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上官源(五)

五哥成親那日, 他也去了,喝的醉醺醺的。不知道爲何,胸口會悶悶的疼。也許是因爲不希望五哥娶妻, 也許是爲了蘇小魚難過, 總之那日千杯不醉的他醉得一塌糊塗。

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平靜了下來, 只有他那謙侄兒總會站在皇宮的城牆外, 不知道在等着什麼。好在有武御史家的少爺陪着謙侄兒, 他倒也不擔憂。沒過多久,就聽聞五哥新娶的妃子有喜了,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常常去宮中求見做了淑妃的蘇小魚,卻總也被擋在門外。

五哥的新王妃有喜沒有多久, 朝中就出了大事, 說是青州的商賈司徒家通敵叛國, 就連已經離開司徒家的龐羽及孩子都被抓了回來。涉及到蘇小魚要保護的人,他忽然就慌了神, 想法設法也沒有見到司徒家曾經的少夫人,自然也沒有見到那個孩子。

與此同時,五哥也在蠢蠢欲動,似乎在謀劃着什麼大事。他去找五哥商量營救龐羽之時卻被擋在門外,只能去找龐羽的親兄長——龐離。

這才知龐御史家也被牽連在其中, 龐家幾乎是被圈禁了, 沒有人能隨意的進出龐府。他這個做了多年的閒散王爺也開始活動了, 只爲了打聽清楚司徒家究竟是欲加之罪, 還是真的是通敵叛國。即便是通敵叛國, 他也要替蘇小魚保下龐羽。

在他焦頭爛額之際,五哥竟然來找他了, 不是商量對策,而是拉攏他,企圖換了這江山的主人。他想了五日,想起了這些年幫助皇帝所做的那些齷齪的勾當,想起了還在後宮之中苦苦掙扎的蘇小魚,竟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五哥。

五哥不僅拉攏了他,還拉攏了八哥,他想蘇小魚終究不是一般的存在。不愛名利的五哥在流盼嫂嫂被搶走之時沒有動怒,卻在蘇小魚困在宮中之時起了弒君之心。而他的人生猝然間又回到了當年替皇帝搶奪帝位之時的模樣,暗無天日,鉤心鬥角,拉幫結派。

五哥想方設法的將司徒家上下偷天換日的換了出來,第一次見龐羽,與蘇小魚是迥然不同的兩個女子,雖長得俊秀,只可惜眼睛瞎了。外表看似柔弱,可是雙目失明的她竟帶着孩子消失了三年多,直到司徒家出事,她才因牽連而被找了出來,這又是誰曾料到的呢?

司徒家富可敵國,沒有出事前,司徒巖卿已經轉移了司徒家大部分的產業,此次的橫來之禍倒是沒有多少損失。五哥費盡心思的救司徒巖卿,一方面是爲了蘇小魚,一方面卻是爲了司徒家那富可敵國的財富。

起兵造反,哪能沒有錢銀做後盾?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被替換進去的那孩子竟得了痢疾,腸穿肚爛而亡,五哥竟讓其將計就計,逼迫着龐羽裝瘋。

他不知何意,一想到若是蘇小魚得知牢中以死去的孩子該是怎樣的瘋魔,心裡就沒來由的慌亂。想要將司徒清宇沒死的事實傳進宮中卻被五哥所阻,他不理解的問爲何,五哥只是嘆着搖了搖頭。

沒有多久,蘇小魚真就想方設法的出宮了,龐羽本不想裝傻,奈何拗不過五哥,更何況五哥以清宇爲人質,她又怎敢不從?

龐羽與司徒巖卿似乎也沒了感情,看着他二人欺騙蘇小魚,躲在暗處的他有好些次都忍不住想要衝出去告訴蘇小魚真相,卻被五哥死死的拽住。

待到傷心欲絕的蘇小魚離去,他跌坐在地上,而方纔還任由司徒巖卿攬着的龐羽也變了顏色,怒氣衝衝的給了司徒巖卿一個耳光。他知,因爲龐羽多次給蘇小魚暗示,都被司徒巖卿擋了回來。

