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食髓知味所有的人喚了過來,交代了食髓知味所有的事情。這裡全部留給龐羽,不論她是不是願意接受,我都請陳叔在每個月初將盈利的銀子送到司徒府。
我沒有親自告訴龐羽,這食髓知味留給她,下個月陳叔去送銀子的時候自然會說明。
我只是怕……怕被拒絕,食髓知味是我的這一生大部分的家當。我擔憂司徒巖卿對她不好,擔憂她無路可走。食髓知味留給她,至少給她留了一條後路。
她不願再見我,可我不能負氣離去,至少我幼年的美好的記憶大多是她給的。無論在她的心裡我是怎樣,至少……她在我的心裡還是完美的。
食髓知味早已開始盈利,身邊還是有些積蓄,支撐食髓知味的錢銀都已經交給陳叔等人共同保管。做這些決定的時候我只是在賭,賭人性的醜惡。或許他們會留一些錢,剩下的送給龐羽;或許會全部留下來,不論怎樣往後我對食髓知味鞭長莫及。
後邊的住處,我將鑰匙給了李大娘,若是龐羽需要的話便將這鑰匙給她,地契等物早已放進鐵盒子中交給了當鋪的掌櫃,請他下個月月初交給他們少奶奶。
我帶了幾件衣服,一些爲數不多的銀票,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帶走。坐在馬車中,謙兒已經在青鸞的懷中睡着了,上官墨言坐在那裡嗜着笑意沒有說話,我掀開窗子上的簾布,看着車外的景物一一的閃過,心裡莫名其妙的疼。
“你若是不想離去,便留下來過完剩下的時日。”
我收回視線看着上官墨言,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不用了,不論住多久終究還是要回帝都的,早一些、晚一些沒有什麼不同。”說着我便往角落中縮了縮,自從做了那件事以後我便不敢再抱謙兒,我怕……怕謙兒真的會變得同我一樣的狠毒。
對於趙嫺兒,我沒有絲毫的歉疚,可是隻要一閉上眼,阿羽那悲憤的神情總在眼前飄蕩,無論我怎樣驅趕都揮不走。
當年我保護不了母親,如今見阿羽受委屈便想到了母親,我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她受苦……也許在心底的某個地方,我已經將她同母親林筱雨放在了同等的位置。
當年年幼,對於母親是無能爲力,而今我有能力了,便自作主張的要爲阿羽討回公道。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發現龐羽同母親是多麼的相像,直到死母親都沒有半句怨言,總是說:妞妞,用你的眼睛看着這個世上美好的一面,不要恨,不要怨。
母親心裡沒有怨,心甘情願的去了,即便阿羽受了那麼多的委屈,甚至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可是心裡依舊沒有恨意。而她們兩個一直保護的我……我心裡一直都存着恨意,帶着滿腔的怨與恨走到了今日,纔會做了讓阿羽覺得殘忍的事情。
司徒巖卿要娶趙嫺兒,也許起初是內疚,若是日久生情,阿羽怎麼辦?終究是我親手毀了阿羽的幸福……
縮在馬車的角落中,上官墨言逗着謙兒咯咯的笑,青鸞也在一旁淺淺的笑着看着這一幕,唯有我心神不寧的透着小小的窗子看向外邊。
“木……木……”軟軟的聲音,夾雜着含糊不清的字傳了過來,我回神看着朝着我張着小手的謙兒,豔紅的的脣一吸一吸的張張合合,‘木’便是從他的口中發出的。心裡不由的一喜,忙伸手將還在上官墨言懷中的謙兒抱了過來:“謙兒會說話了?剛纔是在叫我麼?來再叫一聲,再叫一聲……”
謙兒雖在我懷中卻總是扭着頭看着身後,我知道他是在找誰,我擡眼便看到上官墨言張着嘴,彷彿是在叫謙兒說什麼,我皺了皺眉。
“木……木……”
“他在叫母妃,只可惜謙兒還沒有怎麼學會。”上官墨言見我看他,乾笑着向我解釋。
我抱着謙兒暖暖的笑,“謝謝。”抱着謙兒親了又親,也許是弄癢了他,總是咯咯笑着躲着我的脣。
謙兒開始依依呀呀的學語,這一路上也沒有太無趣,我同上官墨言的感情似乎也拉進了許多。每日不是他抱着謙兒教‘父王’,便是我抱着謙兒教他說‘娘’,青鸞一路上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我和上官墨言這種幼稚的行爲抱着一笑了之的態度。
晚間躺在客棧的牀上,身邊的咕嚕咕嚕聲與清淺的呼吸聲交錯的在耳邊彼起此伏,那咕嚕聲是躺在我和上官墨言中間的謙兒發出來的,清淺的呼吸聲是上官墨言的。
看着黑漆漆的帳頂突然間覺得自己的殘忍配不上上官墨言,孟子曾說:“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以善養人,然能服天下,天下不在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單憑善良就想讓人信服,是不可能的,但是一顆善良的心可以養人,可以養德,也可以養愛。我想我可以做一個善良的女人,不再有那麼多彎彎繞的腸子,不再計算着出現的每一個人,只好好的帶着孩子同上官墨言相守。
紅塵的喧囂,浮世的煩躁,都不過是過眼煙雲,握在手中的便是最好的。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他的心裡裝的是誰,假裝不知道他愛的人是誰,我想只要我足夠的努力,總有一日會替換了他心中存在的那個人。
上官墨言,你願……願給我一個努力的機會麼?
