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離若頂着那把油紙傘，卻又眷顧着小柔，整個身子又澆了個透溼。可心底眼裡還是忍不住的笑，即將拐彎時，再回轉頭。
雨意裡，她關門的側影留有一抹溫柔。是的，她的溫柔。當初，是不是也正是她一低頭的溫柔牽動了這顆心？
推開門，關離若還在回味和語嫣在一起的一幕幕。就在剛纔，真想親親她腮邊的那一粒小痣。她會不會瞪圓了眼睛？會不會咬緊脣又臉若桃紅？
“若兒！”陸東城輕輕一聲，喊住了就要進側門的關離若。
“師父……”關離若掩飾不住的興高采烈，回過頭，看向師父也是滿臉笑意，儘管褲腿衣袖還滴着水。
“哦……要麼，先去換了衣衫再來。”陸東城將那杯涼茶一飲而盡，茶微微泛着苦澀。怎麼能對他硬生生地說出離開柳姑娘，又該如何開口？
情難絕，意難捨，綺窗東風裡，望南盡車轍。
回屋，架子上搭着那件藏青長袍。記得那天她大婚，在那乘喜轎旁，她掀起轎簾看到的就是這身吧！剛想脫下溼溼的外袍，卻想起小柔還站在旁邊。關離若略窘了窘，訕訕笑着說：“小柔，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我過會兒就去。對了，你也別忘了給她換件衣裳。路上打傘記得看路哦，別滑倒了……”
小柔掩嘴笑看着窗外，“若公子你倒是看看啊！雨已經小多了，眼見着就能停呢！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我家小姐的，那我回了！”小柔臨走還不忘看看一臉癡傻模樣的關離若，心中暗想，這人啊，難不成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呆呆傻傻的？
推開門再走出去，雨還真的滴滴答答就停了。秋風吹落雨滴，身上稍涼。厚厚地雲層漸漸疏離，那一抹燦暖慢騰騰地跳將出來，一切又都變了模樣。
槭樹葉子亮晶晶的，樹葉上的水珠兒透着七彩的光。小姐一定會喜歡的，她最愛雨後的天空呢！小柔將那把油紙傘擎在手中，三步一跳，兩步一跑地沒了蹤影。
陸東城推開窗，這宅院，這毛竹，還有這棵高大的槭樹都是如此的親切而熟悉。想當初年少氣盛，被上官延趕出府，幸好遇到好心人，這好心人就是這宅院的主人。可憐他前半生戎馬，只生有一個孩兒卻早年夭折。傷好之後，遂做了他的義子。卻從此對別的女子再也沒了念想，任誰來提親都不爲所動，心裡夢裡只有靜兒。
“師父！您叫我？”關離若一身藏青，腰繫墨玉掐絲蝴蝶絛，面如美玉，眼若燦星。目光炯炯，俊美飄逸。好一個俊俏的男子！
“呵呵……若兒，來，坐。”陸東城叫過關離若，讓他坐在下首，慈愛的望着他。
“若兒，可覺得哪裡不妥？”
“沒有，師父。還好。只是，若兒想求師父一件事，望師父能答應若兒。”關離若覺得還是先對師父說吧，以免師父有別的想法。不管怎樣，自己到哪裡，就要把語嫣帶到哪裡。從此，再也不要分開。
“哦？若兒你有事？”陸東城明明知道愛徒想說什麼，偏偏明知故問。
“師父，若要到百花谷，請師父也帶着語嫣一起走。我不能扔下她不管……”關離若面對陸東城撲通一聲跪下。面色沉靜，大有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架勢。
“若兒，你怎會如此糊塗！她是雄兒的媳婦……”陸東城輕輕敲着桌面，很是無奈。
“她不是！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任何關係了。師父……”關離若着急的叫起來。
“就算是如今沒有任何關係，可，她畢竟曾經是雄兒的媳婦啊！你說你，好好的女兒家不要，偏偏……”陸東城有些急了。應天府的親事想來已經定了，那這個柳姑娘又該如何？
“別的姑娘我都不要，我只要語嫣。不管她曾經怎樣，我就是喜歡她！”關離若站起身，他明白，雖然不常常回那邊，雖然把師父當父親一樣敬重，可，家那邊的府邸，那裡的一切都在昭示，自己的人生絕非簡單。
“若兒啊，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好男兒當保家衛國，志在四方，不能爲兒女情長斷了霸氣呀！”陸東城依然語重心長，對於這個愛徒，有些事，有些過往，他還不能知曉。又怎知人生的種種責任和使命呢？
“師父，難道您就沒年輕過，就沒愛過麼？”關離若眼底含着淚，他不敢想象離開自己，那個嬌柔的模樣又會遇到怎樣的不堪和磨難，即便這樣想着，心都會痛。
“哎……愛過？”誰不曾年輕過，那個佔據了一輩子的身影何曾離開！如今，柳姑娘又如此的酷似當年的她，不想不念又怎麼可能？
“若兒，別激動，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陸東城眼見着關離若揮動手臂的掌心，那一塊黑紫慢慢地暈開，大有蔓延之勢。嚇得趕緊安撫愛徒。
這時，小柔一路哭着，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若公子，快去看看吧！小姐她，她，她死了……”小柔駭得不清，瞳孔都大了，臉色煞白，嘴脣哆嗦。
關離若撒開腿，邁過門檻，大步地跑向西廂房。
門是敞開的，語嫣靜靜地躺在地上。那一頭長長的黑髮如黑色的緞帶纏綿鋪地，墨色襦裙大朵的白牡丹旖旎盛開，唯有那張白皙的粉臉此刻慘白一片，那雙水靈通透如水晶的大眼睛緊緊閉着，就像她剛剛只是睡着了。
“語嫣……”關離若淒厲的叫聲劃過晴空，槭樹上的一隻烏鴉嚇得撲愣愣張開翅膀逃開。
關離若抱起語嫣，她柔軟的嘴脣，她冰涼的小手，他如花的笑靨，剛纔還就在眼前。
如今，伊人爲何寂然無語？
陸東城跑進門，看着這一幕，不禁一震：難道柳姑娘自尋短見，只爲了成全？這姑娘也太烈了吧！
“柳姑娘……她……”陸東城跑過去，搭上語嫣的脈。
“若兒，別哭。柳姑娘只是脈息太弱，她昏過去了……只是，爲何會如此？”陸東城仔細地看着柳語嫣。驀地，他發現了地上的柳葉銀針。
同時，關離若握着語嫣的手，發現了那一滴墨色。
“師父，您看……”
“柳姑娘是中毒了！這毒真是太過陰狠，誰會想到試毒的銀針裡會藏匿毒藥。若兒，快，將柳姑娘抱到牀上。”陸東城調息運功，想把語嫣體內的毒逼出幾分。
可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語嫣沒有絲毫的起色。
只是針尖點毒，爲何就會至人於此？
“山栗子，我不會放過你……”關離若手握雙拳，痛悔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