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十分,皇宮承明殿中,應付完了數萬人的君越支着手肘,無奈地望着那一堆滔滔不絕的大臣,心裡涌現出無數個mmp,真的想擡手一把將這些老傢伙給扔出去。
她剛剛回來,這羣沒良心的傢伙一股腦全部涌現出來,可見上一次的教訓還沒夠,他們真的該去見見閻王了。
“女皇陛下,如今北邯和西炎局勢未明,是否推遲讓他們覲見的時機,畢竟大雍正是多事之秋——”刑部侍郎拱手而拜,像蒼蠅一般在心煩氣躁的君越耳邊嗡嗡作響。
她已經聽了這一羣老狐狸在這裡說了半個時辰的廢話,原本是想看看他們還在謀算什麼,卻不想盡是在這裡給她扯犢子,還有幾個陸陸續續前來覲見的大臣幾乎全都是給他們兒子求情的,當然,那個叫蘇正的太傅君越在回宮之時就已經派人給抹殺了,但雖然如此,這羣大臣還是囉囉嗦嗦個沒完沒了。
一想到關於巫族的事情,君越腦袋就疼的厲害,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此刻被煩的幾乎發飆,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欲言又止的人,慍怒道:“此事朕自有主張,你們就好好回去頤養天年吧!若是再敢又多言者,就別怪朕不客氣,當然,爾等要是想嚐嚐血濺承明殿,那麼儘管開口,朕絕不阻攔!”
一言既出,頓時鴉雀無聲。
那些或跪着或垂手而拜的臣子,再一次被君越給恐嚇道,那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曾經大雍的戰神,不過用那滿含殺意的眸子冷冷地掃了一眼跪着的衆人,便從心底徹底擊潰了他們。
“臣等告退。”數十人終於再不敢多言,面面相覷之後還是選擇了恭敬退出。
累個半死的君越終於得了空閒,在這偌大的承明殿輕輕闔上了雙眸,耳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還有些擔憂的疑問之聲:
“大越,當皇帝還真的不容易啊,這一羣傢伙你沒醒的時候天天打着進言的旗號在這裡嘮嘮叨叨,今日你這一整,還真的是深的我意。不過你現在將他們都給弄走了,這大雍的朝堂,以後可不就是沒人了?你一個人就算是天天處理政事恐怕都忙不過來!”
說完,秦樓月指了指桌案上堆了一尺高的奏摺,涼涼地看了一眼說的輕而易舉的君越,靜待着君越接下來的對策。
君越擡眼,身形歪倒在這龍椅之上,突然輕輕一笑:“大越,你覺得,是才幹重要,還是這地位重要?”
“自然是才幹,若是沒有才幹,何談治國安邦?”從屏風後走出的秦樓月立在君越對面,毫不遲疑地開口道。
“那不就得了,這一羣蛀蟲,平日裡中飽私囊,仗勢欺人,欺君罔上,個個手上都沾染着數不清的罪孽,留着除了讓這大雍的朝政更混亂,還有什麼用處?一個兩個,都是牆頭草,兩邊倒,上官家倒臺,換換行頭便投到我這,還真的當他們都是神,本尊這裡就要供着他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竟然還敢在這承明殿擺譜,若是不讓他們認個清楚,這女帝怕也是做不長久!”君越拍了拍手,起身,眸子中隱隱有些疲倦,但還是有着掩蓋不住的殺氣:“再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本尊絕對不會允許他們有機會在本尊背後捅刀子的!”