原本半個月的路程硬是耗了一個多月,路上走走停停,欣賞着初春的美景。謙兒也會含糊的說‘父王’和‘娘’,‘母妃’兩個字只會說‘木木’。
到誠親王府的那日,天氣晴朗,上官墨言掀開簾子自己下去了,青鸞也跟着蹦下去,只有我抱着謙兒走在最後。青鸞在外邊替我掀着簾布,上官墨言將謙兒從我手中接了過去,青鸞立即接過去。上官墨言將手伸給我,笑着說:“娘子——”
我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竟攔腰將我抱住,眼前一片眩暈,我摟着他的脖子驚呼一聲。
“怎麼?娘子還不願下來麼?”低醇的嗓音鑽進我的耳中,我睜開眼只見我同他的臉離的這般的近,他將我放了下來,我忙將手從他的脖子上放了下來,結結巴巴的說:“妾多謝王爺。”
“哎……盈盈又何須同本王客氣?況且這幾個月來,本王可從未見過娘子有今日這般的拘謹。”
從今往後,他便是王爺,我依舊是侍妾。我沒有理會他而看向青鸞,青鸞忙將謙兒抱了過來,將謙兒抱在懷中總也不安分,張着小手看向上官墨言,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抱……抱……”
“謙兒,咱回家了,回家了,高興麼?”他接過我手中的孩子,一手抱着一手點着謙兒的小鼻子暖暖的笑着,我看着他的笑容,心裡卻沒來由的落寞。
在青州他雖也笑的溫暖,可是卻不會說很多的話,我知道在他的心裡,這裡纔是他的家。青州……不過是困住他的籠子,所以他不願多言多語,不願將他的本性露出來。
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從始至終不過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他自始至終都是高高在上的誠親王,不是普通人,也不願同我做一對普通的夫妻,哪怕只是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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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等人立即迎了上來,涎着笑問安,就連對着我臉上也多了幾分諂媚的笑。
回到棲霞閣,遠遠的就看到青詩站在院外,見我們走來,臉上也是嗜着笑意。進了院中竟發現又多了三個丫頭,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和一箇中年女子。見我同上官墨言進來皆福身問安,我愣了半晌,還是上官墨言讓她們起了身。
中年女子起了身立即上前將上官墨言懷中的謙兒接了過來,我皺了皺眉沒有吭聲,上官墨言倒是涎着笑說:“這是管家請的奶孃,如此盈盈也不必那般的辛苦了。年長的嬤嬤畢竟有閱歷,多個人多個照應。”
“妾多謝王爺,只是這麼多丫頭,妾又怎能用的着?妾知王爺是不放心將謙兒給妾帶的,妾也有自知之明,只是妾留下一個丫頭,那兩個就請王爺安置到別的夫人那裡,妾這裡夠用了。”努力的壓抑着心頭的怒火,不讓自己發泄出來,可是鼻尖卻酸溜溜的。
“盈盈多想了,這是側妃該有的,若是盈盈不喜歡,本王也不勉強。”
我仰着頭看着他,他朝我咧嘴一笑,竟又是當初那痞痞的笑顏:“本王不能許你正妃之位,至少可以給你側妃的位置。”
“多謝王爺。”我垂着臉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對他。
“好了,車馬勞頓了這些日子,知道你也乏了,青鸞、青詩,你們服侍着夫人歇息,本王晚間過來。”
青鸞等人應允了,又福身行禮以送上官墨言,我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他離去,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