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少爺已經將表小姐救回來了。”
梅雪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我定了定心神才道,“回來了嗎?現在在哪裡?”
表小姐三月初來司徒家, 卻在半路上被強盜擄了去, 如今已經有七八日了。而今的司徒府這些日子也沒有安生過, 巖卿也去了五日, 我的心惴惴不安。
“是, 已經在熙園了,老夫人和大夫都請了過去。”
我從榻上爬了起來道:“梅雪,我們也去看看吧。”
“少夫人……您現在還是不要去的好。”梅雪看着我皺着眉說。
“怎麼了?爲何不能去?”
“表小姐……表小姐算是毀了, 少爺和夫人氣的不得了。您……您還是等等再去吧。”
我愣在哪裡,待反應過來上前抓住梅雪的手臂問:“什麼叫毀了?”
據……據說……”梅雪抖着脣好半天才怯怯的說, “表小姐被十來個人……糟蹋了……”
我頓時被震住了, 愣在那裡動也動不得。
“夫人, 您還是讓蘇夫人離開青州吧。”
我木訥的看着欲語還休的梅雪,不懂她爲什麼這麼說。
“魚怎麼了?爲何要離開?”
“夫人——”梅雪一下子跪了下來, 聲音中也滿是顫抖,“奴婢……奴婢懷疑表小姐的事與蘇夫人脫不了干係,少爺的性情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被少爺查出蘇夫人與這件事有什麼干係,您可要怎麼做?奴婢知道您與蘇夫人情同手足, 奴婢更不願看您難做。”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我將梅雪從地上扯了起來, 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梅雪咬着脣說:“蘇夫人囑咐過, 萬不能告訴夫人。”
“梅雪究竟我是你的主子還是她是你的主子?”
“是……是您。”梅雪瑟縮了一下, “當初夫人內體□□發作, 蘇夫人曾在這個屋子裡發狠說是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定會要司徒府滿門爲您陪葬!”
心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這話確實是小魚能說的出來的,爲了維護我,她什麼都敢做。
梅雪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又說,“夫人在食髓知味之時,少爺求着蘇夫人救您,蘇夫人也曾說若是您去了,她定會殺了少爺與您一起走黃泉路。前些日子蘇夫人還向奴婢打聽表小姐來司徒府的具體時辰,而表小姐偏偏在這個時段出了事,夫人難道以爲只是巧合?”
我往身後退了退,這絕不會是巧合,這條路走了這麼多年從未出過事,偏偏小魚在的時候出了事,也由不得我不去猜想這件事其實是小魚一手策劃的。
晚間巖卿回來,臉色很冷,我強迫自己笑着道:“相公,事情辦妥了嗎?”
“你先睡吧,爲夫還有些事要處理,這些日子你暫時不要去熙園。”他冷着臉說,卻並不看我,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把情緒帶回來。
這不是往日的他,往日的司徒巖卿不會將情緒帶到這裡,因爲他曾說過永遠不會對我發脾氣,也永遠不會將在外邊所受到的不好的情緒帶回來。
“相公……我……”
“我很累,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嗎?我回來換件衣服就要出去,你先睡吧。”說着就轉身去衣櫃那裡。
看着他換了衣裳離去,我跌坐在地上,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一瞬間所有的人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聽下人說司徒巖卿和母親一直陪在趙嫺兒的牀榻旁,我怏怏的趴在榻上打不起精神。
在這個籠子裡,沒有人肯聽我說說話,也沒有人能理解我的苦楚。如今巖卿夜不歸宿,小魚也不來了,一瞬間我就猶如別人遺棄的玩物一樣。
在我快要睡着的時候聽到有人喚我的名字,一下子回過神來竟是好些日子不曾來的小魚,我掙扎着坐了起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她搶了先:“阿羽,你怎麼這般的憔悴?”
“魚……”我只覺得眼眶一熱,她已經坐到了我的身邊緊緊地拉着我的手,我將頭靠進她的頸窩處帶着濃重的鼻音說,“我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這麼些年來走那一條路都沒有出事,爲什麼這一次竟出事了呢?”