“此話也有理,那君越,回頭悄無聲息地除掉他們,這朝堂空缺的職位又該從哪裡去尋?”秦樓月自然知道君越是個什麼性子,雖然對這回答不置可否,但還是有些憂愁。
“既然是選擇人才,那不拘一格便好。新政若是想實施,必然依靠的只能是寒族,一旦頒佈,定然會在上層貴族引起軒然大波。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廢除官爵世襲制,改爲科舉制。”君越努努嘴,打了個響指,將早就想好的計策道來。
“科舉制?這是什麼辦法,再說從寒門子弟選取做官之人,雖然可以改天換地,但是否會物極必反,讓新生之帝國根基不穩?”秦樓月年紀不大,但卻很聰慧,畢竟也是當了幾天皇帝,縱觀過這大雍如今之局勢,還是有些不放心。
“科舉考試,從鄉鎮到縣城,再到帝京,層層選拔,到最後我在這承明之殿親自擇選,封爲狀元,親授丞相之職。這試卷,我已經出過,回頭你親自派人散發到大雍各處,務必保證其公平公正,其後我會頒佈法令廢除奴隸制,所以,無論是什麼身份,一概而論,徇私舞弊之事務必杜絕。科舉之事宜,我已經寫於此,樓月你定要好好施行。”君越將那奏摺上剛剛勞作半個時辰而寫的東西遞給秦樓月,挑了挑眉角,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
“如此破天荒,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制度,怕也是隻有你能想的出來!”秦樓月接過,唏噓不已,雖然從君越這裡見到過奇怪的事情很多,但聽到這一番話,還是有點難以接受,觸碰到的指尖還殘留着一絲絲墨跡,“剛剛寫的?”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會讓那一羣討厭的傢伙嘰裡呱啦在此說個不停?懶得被打斷而已!”君越眨了眨眼眸,沉思了片刻,又緩緩開口道:“加上前段時間我寫下的那些計策,應該在這幾天之內夠你忙的了,新政之存亡,關乎大雍之存亡,樓月,從今日起,我會下旨封你爲攝政王,全權處理一切朝政,剩下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君越拍了拍了一臉懵逼的秦樓月,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不由得問道:“田靜初可還好?”
“灩妃已死,大仇得報,她如今在宮外。”秦樓月下意識地開口,旋即反應過來君越剛剛那一大段話到底說了什麼,“大越,你到底——”
“田靜初此人,是爲人才,你請她也參與科舉制吧,我有意讓她爲女相,而且可以藉此爲田家平反。”君越點了點頭,打斷秦樓月反駁之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是啊,大越,女相可以,但是這攝政王是個什麼意思?你剛剛封了我天鳳將軍,如今又來攝政王,將這一切全部交給我,你就不怕我給你辦砸了?”秦樓月歪了歪頭,表示有點驚悚,自從這大越醒來就有些不對勁,這一套一套的幾乎都要把她給弄糊塗了。
雖然這地位很崇高吧,可是她做,未免有點……
“樓月,我看人從來不會出錯,既然是你,那便就是你。況且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眼下容不得半點耽擱了!”君越搖了搖頭,脣角的笑容裡有了一絲絲的無奈,看的秦樓月更加迷惑,不由得疑問道:
“更重要的事?”
“巫舞的實力遠在我之上,未雨綢繆,原以爲來到此處就可以清閒一些,看來如今是無法避免要修煉天誅了。”君越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掌,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紋路,神色有些複雜。
天誅,天誅,當年便爲君家禁術,她爲了復仇,不得已修煉瞭如此毒辣的功法,但凡修習之人,必要重塑筋骨,九重功法,便是九重煉獄,捱過便是坦途,一旦有一丁點差錯,必然是萬劫不復。
前世她不過修習了三重,便差點命喪黃泉,如今面對巫舞,她恐怕要達到至少五重,方能有殊死一搏之力。
“天誅?”秦樓月只聽得到了名字,心裡愈加不安,不免抓住君越的手,急切地尋求答案。
“樓月,你好好守着大雍,放心,我真的沒事!”君越寬慰一笑,轉身,身影堅定,頹廢好像只持續了那樣一瞬間,便迅速消散了,再看之時,依舊是那樣的張狂不羈。
“樓月,帶我去看看千霽吧,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至少,他不曾違背自己的諾言,按理來說,我也該去看看他,然後再去閉關。”本已經轉身的君越忽然回頭,輕然一笑。
“哦,好,大越,他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個辦法,你醫術那麼好,一定會有辦法的吧。”秦樓月忙跟了上去,眉宇間倒是有幾分對此的擔憂,“雖然他一天到晚都是冷冰冰的模樣,俊逸絕塵的公子,但他還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想必,在巫族,他也一定不怎麼好過。”
秦樓月與千霽相處了許久,如今看着憔悴昏迷的他,一想到那日他爲了救大越幾乎命喪,她就對他再也討厭不起來,相反,還有些微微的不忍和擔憂。
“我會讓他醒過來的。”君越握住秦樓月有些泛冷的手,走出這偌大的承明殿。
秦樓月曲曲繞繞,入了偏僻的乾安殿,又帶着君越入了一處暗門,走了許久,纔到了一處華貴的房間。
這房間建造的隱蔽,幾乎都在地下,雖然有一扇小窗,但光亮卻都是那滿屋的蠟燭,牀前立着一個人,女子身形,穿着宮女的衣服,看見君越,連忙跪下拜道:“參見女皇陛下!”
