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的是一個比一個豪氣,我在心裡轉了轉念頭,鬥豪氣的詩,誰能趕得上詩仙李白?隨便一首《將進酒》就能把你們一個個鬥趴,可是我犯得着跟這些小丫頭鬥氣招搖麼?我搖頭一笑,自古以來都是槍打出頭鳥,太過招搖的人到最後可沒什麼好結果。
卻聽到小郡主若蘭笑道:“靈兒妹妹和裳兒妹妹今兒這兩首詩作得好,我這首比起來,就不如兩位妹妹了。”說着,將她的詩念出來:
忍悲翻欲泣,憑軾問衣寒。
此去溪山遠,風霜莫蝕顏。
把酒思量着,醉跡滿青衫。
靈兒把她的詩記下來,笑道:“郡主說笑了,今兒這幾首詩又可讓姐姐那些裙下之臣如獲至寶。”說着轉頭看我道:“我們可都作完了,雪兒姑娘可有了?”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提筆將白居易的《問劉十九》寫下來,交給小丫頭夾到繩上去。你們要鬥豪情,我偏不豪情萬丈,要比哀怨,我偏不悲悲慼慼,人生路上已有太多的風浪,太多的悲愴,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悠閒過活,纔是福氣。
衆人的目光都落到那詩上,小郡主一字一字念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真是好詩。” 靈兒拍手稱讚,“我說這醉酒吧,有兩種。一種是醉身子的,醉也醉了,只得個次日的頭痛腦熱。第二種,是醉在心裡的,還沒喝就醉了。雪兒姑娘這詩,便有這種意境。”
這靈兒果真是個名符其實的才女,倒是把老白的詩味兒品個通透,我心裡不由對她多了兩分喜歡。仔細一打量她,又見得生得眉清目秀、氣質清雅,更是愛上幾分。
裳兒笑道:“靈兒姐姐這話說得好,你說這醉在心裡可不能怪酒吧。可醉在心裡又沒法醒,這一醉呀,就是一輩子。雪兒姑娘這份心性兒,妹妹佩服。”
佩服我?佩服老白去吧。我有些汗,趕緊擺手道:“裳兒小姐過獎了,雪兒慚愧。”我是真的慚愧,這一個個的,若真要我自己作詩,倒真不一定擺得平,儘管我前世挺喜歡泡詩詞論壇,但今兒若沒那幾千年的詩詞歌賦給我打氣,這樣真刀真槍的上場還真有些怯場。
只聽到小郡主若蘭笑道:“詩好,兩位妹妹評得也好。雪兒姑娘不但詩作得好,連字也寫得不俗,不如這一輪便由姑娘起頭,如何?”
我擡眼看她,見她眼裡有一些興味,看來她對我還挺感興趣。是要知己知彼,纔好百戰百勝!我笑起來,起身走到書桌前,提起筆,品茶詩?選哪首?
那晴兒小姐一直站在我身邊,笑道:“怎麼姑娘還沒想好麼?”語氣裡已帶上幾分不爲以然,定以爲我剛纔不過是運氣好撞上了吧?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即便不停筆地書下去。
空花落盡酒傾缸,
日上山融雪漲江;
紅焙淺甌新火活,
龍團小碾鬥晴窗。
我一路寫,晴兒小姐在邊兒上一路念。到最後一字落筆,我擡眼看她時,她眼裡浮出一絲訝色,我淡淡一笑,擱了筆,轉身落座。丫環取了那詩拿去夾,晴兒也坐了下來。一桌子人看着那首詩,一時鴉雀無聲,幾個女孩兒臉上神色各異,有驚訝、有佩服、有讚賞、還有莫測難懂。半晌,卻聽到小郡主笑道:“得,我看今兒任誰也比不過姑娘這首品茶詩,這一輪也別比了,我代她們向姑娘認輸。”
“郡主客氣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本來就酒量淺,剛纔喝了一杯,幾分酒意上來,臉也漸漸有些燒。
“作得好。”涼亭外傳來擊掌聲,我隨着衆人回頭望去,見是總督老爺和一襲白裳的雲少爺。二人步入亭來,南風彩衝上去,對總督老爺道:“爹爹,你來啦?剛剛我們在賦詩哩,晴兒姐姐出的題,讓衆位姐姐各賦一首飲酒詩和品茶詩贈我作生辰禮物。不過第二輪雪兒剛開了個頭,若蘭姐姐說雪兒作得好,我們今兒誰也勝不了她,就沒讓作下去了。”
“賦詩?”這次出聲的倒是雲少爺,他走到那排夾着詩章的細繩兒面前,依次唸了過去,唸到那首《問劉十九》時,轉身道:“這首是誰作的?”
南風彩對他作了個鬼臉,扭頭不理他。只聽到靈兒笑道:“這首詩是雪兒姑娘作的。”
雲少爺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指着那首與《問劉十九》相同字跡的 《捲簾詩七絕》道:“那這首詩,也是雪兒姑娘所作的?”
“正是。”這次是裳兒答他,我見到晴兒的臉色有些泛紅,輕輕湊到南風彩面前問:“彩兒,這位公子是……?”
“他是個大壞蛋。” 南風彩倒是一點兒也不給雲少爺留面子,大聲嚷嚷出來,引得一幫嬌女們捂嘴兒笑起來。雲少爺失笑地站在那裡,頗爲尷尬。總督老爺抱歉地看了雲少爺一眼,對彩道:“胡說什麼,午宴準備好了,你先帶各位姑娘去花廳開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