他不能理解五哥所做的一切,便質問五哥。

五哥看着他良久才道:“小魚看起來雖張牙舞爪居多,卻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看她在冷宮中半年多卻什麼都沒做便可知。當初蘇盈盈在府中,我曾以爲她會做點什麼。”說到此處,五哥不由的苦笑道,“我也曾期待着她爲了留住我而做點什麼,可惜……除了在青州維護龐羽,其餘的她只知逆來順受。”

“此次不讓魚嫂嫂知道事實的真相,就是想迫使她堅強起來,是嗎,五哥?”聽五哥說到這個份上他終於明白了五哥的苦心。

“不,本王是想借着她的手去除掉蘇盈盈,想看一看上官熙的底線在哪裡,好營救她出來。本王不在乎他奪取帝王之位,不在乎他強搶流盼,可是蘇小魚是他不該碰的。”

看着陰冷着面容的五哥,突然之間覺得好陌生,這絕不是他從小到大仰慕的五哥!如今的五哥不僅要權勢,也要蘇小魚。

在得知清宇死了,龐羽瘋了之後,蘇小魚果然對蘇盈盈下手了,宮裡的情況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知他日當蘇小魚得知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局,她會做出怎樣的事?

似乎她的一生都是在爲別人而活,她的驕傲,她的自卑,從始至終他都看在眼裡,卻幫不了她。也許皇帝已經發覺五哥對權勢的渴望,對帝位的渴求,皇帝也起了拉攏他的心,只是他再也不會站在皇帝的那一邊。

蘇盈盈的孩子沒了,他和五哥都知道是誰動的手,卻都心照不宣。讓她見到龐羽失去孩子的的慘象,更堅定了她對蘇盈盈下手的決心,也讓他認清了五哥那深如海的心思。

蘇盈盈撐了不過一年,終於香消玉殞,可是五哥卻不知那陰狠的計謀已經將蘇小魚推到了皇帝的牀上。

五哥忘記了,在蘇小魚的心中,龐羽的比什麼都重要。若是龐羽有事,即便是要她自己的命,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在蘇小魚心裡最重要的不是謙兒,不是五哥,而是年幼之時的玩伴。不……也許蘇小魚和龐羽之間早已不是玩伴這樣簡單。龐羽住在源親王府的這段日子,她總是重複着說與蘇小魚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說蘇小魚是怎樣的可憐。他一直以爲蘇小魚很純淨,不論是身世還是爲人,他從未想過蘇小魚會經歷那麼多,那麼多……

龐羽與司徒巖卿似乎早已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他們之間除了那個孩子,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龐羽從某一方面來說與蘇小魚是相同的,同樣的決絕,不過蘇小魚是對傷害龐羽的人,而龐羽是對傷害過自己的人。

司徒巖卿娶妻,龐羽便離開了青州,決絕的帶着孩子隱姓埋名三年,沒有人知道她一個弱質的女人家究竟是怎樣帶着孩子隱藏的那麼好。此次正是因司徒家出事,是皇帝派人將龐羽與孩子捉來的。

而龐羽心中最重要的是孩子,所以纔會受五哥的威脅而在蘇小魚面前做戲。

再見蘇小魚,是蘇盈盈死後,殤朝秋獵,他還沒有來得及同她說上一句話見到的便是那具冰冷的屍體。

五哥以爲將這天下奉到她的腳下,定會彌補對她的虧欠,只可惜她寧願死在五哥的手中也不願苟活。也許這纔是他上官源認識的蘇小魚,雖逆來順受,有時又卑微到了塵埃中,可是骨中的決絕卻沒有人能夠看得到。

看着躺在那裡的她,他甚至覺得心中某些地方有些空落落的,似乎生命中有什麼也隨着蘇小魚躺到了黃土中。

五哥對權勢的渴望,似乎是一夕間就絕了念頭。五哥將親王之位傳給了謙兒,卻獨自離開了。而他卻不能,他要替那個女人守着她唯一的孩子。要扶持着那個孩子在親王的位置上一直走下去,若是那孩子往後要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想自己定會毫不猶豫的替那孩子拿過來。

櫻花盛開,他獨自來到櫻花林,從此以後這裡再也不會出現一見到他便會說個不停的女子了。

站在開滿櫻花的樹下,心裡竟異常的平靜。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蘇小魚那個敢愛敢恨的女人根本就不會屬於他,看着她決然的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替她守護着她最疼愛的孩子,這便是最完美的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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