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回來,我其實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不願意睜開眼睛,我知道有人在自己周圍走動,有人在輕聲的喚我,有人在悲切的哭泣,有人在餵我吃藥,還有人在默默的看着我,不靠近,也不說話。
這些我全都知道,可是我不願意醒來,想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一顆心像是冰冷的枯柴,幹疼的失去了養分。
我在反覆的做着一個夢,夢裡面冰冷一片,自己漂浮在漆黑的湖裡,四周那樣冷,有冰冷的湖水不斷的輕觸我的肌膚,南風瑾面朝着我,一點一點的沉下去,有幽幽的光閃爍在他的身後,映的他的臉色那樣蒼白,唯有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猶若星子,辯不出喜怒,只是那樣靜靜的看着我,靜靜地緩緩的一點點的,沉淪。
生平第一次,我是如此的脆弱,疲憊的想要就此睡過去,生命已然無可留戀,曹經那些讓我爲之瘋狂執着的夢想瞬間粉碎瓦解,我不想去想,無力去想,甚至沒有勇氣睜開眼睛面對現實的一切,我想要逃避,軟弱的以爲不睜開雙眼一切就沒有發生,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什麼是心如刀割?
直到有一天,門外突然一片喧譁嘈雜,突然,“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我緩緩的擡起頭來,卻只看到杜廣飛冷漠的臉孔。
杜廣飛面色陰鬱的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沉聲說道:“我已經昭告天下,說是遼東王設下的圈套引南風瑾前來,並將他殺死。”
我看着杜廣飛,比惚間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姓甚名誰,我努力的想,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他,卻覺得頭髮瘋的疼,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金燦燦的,我睜不開眼。
沒過多久,杜廣飛很快就帶人離開了,院子裡安靜下來,我站在那裡不動,沒有人敢來吵我。
風吹在我的身上,身體都是寨澈澈的冰冷。
門外突然傳來年輕男子憤怒的怒罵聲,子墨喝罵着那些攔阻他的侍衛,大步衝進來,看到我的樣子,鼻子頓時一酸。他也不管周圍還有下人,一把將我扛起來就往屋裡走,外面那麼冷,我卻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單衣,侍女們驚慌失措的衝上來爲我搓手搓臉的取暖,而我卻呆愣愣的任人擺弄,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老闆,你別這樣。” 子墨紅着眼睛對我說:”老闆,你要堅強一些,一切都過去了。”
子墨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遠,像是從遙遠的天那邊傳來的,我微微轉頭,疑惑的看着他,過了許久,我才緩緩的沉聲問道:“大哥和文馨呢?”我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沙啞,像是破碎的風箱,子墨微微一愣,好像沒聽明白我的話一樣,傻傻的問道:“什麼?”
“大哥和文馨呢?他們怎麼樣?有事嗎?”
“沒事沒事。”子墨連忙答道,“他們什麼事都沒有,現在就在大廳裡,他們想來看你,只是你還在養病,杜爺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哦。”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神情十分平靜,又再問道:“南風瑾的人馬,全都死了嗎?”
“全都死了,屍體都被打撈上來了,大部分都在,有些太深了,沒撈到,不過想來也不活了。”
“南風瑾呢?他,撈到了嗎?”
子墨微微舔了舔嘴脣,見我的表情平靜,沉聲說道:“已經撈到了,被杜超護送回杭州了,總督大人親自來接的。”
我仍舊是木然的表情,眼睛發直,只是不住的點頭,子墨緊張的說道:“老闆,你放心,沒人毀壞他的屍休,送回去的時候還是好好地,還準備了上好的棺木。”
“人都死了,還要棺木做什麼。”我淡淡的說道,隨即站起身來,我已經六七日沒吃東西了,只是在開始的時候被灌了點藥,走起路來輕飄飄的,險此掉倒。子墨想去扶我,卻被我推開了,我顫顫巍巍的來到書案前,拿起紙筆。
“我給你磨墨。” 子墨連忙跑上前來,爲我研磨。
屋子的門此刻還是正開着的,風吹進來,卷的滿書案的書冊嘩嘩亂翻,子墨着急的吩咐丫頭:“快把門關上啊!”
再低下頭的時候,卻見我已經寫好了,我將書信摺好交給子墨,平靜的說道:“麻煩你把這封信交給大哥,讓他按照上面的吩咐去做,一定要阻止杜廣飛的殺手進入京都。”
子墨愣愣的接過,卻見我揮手極快的又寫了一封,交給他道:“這封信交給文嫺,告訴她,這一年多虧她在我身旁照顧,如果沒有她,我還真是拿這個雪月居沒什麼辦法。現在我把那裡交給她了。”
隨後,我提筆又寫了封信。
“這封信交給文馨,跟她說,一切拜託她了。”
子墨心裡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直爽的男人傻楞楞的問:“老闆,你不是要尋短見吧?”
我擡起眼睛看着他,眼神仍日是那麼清亮,可是子墨卻覺得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是的,是不一樣了,以前老闆縱然冷靜淡定,但是當她看着你的時候,你會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情緒和她的喜怒哀樂。而現在,即使她看着你,你也感覺不到她的視線。她的眼神望着你,卻似乎也穿透了你,越過身體,越過房屋,越過院牆,越過天邊的流雲遠月。
“不會。”我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轉過頭,說道:”我餓了,拿點東西來吃。”
子墨頓時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高興的答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