。如果她沒記錯,喜歡吃這個的,是吉光。
“好。”她笑道。
這景王怎麼說也是船隊的第三大股東,見他來了,於情於理趙公都要把船隊此次的危機說給他聽。
可他才說了幾個字,這景王就像是受到了很大驚嚇一樣,很周星馳地將一條胳膊一條腿往座椅上一縮,滿臉驚恐地道:“你想要跟我說正經事?!你不知道我是京城第一紈絝嗎?!你可別壞了我的名頭!”
他這般裝瘋賣傻,叫林敏敏等人一陣面面相覷。
“好了,”見他們都不說話了,景王起身笑道:“你現在可以安全回家了。我那二哥聰明着呢,這種被人看破底牌的事,他是不會再做第二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