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踏進門口時,便先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宋雄輝、陳南和蒙毅這三人她都已見過,而此時端坐在正中間的那一個,年約五十,雙鬢雖已開始斑白,銀製的發冠在頭頂上閃閃發光,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確實是長期站在高處之人才有的,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隨着那人靜靜地端坐而襲來,讓吳雙忍不住在心裡打了一個顫抖,這就是屬於王者特有的氣勢,尤其是那鷹眸中散發出來的犀利,讓見者不敢直視,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噙着驕傲的薄脣。
他穿着一襲黑色長衫,袖口是金絲線修成的紋路。
旁邊還站着有一個年輕男子。
扶蘇領着吳雙上前行禮,吳雙雙膝跪地,俯身行禮道:“民女吳雙拜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趙政淡淡的擡手說道,吳雙從聲音中並未聽出有什麼不悅,心裡也沒有剛進來時那麼緊張。
趙政對其他人說道:“朕有話跟吳雙姑娘說,其餘人等先行退下吧。”
“諾!”
扶蘇在轉身出去經過吳雙身邊時給了她一個微笑,眼神之中傳達着一種安慰和鼓勵,示意其不用緊張。
吳雙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隨着大門緩緩地關上,屋內一片寂靜,吳雙還是略感侷促的站立在一旁。
片刻後,趙政才低沉的開口道:“你上前來。”
吳雙恭敬地答道:“諾。”然後雙手輕握在腹間,行至道秦始皇前面約一米處,欠身行禮,低着頭,即便如此,她也感覺到了秦始皇那冷峻而又犀利的目光掃視在她的身上。
“擡起頭來,讓朕瞧瞧。”
吳雙聞言先是深呼吸
,然後才緩緩擡頭,目光裡一片清明。
趙政打量其良久,才說道:“就衝你這份坦誠,也頗得朕心,扶蘇乃是朕的長子,更是大秦的皇長子,你可知道身在皇家有諸多的身不由己。”
吳雙只覺得秦始皇說的話裡字字句句透着一股穿透力,不過還是堅定的答道:“民女乃一介女流,不懂朝中的是與非,與公子扶蘇的感情民女不願摻雜任何的利益在其中,民女喜歡的只是扶蘇這個人,與其身份無關。”
“好一個與其身份無關,可是你該知道,扶蘇的身份註定擺脫不了他的責任,他必須對得起他的身份,對得起我大秦天下的子民。”秦始皇說道。
吳雙行禮反覆琢磨着秦始皇的話中話,總覺得秦始皇的內心並不如他外表那樣剛毅,他的話中只要細聽能夠體會到一種彷佛從遠古穿越過來的憂傷,他雖然說的是扶蘇,其實更像是在訴說他自己的故事。
秦始皇趙政自己的身份和經歷註定讓他無法擺脫他的責任,他一統六國,只爲證明他的能力,證明他是正統的趙氏子孫,他完全有大秦的王室血統,他一生坎坷無數,從小就過着質子的生活,其父接他會回宮之後,被疑是呂不韋的兒子,雖從萬險中登上了王位,無奈中尊呂不韋爲亞父,可是卻被呂不韋掌權。
之後扳倒呂不韋,又有成蛟謀權,再之後,嫪毐叛變,嫪毐的叛變牽涉出來的還有親生母親的拋棄和背叛,他的一生經歷了太多太多,曲折的人生閱歷讓他覺得只有登上權力的巔峰才能不被他人主宰命運。
可是他一統六國,建立第一個中央集權制的國家之後,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天下如此的孤單和勞累,爲了天下蒼生,他努力地做一個好帝王,還是有人要復國,還是有人要刺殺他,這全天下似乎就沒有人可以理解他,他獨自吞噬着無數的黑夜與孤寂,最後還是隻留下千古的罵名,這一生,可值?後人評論萬千,功過早已消失在歷
史的浩海煙霧之中。
吳雙很能理解秦始皇,所以能讀懂他特有的悲傷,思緒百轉千回道:“民女明白,以民女的身份給不了公子任何的幫助,可是,陛下,一顆真心足以抵擋千軍萬馬,民女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此生無論多少磨難,民女吳雙對公子扶蘇定做到不離不棄,絕不背叛!”聲音鏗鏘有力,更是透着一股決絕。
趙政聞言心底最柔軟的心絃彷佛“叮”的一生被扣動,曾幾何時,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子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於是乎他猛然起身,可能是太過用力,亦或是太過激動,左腳踢到了案几的桌腳上,急欲從上面摔下來,吳雙眼疾手快,用瘦弱的雙手扶住他,近距離之下,才發現趙政的臉上透着一股淡淡的病態,肌膚呈暗黃色,薄脣上泛着一股若隱若現的烏紫色,便知其肯定是體內丹藥中的毒素已經開始復發了,吳雙唯一對於歷史上的秦始皇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爲什麼他如此熱衷的去追求永生?
而趙政在吳雙扶住他的那一刻,便馬上用他厚大的雙掌握着吳雙的雙肩,語氣迅速變得溫柔無比,眼中的焦距更是突然間顯得有些迷離,對着無雙微笑着說道:“玉兒,是你嗎?你終究還是舍不下朕,是否?你可知,朕真的很想你。”
吳雙聞言悟過來,看來自己剛纔的那句話引起了趙政的幻覺了,於是心裡有些意的喚道:“陛下,你沒事吧?”
吳雙的嗓音沒有常人的那種懼怕和虛僞,自然也沒有上官玉的柔情,瞬間喚醒了趙政的迷像,是的,吳雙的那句話真的讓他誤以爲是玉兒回來了,所以將吳雙看成了是上官玉。
趙政鬆開手,站直身體,道:“看來朕是真的老了。”一股哀愁在空蕩的室內蔓延。
趙政一起身,吳雙立馬跪倒在地,“民女冒犯聖顏,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是朕糊塗了,你起來吧,恕你無罪。”
“謝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