“你下去吧。”君越擺了擺手,驚慌失措的小宮女應聲而去。
“這地方是我從藏書閣那些地圖中發現的,暗通皇宮密道,其中機關之處更是數不勝數。剛纔那女子,是越家軍中的人,大抵是值得信任的。因爲怕整個巫族捲土重來,對千霽有所圖謀,我就暫時將他安排到了這裡。大越,你若是要閉關,此地也是個好地方!”秦樓月看了一眼君越,若有所指。
“二秦,謝謝你,聖旨和該做的我都已經放在了承明之殿裡,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君越輕輕一笑,再次囑咐道。
“大越,你真的不會有事吧,那功法,會不會很難?”秦樓月還是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地看着君越,想要從裡面觀察出些許表情。
“真的無礙,二秦,你該知道,這具身體不是我的,越弦本身的實力雖然很強,但若是想要再上一層樓,不破不立,天誅是必須要修煉的!”君越再次給了秦樓月一個放心的眼神,微微一笑。
“好吧,大越,我相信你。那你在這裡爲千霽診治一番吧,我出去將一切給安排安排。”秦樓月見君越都如此說了,知道她的性子,便不再多問。
秦樓月歡脫靈動瞬間變得成熟穩重起來,她轉身,會意地看了君越一眼。
然後,轉身離去。
君越遙遙地看着秦樓月的身影消失在那洞口,纔將視線慢慢移動,落在了臉色蒼白躺在那裡彷彿死去一般的人身上,默默地坐在那裡,將指尖搭上千霽的手腕。
而那個曾經冠絕天下的公子千霽如今再無昨日之風采,他就那樣沉沉睡去,長髮如瀑,但細細看去,裡面竟然有了幾縷白髮,昏暗蒼白的面容,再也沒有溫潤如玉的笑容,他不肯睜開那雙如寶石般的眸,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瘦削單薄,脆弱的像一隻小鹿。
君越摸着那若隱若現的脈搏,臉色一寸寸沉下去,鼻尖一酸,歉疚和無奈齊齊涌上心頭。
他以命相護,她卻仍在那時對他出言相逼。
那個雨夜,他拼盡一切換取了自己的生……
如今他被暗巫之力侵蝕,身體已經枯竭,雖然用尊貴的名藥維持着呼吸,但若是真正要尋求解救之法,定然要將那縈繞在他丹田之內的力量給驅逐。
現在的她,做不到……
君越收回手指,闔上眸,有些傷悲。
濃重的謎團縈繞在心頭,君越將那一雙墨黑的眸重新睜開,晶瑩的指尖將蓋在千霽面容之上的幾縷碎髮給撩開。
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再強大些,可以將一切真相全部洞悉。
過了良久,君越終於轉身,按照剛剛秦樓月給指的方向而去,一步一步,堅定有力。
千霽,不管你曾經到底經歷了什麼,又到底做過什麼,作爲我君越的戰友,我都會拼盡全力讓你醒來……
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殺手女王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