她不斷的拍着我的背,不斷的安慰着我,可是心裡還是一陣一陣的疼:“魚,巖卿這些日子忙的見不到人影,就算見到了,他那眼神就已經讓我萬箭穿心了。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爲何將所有的情緒都帶回來,從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阿羽,也許他只是心情不好,並不是故意針對你。你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了,他不會將情緒撒在你的身上的,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我坐起身與她面對面,道:“魚,你知道麼?三年多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將情緒帶回來,可是這一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表小姐不止被一個人玷污……這一次他真的是氣急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表……她被玷污了?”
看着小魚佯裝驚愕的模樣,我不由的苦笑:“魚,你知道麼?你不會撒謊。你撒謊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眨眼睛,手也會不停的絞着衣服。”
看着魚訕訕的低着頭,手也頓住了,心裡沒來由的疼。
“其實你心裡是很高興的吧?高興她有此下場。可是我卻不高興……我希望她好好的活着,希望她安然無事,如此巖卿就還是我的。”
“阿羽……你說的不錯,她出了此事,昨日我便知道了。我心裡是很高興,因爲我不希望她分享你的幸福,也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壞你的幸福。發生表小姐的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可是既然發生了又能怎樣?我能做的,只是來看看她。”
“魚……我只希望這件事與你無關,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我看着她,真心希望這件事與她無關。小魚這一生都太苦,我不想將她拉進這漩渦中。
“阿羽,你多慮了,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若是我做的,我絕不會讓她這般容易的出來,我會直接殺了她。”
我放在她腿上的手不禁抖了抖,我的小魚何時變成了這樣呢?不……她一直是這樣,這樣的維護我,只是我一直都當做視而不見。
“這些日子我沒有來,你身子好些了麼?”
我看着她點了點頭,卻沒有再開口,聽她又道:“這些日子,食髓知味很忙,我不能每日都過來陪着你,你要好好的照顧你自己,照顧宇兒。時辰不早了,我恐青鸞忙不過來,得回去幫忙了。”說着又伸手將我臉上的發掠到耳後,聲音中滿是疼惜的說:“你看你……我才幾日沒有來,你就憔悴成這樣了。你若是想見我,就帶着宇兒去食髓知味找我,我會做好吃的等着你們。”
我聽了她的話只顧着點頭,小魚起身告辭,我只讓梅雪送送她。
曾經的巖卿雖面冷,待我卻極好,從未將情緒帶回來過。可是如今他會對我冷眼冷語,會對我視而不見,這些日子母親心情不好,每天請安的時候總要爲難我,可是他明明就坐在那裡,卻聽之任之。
表小姐的身子好起來,也能在院子裡散散心,母親囑咐我不要去打擾表小姐,我低頭允諾。
我一直都不是找事的人,出嫁前母親叮囑過:做了別人的媳婦,並不只是嫁給了丈夫,而是嫁給了整個家族。不僅要聽丈夫的話,更要敬奉高堂。
我將謙兒哄着睡着後,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早歸的巖卿突然回來了,踟躕了半晌才說出要娶表小姐爲平妻的事情。我呆呆的站在桌前,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爲難的看着我道:“嫺兒如今落得此般,蘇小魚是罪魁禍首。這個決定也許對嫺兒和對我們都是最好的了,羽兒,請你體諒爲夫的難處。”
我在腦中不斷想,此時此刻我要說什麼,做什麼呢?哭着嚷着讓他不要娶妻?我一直都不是那樣的人,要怎樣求他?
我愛了四年的男人呵,現在正在告訴我,他要娶妻了,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小魚的身上。我是不是該應景笑着說點什麼恭維的話呢?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那些恭維的話始終沒有說出來,母親的心情也大好,只是我一直都沒有見到趙嫺兒。
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小魚不肯來看我,想來真的被梅雪與司徒巖卿說對了。趙嫺兒的事……是她動的手,在我面前她不會說謊,她怕露出馬腳,所以不敢來。
張末回來做了青州的知府,倒是常來府中走動,那也只是爲了找司徒巖卿商量表小姐的這間案子,沒多久就聽說對錶小姐動手的三當家和糟蹋她的那些個強盜都被抓了起來。
我不由的擔心起,若是小魚真的與這件事有什麼干係,究竟要怎樣脫身?